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大大小小也是个网红,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还是挺懂林知媛这种想红的心里的,更何况人家姑娘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事,讲清楚就行。”
见裴允并未放在心上,林知媛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反而问起另一个她狐疑许久的问题:“裴师兄,你为什么不去帮帮桐画姐啊,她一个人种的话起码还要几十分钟哦。”
裴允有些诧异:“嗯?她又没有开口要我帮忙?”
“桐画姐不开口,你就不能主动去帮帮她吗,这样才能在她心里留下好印象啊。”
“这样她才要怪我吧。”裴允摇头失笑,“你猜她会怎么说,‘我自己有手有脚的,哪里要你帮忙啊,是不是看不起我’,多半会这样。”
林知媛被他绘声绘色的演绎逗得咯咯笑出声:“好像桐画姐会说的话啊。”
裴允收敛夸张的表情,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是啊,老是要我去热脸贴她的冷屁,还讨不到一点好。不如在旁边看着她,等她真的遇上问题了,我也能第一时间帮上忙。”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在田间劳作的那道身影,纤细柔软,而又充满蓬勃生机。
从两人相识以来,庄桐画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看上去是软软绵绵的小白兔,其实心底酝酿着一座火山,给予她奋力向上的动力,并随时准备喷发。
在外人看来,庄桐画也许是幸福的:家境优渥,双亲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集父母长处于一身的、得天独厚的外貌,打小优异的成绩,现在她虽自诩为“糊咖”,但在失去庄婉婷帮助的前提下,她能凭借自身努力走到如今的地步,已是大大领先同期。
多么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如果裴允不曾从大哥那了解到庄桐画家的那些糟心事,他几乎也要相信庄桐画就是在蜜罐中浸泡着长大的了。
庄桐画总是吐槽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实际上她家的那本经书早就被撕得破破烂烂,她也早习惯面不改色地缝补残缺的书页,到最后无从下手再去补救,只能任由那些碎纸片儿四散满地,徒留一地鸡毛。
“裴师兄,大学时流传的那个女生,也是桐画姐吧。”
沉默半晌,林知媛才发觉裴允还没回答自己最初的问题,几番闲聊下来,认为裴允也不是什么目中无人的大少爷,便大着胆子再次提问。
裴允没有收回黏在庄桐画身上的视线,食指在矿泉水瓶盖上轻轻点了点:“是啊。”
他如释重负地补充:“可算被你们发现了。”
听他这么说,林知媛更加好奇:“裴师兄,我看你的表现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桐画姐挑明啊?”
裴允总算侧过头看她:“我表过白了啊。”
在林知媛如遭晴天霹雳的讶然中,他淡淡地说:“就在前天,只不过被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林知媛废了老大劲儿才恢复正常的语言功能:“......您俩这互动,着实看不出来是刚被桐画姐拒绝过的样子。”
“是啊,庄桐画就是这样子的,她擅长拒绝别人,可如果那人不退缩,反而会是她变得被动起来。”
林知媛不过是个压根儿不相熟的学妹,八竿子打不着边,裴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讲这些。
只是裴允觉得,自己好像很少会跟人聊起庄桐画。
聊?怎么聊?
庄桐画看起来在高中人缘不错,但一个极为漂亮,又过分优异的外来者,很难融入身边早已固定的小团体,同学们只会在明面上假惺惺地与庄桐画搭讪,背地里不知怎样吐槽这个“财大气粗”、“金枝玉叶”的转学生。
家里人虽然开明,但他总不能这边跟大哥嫂子谈起庄桐画有多么多么好,那边跟父母说起庄桐画有多么多么优异,类似“痴汉”行为的早恋,在他家是绝对被禁止的,裴显只会打断他的腿,手起棍落毫不留情。
所以庄桐画是他隐秘的少年心事。
无人可说,无从谈起,只能埋藏在心底,从少年到青年,挥之不去,最终成为参天大树,贯穿他的余生。
周遭尽是万千繁华喧嚣,裴允身处其间,感到名为孤独的情绪。
现在他们重逢了,他跟她表白了,又出现了个cp粉林知媛,裴允全当这是上天给他的机遇,给他一个还算不错的倾诉对象,让他终于能把埋藏心底多年的情感稍作宣泄。
林知媛还眨巴着丹凤眼等待裴允继续往下说,裴允默不作声地在心中度过了一场浩劫,问她:“学校里都是怎么传庄桐画的?”
“那版本可海了去了,有说桐画姐是你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有说桐画姐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有说桐画姐是你暗恋多年的年上富婆的......”
“这怎么越传越离谱了?”裴允无奈,“后面那两个我一点都没听到过啊。”
“嗨呀这种谣言当然不能让当事人听到啦,我们都只是说着玩玩的,没人当真。”林知媛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笑道,“裴师兄你应该也不知道,学校论坛里还有一个‘裴少爷女神’的讨论帖,那可真是万丈高楼拔地而起,录节目前我还看了眼,还在源源不断的盖楼呢。”
裴允大学时的社交活动也少,除了日常的学习画画以外,重心还是放在绘本的创作上,但有着万丈高楼的讨论帖,照理来说权重应该很高,他没理由刷不到。
裴允脑袋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找到了原因:“......哪个小瘪犊子还专门把我的账号屏蔽了。”
林知媛自觉说漏嘴,誓死不会再把小瘪犊子供出去,连连陪着笑脸:“哎呀裴师兄,说桐画姐,咱说桐画姐。”
裴允扯了扯嘴角放过她,又转过头去,目光看得很远,好像在看庄桐画,又好像在看她身后的滚滚金黄麦浪。
“之前我以为是她不想见我,所以从来没有去找过她,不想给她带去困扰。”
他的声音很轻,被微风裹挟着送往庄桐画的耳边,可惜行至半途,便又碎在空中:“......原来并非如此啊。”
这场盛大童话,他早就该允她了。
作者有话说:
勇敢,要勇敢啊!!(怒吼)
接下来要写裴少爷和桐画高中时的往事啦~
第27章 入学 童是同妻的同。
“庄桐画, 在房间里磨蹭什么,我五分钟前就告诉过你要准备出门了。”
房门外,庄婉婷略尖细的嗓音响起,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耐烦。
“就来。”
庄桐画应声, 把手中的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对折收好, 又拿过面前极厚的英汉大词典, 将信纸夹在其中的某一页,合上后反复确认不会过于明显, 轻手轻脚准备把字典放回原处。
庄婉婷向来雷厉风行, 最是讨厌等待,不曾征询庄桐画的允许便一把推开她的房门:“到底在弄什么?”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房间, 没发现异样,视线落在庄桐画来不及放回的字典上,眉头紧锁,厉声呵斥道:“一大清早看书有什么用, 装模作样假用功!”
庄桐画没有跟她呛声, 低低“嗯”了一声,拉上拉链背上书包,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垂下眼睫不去看庄婉婷。
在她的视线之外,庄婉婷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尽力克制住情绪,很刻意地放柔了声音:“桐画, 是妈妈太急了, 你今天要去新学校报道, 我只是担心去晚了会给校长留下不好印象。你也是知道的, 转入曙光中学的机会千载难逢, 你舅舅四处托人打点,你才勉强可以入学。”
“好的妈妈,我知道的,我们现在赶紧出门吧。”
凭良心讲,庄桐画的的确确是个好女儿,能令最难搞的家长都满意。
庄婉婷本想再说些什么,看见庄桐画如蝶翼般轻颤的眼睫,嘴角带着的得体笑意,终是一字未言,转身离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庄桐画偷偷掀起眼皮,确认庄婉婷不再面对她后,轻叹口气。
老天爷,为什么父母离婚苦的都是孩子啊,什么火气都往她身上撒,生孩子的作用是为了合法拥有一个不会反抗、逆来顺受的出气筒吗?
俄罗斯混血小美人爱上江南穷才子,违背家人意愿一意孤行远嫁江南,试图成就一段佳话。
可惜事事不如愿人,混血美人放弃事业,为书生生下个并不怎么像她的小小混血后,惊讶发现:嘿,这书生是个gay!嘿,这童原来是同妻的同!
自小被家人朋友捧在手心长大的天之骄女哪能忍受这样的侮辱,恋爱脑不见了,整个人清醒了,当即让书生净身出户,家里连根毛儿都不许带走。
说来也算世事弄人,书生本来在事业上颇不得意,被前妻扫地出门、勇敢出柜后反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这上进心起来了,事业也有起色了,甚至还有起色得过了头,前段时间写的某某著作被评了个某某奖项,总算能借此回击前妻对他“软饭男”的冷嘲热讽。
附信一封,大意如下:
老子现在是xxx奖项得主,是童大作家,你这个不入流的经纪人还不得屁颠屁颠拍我马屁......
诸如此类,一点看不出来是出自正经文学作家之手的下流话语。
庄桐画机灵,赶在庄婉婷收到信前,在门口信箱把它拦下――寄信这事儿还挺符合童继这种“大作家”的作风――还好邮政的速度一如既往慢得让人安心,并且童大作家写书总算赚了点小钱,不是寄的到付。
童继得的奖在社会上还有点知名度,庄婉婷或多或少得知了这个消息,因此近些日子来情绪一直很不稳定,或者说,自从和童继离婚后,庄婉婷就再也变不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
不怪庄婉婷,任何人全心全意扮演某夫人的角色、放弃工作脱离社会多年,一朝童话梦醒,发觉自己成了那个可笑的同妻,还是心甘情愿自己扑上去的,连被骗婚都算不上,谁都不会好受。
庄桐画自认为她没有庄婉婷般强大的内心,经此遭遇后,还能重拾经纪人事业,独自抚养女儿长大,为女儿尽心尽力规划人生。就算庄婉婷对她严厉点,苛刻点,她也得心疼、理解她的亲妈。
比如今天要转入的曙光中学,在南城是出了名的,除却高考成绩一骑绝尘以外,还有一点,曙光中学就是艺术生考入南艺的跳板,只要有校方的引荐,进入南艺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了这样一个优异之处,注定着曙光中学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除非是在艺术方面拿过国家级大奖的艺术生以外,就得靠大家各凭本事了。
庄婉婷重拾经纪人工作之初处处碰壁,没有艺人会放心让一个为结婚生子,就轻易放弃事业的女人成为自己的经纪人;多年过去,合作方负责人也多次变更,庄婉婷的人脉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
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庄桐画身上。
别的不说,童继一张脸长得还算上乘,不然也不会让庄婉婷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飞蛾扑火这么多年;庄婉婷本人也是在家乡出了名的混血美人,样貌身材自然各个一等一的好。
庄桐画集两人优点于一身,西方的骨相东方的皮相,白嫩的小脸蛋儿上一双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睫毛浓密纤细,活脱脱一个东方款洋娃娃,打小被各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捏着脸颊肉长大,不知丑为何物。
庄婉婷心想童继这肮脏的基因好歹发挥了些用场,干脆自己培养起庄桐画来,初中起便口才课表演课形体课样样不落,对标的就是南艺培养学生的课程。
于是乎,庄桐画在学习、专业课方面绝对符合曙光中学的艺术生入学需求,问题在于,入学的那块儿跳板,应该往哪儿找呢?
庄婉婷本人在北方长大,南方的人脉少之又少,只好舔着脸去求正在南方发展,但断联多年的亲哥哥。
到底血浓于水,作为庄桐画的亲舅舅,庄维没有去计较妹妹这些年来对家人的不闻不问,反而尽心尽力帮庄婉婷打点关系,大大小小的饭局都快请人吃吐了,数之不尽的礼物流进旁人的口袋,总算为庄桐画换得一个入学的机会。
而今天,就是她去曙光中学报道的第一天。
庄婉婷很是看重这个机会,从昨晚起就焦虑起来,不停询问庄桐画有没有准备妥当,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庄桐画叹了口气,背着书包走出房门:曙光中学,又不知道能在这所学校待上多长时间呢?
作者有话说:
高中校园回忆启动!
第28章 苦夏 裴允和庄桐画的初见。
裴允本来今天也没打算来上学, 可惜裴显刚结束国外的商务谈判,昨晚一落地,就判了裴允必须去上学的死刑。
裴显比裴允大上整整十岁,都说长兄如父, 再加上裴家父母早期对裴允采取的放养策略, 导致全家上下裴允只怵他哥。
他哥看着是个正人君子, 是人人夸赞的有为青年,实际上就是个斯文败类笑面狐, 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 手段比谁都狠。
只要他眯着眼站在裴允面前笑笑,裴允那是浑身冷汗直流, 哪里还敢反抗他哥的威严。
毕竟谁出钱谁老大,他可不想失去下个月乃至未来半年的生活费。
除了这一原因以外,还有一个不可抗力。
曙光中学的学生不能只会死读书,讲究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文化生, 体育生, 艺术生,生生俱全,所以各类配套设施应有尽有, 因为校内富家子弟不少,资金充足,于是设施还都是最高档次的那种。
裴允彼时正处于一个学习学习不好,艺术艺术只是爱好, 唯独体育能拿出手炫耀的“男高体育生”阶段, 热衷在篮球场上消磨自己过剩的精力。
于是乎, 在某一次激烈的篮板争夺赛中, 裴二少在一个潇洒盖帽之后, 更为潇洒地踩中不知某位突然出现在他脚下的献猪蹄――光荣负伤,要打石膏的程度。
天时地利人和,裴允一样都没沾上,只能老老实实被裴显亲自押送到学校,跟保安大哥千叮咛万嘱咐,看到裴允有逃跑的念头就打断他的腿,算裴显的。
有了他这样的叮嘱,裴允再胆大包天,也不可能在此等情形下挑战他哥的权威。
裴允打着石膏还来上学的消息,在他单脚跳入校门的那刻起便已全校闻名。
校长刚收下裴显捐的第三座教学楼,握着裴显的手连连点头:“是,是,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二公子的。”
老师为裴允的“身残志坚”而热泪盈眶:“苍天不负有心人,这孩子总算有上进心了!”
跟裴允关系好的男生一拥而上,拎包的拎包,搀扶的搀扶:“裴少早......哈哈哈哈哈哈哈,您是在cos金鸡独立吗哈哈哈哈哈哈,昨天走的时候不是还说脚没问题吗,怎么今天就肿成胡萝卜腿了?”
裴允气得要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回家又摔了一跤不行吗?”
男生们还要再笑,裴允已赶忙催促:“快快快,扶我回教室。”
裴允的好哥们儿程亮不解:“平时也没见你有这么积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