许阿婆喜欢她她自然是能感觉到的，只不过身份乍然转变，宋杳一时没适应过来。
她牵紧男人的手：“走吧。”
小区高楼居多，但周鹤归家的楼层不高，在十一层。
乘着电梯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提前和爷爷奶奶说好了，两位老人特意等在门口接他们。
“阿鹤，小杳！”
“婆婆，”宋杳笑眯眯的上前，又看见后面的周爷爷，说道，“周爷爷，您现在身体好了吧？”
“好多了，”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这小姑娘，爷爷都好久没见了。”
身后的周鹤归推着两个行李箱过来：“别站在门口，先进去吧。”
桌上的饭菜热了又凉，两个孩子都到了，许阿婆又将菜热了一遍。
周鹤归没给宋杳拿拖鞋，他知道这姑娘爱光脚，拿了也不会穿。
宋杳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家里，这儿应该是周鹤归一家三口之前住的房子，装修复古简约，整体中式，没有其他多余的设计。
“孩子们，先过来吃饭。”许阿婆在餐厅喊他们。
和周爷爷许阿婆，宋杳还算熟稔。那抹极其微小的不自在消散过后，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和他们聊着天。
不过大多都是她和许阿婆在讲，另外的爷孙俩一个比一个话少，偶尔应上几句，周爷爷还别别扭扭的。
“周爷爷，你之后回去能教我做风铃了吧？”宋杳主动问他，“我想给我店门口换一个。”
“你这小姑娘手比我还巧，还需要爷爷教你？”
“术业有专攻嘛，爷爷，做手工您在行啊。”
周爷爷瞥了一眼周鹤归，正色道：“那好啊，有空来爷爷店里，爷爷教你。”
“年纪大了净爱捣鼓那些。”许阿婆没忍住对周爷爷道。
“找点事情消遣怎么了？”周爷爷不满，“你这老婆子不也是天天搓麻将？”
两人又斗起嘴来了，趁这个间隙，宋杳凑到周鹤归耳边道：“阁楼的事情要告诉爷爷吗？”
周鹤归看了一眼对面的老人家，顿了顿道：“爷爷要面子，告诉他他可能会不好意思。”
“难道他还没有发现阁楼的钥匙已经被许阿婆偷偷寄给你了吗？”
周鹤归皱了下眉头，又摇摇头：“应该没发现。”
“那你等会偷偷放回去，”宋杳给他出主意，“不然到时候还是会发现的。”
“嗯，好。”
话音刚落，宋杳忽然听见了门口传来拧钥匙的声音。
直到门被打开，她看见一个和周鹤归有六分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不妨与他对上视线。
一旁的周鹤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自然地唤了声：“爸。”
第45章 母亲 我没让你睡沙发。
宋杳手上的碗差点没拿住。
心跳声越来越快, 她稳了稳心神，起身道：“叔叔。”
周良一见到她，纵然好奇，但还是拿出长辈的范点了点头, 出言道：“是鹤归的女朋友吧？”
宋杳落落大方地笑了下, 自报家门：“我叫宋杳。”
“还没吃饱吧？”周良说, “坐下吃饭，不用拘谨。”
在心里松了口气, 宋杳重新坐下了。垂在一旁的手偷偷拧了拧周鹤归的手腕, 似是在说怎么也不告诉他他爸现在回来了。
周鹤归显然也没料到。
“怎么突然回来了？”他问。
“回来拿个资料，”周良说, “什么时候到的深圳？”
“一点半。”
“行了行了，”一旁的周爷爷挥了挥手，“拿完东西赶紧走，一天到晚的也就扑在工作上了。”
周良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前段时间为了照顾老爷子, 工作上许多事情都被他放到一边了, 如今要处理那些积攒下来的任务，难免不着家些。
回房间拿完东西，周良又走到门口, 还不忘回头说了句：“宋杳，是吧？”
被点到名，宋杳立马放下筷子：“是。”
“这几天叫鹤归带你去逛逛，之后机会也比较少了。”
宋杳下意识点点头：“好, 谢谢叔叔。”
“砰”一声, 门被关上。
宋杳听见许阿婆在对周爷爷讲：“你老和他抱怨做什么？孩子事业心重,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你就少管他。”
“一心只有工作工作, 鹤归都这么大了，我看他还跟以前一样，”周爷爷不满道，“手下那么多人难道还要他一个个带吗？”
……
宋杳没注意两个老人在讲些什么，反倒是对刚刚周良说的那句话产生了思考。
之后机会也比较少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让她来深圳了？还是不满意她？
宋杳扯了扯周鹤归的袖子，问他：“你爸刚才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鹤归张了张口，又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许是周良以为他回川屿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才会讲那样的话。
但在周鹤归看来，自己还没有和母亲商量好，在事情没有彻底处理完成之前，他并不想提前和宋杳说这件事。
“不知道，”他索性装傻，“可能是他随口说的吧。”
“不过你爸爸为什么也工作忙，他做什么的？”
“他做金融的，职位比较高，事情也就多了。”
宋杳“哦”了声。
她吃饱了，将碗筷收进洗碗池。本想亲自将它洗了，但看见一旁的许阿婆正在用洗碗机，索性一起拿过去。
“小杳啊，你去坐着看会电视，我来收拾就好。”许阿婆说。
宋杳：“谢谢婆婆。”
周鹤归正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宋杳走到他身边：“爷爷呢？”
“去卫生间了。”
“我能不能看一看你的房间啊？”宋杳说。
周鹤归笑了下，起身牵着她往客厅右侧走。
宋杳探进去看了眼，男人的房间整洁干净，东西也很少。床垫上甚至没有铺被子，一整副没人住的痕迹。
“之前和你说过，工作之后自己租房搬出去了，”周鹤归说，“所以东西基本上不在这了。”
“你租的房子离这远吗？”宋杳问。
“还好。”
宋杳眼睛一亮：“那现在能过去看看么？”
周鹤归望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他点点头：“走吧。”
和爷爷奶奶说了声，两人就提着行李箱出门了。
周鹤归按下电梯的“-1”键，电梯缓缓地下降到地下车库。
“为什么要拿行李，一会不再过来了吗？”宋杳有些好奇。
地下车库光线很暗，声音也带了些回音。周鹤归捏了捏她的手指头，看似漫不经心道：“晚上住我那？”
“……”这男人在这等着呢？
宋杳莞尔，故意道：“这回要和我一起睡觉了？你那腰好了没啊……”
周鹤归笑了声，道：“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宋杳撇撇嘴，“哼”了声。
自从回川屿之后，周鹤归的车已经在这地下车库里停很久了。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男人将行李放进后备箱，而后上车启动，缓缓驶出来。
雨还没停，落在面前的车窗上，雨刮器有规律地将它们扫开。
现在不是高峰期，但车流仍旧不减，周鹤归匀速开着，并不着急。
大约开了半个小时，才到周鹤归租住房子的小区。这儿的环境还不错，想必价格也不便宜。
周鹤归带着她走到最里面那栋，在电梯里按了“6”。
“进来吧。”
宋杳脱下鞋子走了进去。
这套房子是一室一厅，不大，但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陈设也和宋杳想象的一样，简约单调，没有过多的装饰和堆砌。
周鹤归打开窗户通了通风。
走之前的家具被他盖了一层防尘膜，如今掀开几乎没怎么落灰。
宋杳拖着步子走到房间门口看了眼，又看向正在开窗的周鹤归：“周老板。”
周鹤归回头。
宋杳竖起一根手指头：“只有一张床。”
周鹤归的视线不妨落在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只一秒，又看向她，“我睡客厅沙发。”
言下之意，床让给她。
宋杳轻抿一下唇，走到他面前，笑道：“我没让你睡沙发。”
“嗯？”
她索性抬手环住男人的腰，与他对视道：“一起睡。”
喉结轻滚了两下，周鹤归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哑声道：“哪种睡？”
宋杳微微勾唇，凑到他耳边，语气轻快：“都可以啊。”
周鹤归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宋杳蓦地笑了，小声地继续道：“在这张床上睡一觉，以后你独自一人在这生活，是不是天天都能想到我？”
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宋杳脸侧，周鹤归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坏姑娘。”
温存一会，宋杳就去客厅了。缩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困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周鹤归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将被子枕头套好，才走了出去。
“棠棠。”
“嗯？”
“晚上想吃什么？”
现在已经四点多了，许是中午饭吃得晚，宋杳还没什么饿意。
“还不饿。”她说，“但我好困。”
周鹤归坐到她旁边，拨了拨她的碎发：“那睡会？”
宋杳顺势靠进他的臂弯，闭上眼：“什么时候去见你妈妈啊？”
“晚上，”周鹤归说，“你先睡，我一会叫你。”
宋杳点点头，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雨已经停了，混杂着一股泥土的清香，从窗外飘了进来。
周鹤归将电视声音调小，垂眸看了眼姑娘卷翘的睫毛，慢慢放缓呼吸，最后连他也闭了眼。
……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鹤归是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的。
怀里的姑娘还在睡，耳边是窗外晚高峰车流的“滴滴”声，他动作很轻地取过一旁的手机。
【妈：我现在在路上了，一会到你家楼下那家奶茶店等你。】
他单手点了点键盘：【我带宋杳一起去？】
【妈：小姑娘在旁边？】
【周：嗯，估计累了，还在睡。】
那边过了会直接发了条语音：“那让她睡吧，你自己先下来，我晚点再和你一起上去。”
【周：好。】
周鹤归按灭屏幕，动了动怀里的宋杳：“棠棠，饿不饿。”
宋杳闭着眼皱了皱眉头，咕哝道：“我还想睡。”
“我出去一趟，醒来和我打电话，嗯？”
宋杳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周鹤归从她旁边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躺在沙发上。怕她冷，又找了条毯子出来盖在她身上。
安顿好宋杳，周鹤归才拿上钥匙出了门。
地面湿漉漉的，绿灯灭了又亮起。
到奶茶店的时候，周鹤归率先看见了坐在最里桌的女人。
正装打扮，与这奶茶店显得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卓律师。”
听到声音，卓湘的视线从菜单上移开，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周鹤归朝她笑了下，还没来得及讲话，自己这位律师母亲就已经先起身。
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还说着：“怎么回去两个月还胖了点，伙食不错？”
“有么？”
“精神看着都好多了，”卓湘嗔他，“还是谈恋爱谈的啊？”
“川屿养人。”周鹤归说。
卓湘不信邪地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下了。
“你喝什么？”她点了点菜单，“珍珠奶茶还是布丁奶茶？椰果也不错。”
“……”周鹤归在他对面坐下，“您馋多久了？”
“一周没喝了，”卓湘头也不抬，“在那群实习生面前装得好辛苦，每回她们点奶茶我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喝？”
“我这不是得有点威严嘛。”卓湘说。
周鹤归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他不爱喝奶茶，最后只点了一份咸口的华夫饼。
奶茶店里人来人往，陪着母亲吃了一会，他才开口：“我这套房子月底就到期了。”
卓湘顿住，而后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嘴：“然后呢？”
“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卓湘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先说说，为什么突然想回川屿？为了你那小女朋友？还是你爸给你吹耳边风了？”
“是我自己的想法，”周鹤归说，“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想回去陪陪他们。”
“……”
卓湘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自己这个儿子很有本事，懂得搬出爷爷奶奶拿捏她。
周鹤归显然看出了她的想法，继续道：“妈，我不是通知你也不是威胁你，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卓湘顿了顿，道：“在深圳生活得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周鹤归说，“但也没有很开心。”
卓湘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周鹤归斟酌着语言，缓缓开口：“其实在爷爷生病之前，我就已经写了辞呈了，之所以一直没有交上去，是我不知道辞职对不对。”
卓湘倒是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辞职？”
“太累了，”他说，“能力强，揽的事就更多，总觉得生活里除了上班什么都没有了。”
卓湘笑了下：“这点你倒不像我和你爸。”
周鹤归半开玩笑：“像你和我爸一样把工作当饭吃？”
卓湘：“不工作还能做什么？”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周鹤归说，“不工作还能做什么。”
“直到我回了川屿，遇到了一些朋友，才知道按部就班的生活也可以被打破。”
宋杳是，陈翊也是。
他们都有勇气在人生的岔路口做出另一个选择。
“妈，活得轻松点。”他说。
第46章 冷热 整个人像是被浸入汪洋。
外面是傍晚的夕阳, 大片大片地洒在天边，晚霞之下，是归家的人们。
卓湘搅了搅奶茶的吸管，忽而道：“你最早发现我和你爸吵架, 是什么时候？”
“十二岁, ”周鹤归说, “我小学毕业。”
“记得这么清楚，”卓湘苦笑了下, “其实妈妈一直对你很愧疚, 让你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
“包括你高中毕业之后，我从家里搬出去, 甚至连过年也自私地不让你回川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