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醉人香的滋味,连对这淑妃的印象,凌楚楚也好不到哪去?
只不过她面上依旧,却没表现出什么,而是朝着晋元帝跟前步去。
将手里的东西呈上前:“皇叔,楚楚才没贪玩呢,我今日让质子带路,去了佛窟那,您看看这可是楚楚专门为皇叔您抄的佛经…”
晋元帝只当小丫头无趣至极,胡闹着玩的,也没当一回事。
可当他接过凌楚楚手里的佛经,随手翻开一两页,赫然入眼的红,还带着未干透的血腥味,一下子从御书房里散开。
竟是活人血抄的经书,离得最近的淑妃见了,顿时脸色大变。
只不过不是惊骇,而是比之更复杂的神色。
果不其然,只听凌楚楚道:“前些日子皇叔您龙体违和,楚楚和质子提起这事,是质子告诉楚楚,去佛窟祈福,必能保皇叔您永远康健…”
“可楚楚认为只是这样,远远不够,为心诚则灵,所以这才…”
就在两个时辰前,在佛窟之中,凌楚楚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脑子晕晕乎乎,头痛欲裂,肌肤传来的滚烫,让她开始出现幻觉,神志不清。
更可怕的是,那滚烫的热度,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的血液都烧沸了,皮肤好似要爆裂开。
她哭着对小暴君说,让他不用管她。
她不想让自己死得难看的一面,被小暴君瞧在眼里,更担心她死了后,小暴君被牵连进去,她像疯了似的,想要推开他。
想让他赶紧离开,最后走得远远的。
然后在她崩溃的边缘,她记得小暴君攥了她一把,他手腕力气很大。
小暴君在她耳边低声说:“楚楚,我给你放血,你忍耐些。”
然后随着话音落下,她感到手指传来刺痛感,那一瞬她早已被药力折磨下,疼得麻木了。
所以这样的刺痛,对她而言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她恍惚间听到血嘀嗒的声音,不是一滴,是好多好多滴。
奇怪的是,被针刺了几下后,她周身燥热炸裂的痛感,竟奇迹般缓解下来。
殊不知这几处穴位,正是手指上的四缝穴,少商穴,还有商阳穴。
这些穴位虽不能解醉人香这样的媚.药,可至少可以让她身上的体温不再持续升高。
她不知小暴君又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本事,毕竟原书里并没交代过,他还会医术。
只是有些话没问出口,也不知是不是人放松下来?还是放血过后,她身上的温度在慢慢下降,她实在累极了,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凌楚楚脸不红,心不跳,一边看着晋元帝的脸色,一面半真半假的说着。
晋元帝听了果然深信不疑,没有继续追问,捏着她的手指,看到上头被针刺过的血点,反倒是满脸心疼。
“你这个傻丫头,有这份心就行了。”
“手还疼不疼?”
说着抚了抚她的头,又冷冷瞪了一眼谢玧:“质子你怎么也不知拦着宁安郡主?若是有个好歹,朕…”
要知道这血抄经书,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楚楚这傻丫头为了他,耗费那样多的血,他这个皇叔看在眼里,不知有多心疼。
“皇叔…”凌楚楚看晋元帝因心疼她,又要为难小暴君,连忙拉了把他的袖子。
小声央求道:“是楚楚自个的意愿,质子不过是帮楚楚,皇叔您就不要吓他了,好不好?!”
晋元帝闻言果然心软下来,他看着少女一脸乖顺,又想到这个傻丫头,对他的赤诚之心,只能摇头叹气。
“好好好,皇叔不说质子,还是楚楚听话,皇叔看了你比什么都高兴。”
淑妃在一旁看着叔侄二人那样亲密,反观自个的筝儿,还在凤悟宫里禁足受苦,心里巨大的落差,让她的心一下子失衡。
淑妃再也按捺不住,半天没做声的她,忽而笑了笑:“宁安你这丫头,还当真是孝顺,莫说皇上了,本宫听了都感动了。”
“只不过…抄写佛经,就你和质子二人,还待了一整日,这…”
说着又是一笑,转而看了眼谢玧,那意思就算没挑明了说,可脸上的表情,也是不言而喻。
今日那些侍卫,便是出去搜查宁安和质子的下落?以皇上对宁安的宠爱,虽不至于责罚宁安。
可这质子若是落下口实,以皇上的性子,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而皇上生性多疑,所以淑妃故意这样说,她既然不能对付宁安,也可柿子软的捏。
便是将矛头指向质子,以宁安那样护着质子,她就不信了,宁安会坐视不理。
第25章
尽管淑妃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可那字里行间的算计,只怕是个傻子都听得出。
说罢,她看向凌楚楚身后的少年,伪善的面孔下,就如藏着一条阴冷的毒蛇。
谢玧低垂着眼睫,对于淑妃这番话,只是抿了抿唇:“娘娘的话我听不明白?”
这样的回答,衬着他白如冷玉的脸,更添了几分无辜可怜。
凌楚楚看在眼里,更心疼她家小暴君了。
都说后宫女人阴险狡诈,佛口蛇心,她心里一万个草泥马,算是大开眼界了。
压下心里的火,她装作懵懂无知。
“这我就不懂了。”
“难不成抄经书这事,要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去做,才算灵验么?”
说着凌楚楚笑笑:“哦,我知道了。”
那醉人香听小暴君说,是凌筝派人送来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她用脚趾头也想得到。
凌筝那样记恨原身,对付不了她,这才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用在小暴君身上。
谁知道阴差阳错下,药没下成,反倒让她糊里糊涂,中了醉人香。
所以凌筝急了,一计不成,便想将错就错,想要抓包她和小暴君。
幸好小暴君料事如神,把她带到了佛窟里,不然她那样丑态的一面,在这些不要脸的人面前暴露,想想她都头皮发麻。
想到这里,凌楚楚对淑妃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娘娘的意思是,我和质子在佛窟里,当着佛主的面,会做出什么来?是这样么?”
“都说淫者见淫…“
凌楚楚脸上依旧在笑:“娘娘您这样想,岂不是亵渎佛主,就不怕…”
“宁安你这丫头…”淑妃脸上一僵,一张脸从白到红,险些压不住火。
可为了维持端庄的形象,她还是硬生生忍下去。
“本宫不过无意多了句嘴,瞧你这丫头,越说越远。”
“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晋元帝拍了拍凌楚楚的手。
而后的话,显然是对淑妃说的:“楚楚她也累了一日,也该下去歇着了,至于质子他…”
说着顿了顿,看了谢玧一眼。
眼前的少年依旧单薄,但脸色看上去却比之前,要好看了些许。
冷白的皮肤,嫣红的唇,这样的少年郎,整个大梁还真找不出几个?
晋元帝心里暗叹,怪不得楚楚这样在意了。
只不过他敌国质子的身份,还有那双眸子,让人瞧着不太真切,总觉得云遮雾绕。
凌楚楚看晋元帝盯着小暴君,一句话也不说,担心他揪着这事不放,又要为难小暴君。
于是唤了声:“皇叔。”
又央着他说:“今日楚楚能给您祈福,也多亏了质子帮忙,他也累了一日了。”
晋元帝看着少女眸眼里的清澈,不由失笑:“你这丫头。”
那意思是什么?不就是让他这个皇叔宽容,好放人么?
“好了,好了。”晋元帝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宠溺:“朕真是怕了你,让质子和你一块去罢。”
那一瞬,谢玧看着那双大手,眸里的光一暗。
他不禁想到了佛窟里,少女靠在他怀里的温热。
出了御书房,他半天没做声。
迎面有风吹过来,带着菏风的香气,还有身旁少女身上的幽香。
凌楚楚紧跟着他,还以为他累了,所以才会这样沉默。
望着天边的晚霞褪去,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的身心也得到缓解。
人一放松下来,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她禁不住哼起了歌。
她声音又轻又软,说不出的好听。
谢玧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不由偏头看她,就连脚步也放缓下来。
少女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旁若无人哼唱。
她唱的是“听我说谢谢你。”就如她此刻的心情。
今日要不是小暴君在,她还真不知会怎么收场?
谢玧正听得入神,便听她突然停下来。
“阿玧。”她突然唤了他一声。
那清澈的眸眼在夜色里,如星子一样。
“谢谢你。”
“有你在真好。”
那声有你在真好,伴随着风声,吹到了他耳中。
谢玧一怔,没有吭声。
很久之后,直到少女离开,他还站在原地。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除了草丛里的蛐蛐声,便什么也听不到。
一个黑影从树下走出,他脚步极轻,像夜里的鬼魅一样。
“殿下。”听声音竟是个太监:“奴觉得宁安郡主她…”
他躬身到了谢玧跟前,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才开口:“宁安郡主对殿下您,好似和从前不同了。”
何止是不同了,就连她这个人,也换了芯子。
起初谢玧还怀疑,是有人取代了宁安的身份,而这个人恰好和她生得一模一样。
可现在看样子,又不太像,她似乎知道宁安的所有事。
甚至接近他,讨好他,按她的说法,是为了弥补,若她是旁人假冒?她又何须做这样的事?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或许知道些什么?借尸还魂到了宁安身上,想到这里,谢玧薄唇一勾,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
那太监见他不做声,还道他在想宁安郡主。
于是又犹豫了下,又大着胆子道:“殿下,再过三个月,秋猎的日子便到了,那宁安郡主她再好,奴还是要劝一句,您凡事以大事为重,万万不可…”
那句不可被美色所迷还没说出口,他便感到脖子一凉。
谢玧冷冷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后半句,赶紧吞回了肚子里。
第26章 你究竟是谁?
这次凌楚楚出来,没有带上青萝那丫头,身边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闲暇下来,她想到了小暴君,因前几日要忙着伴驾,她都不得空去见他。
只能差身边的宫人送些吃食过去,她也从那回来的宫人口里得知,质子一切安好,让她放心。
凌楚楚想想也是,如今那凌筝被禁足,还有哪个那样无聊,跑去找小暴君的晦气。
所以这么一想,她也没再多问。
又这么过了两日,晋元帝总算放过她,没再召她去承德殿了,她才总算得以脱身。
***
雎鸠宫,一贯冷冷清清,不过对于谢玧而言,早就习惯了。
他坐在椅子上,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修长的手指上捏着线香。
浓密的长睫半垂着,为眼睑下覆上一层阴影。
那线香还冒着轻烟,发出淡淡的异香。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唤他:“阿玧,是我,楚楚。”
谢玧黑眸一闪,似乎有些诧异,不过很快的,又恢复平静。
他没有吭声,而是拿起手边的杯子,将茶水淋到线香上,滋啦一声,香灭掉了。
他才不急不慢起身,往门边步去。
里头是片刻沉默,凌楚楚还以为小暴君没听见,于是又喊了一声:“阿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听到了吗?”
然后门就开了,她看到小暴君颀长的身影,还有他冷白的脸,一双眸子如浸着碎玉,好看得不像话。
虽然看了这么久,可每次带给凌楚楚的视觉,都是那样的惊艳。
这样逆天的颜值,要搁在现代,真的是比那些滤镜的明星都要好看。
可短短几日不见,又好似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可想到那日在佛窟之中,二人那样的亲密,凌楚楚还是不自觉,老脸微微一红。
不过再次对上迎面人的脸,她还是镇定下来,笑着对他说:“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做什么去了?”
边说她边自顾自往里头走,在谢玧带上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咦了声:“什么味?这么香?”
谢玧手指一僵,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不过很快的,他在凌楚楚扭过头时,对上她清澈的眸眼,淡淡回了声:“不过是有虫蚁,熏了药香杀杀罢了。”
那何止是杀虫蚁的药香?
里头的曼陀罗花粉,还可令人致幻,直到周身麻木,神志不清。
他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不学点傍身的本事,只怕早就死了千万回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谢玧可没打算和凌楚楚实话实说。
再说那香已灭掉了,对旁人而言,自然不会引起身子的不适。
当然凌楚楚听他如此回答,倒也没有怀疑。
她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桌子前,将食盒搁在桌上。
然后对谢玧笑着招手:“阿玧,快过来,我好久没过来看你了,所以今日多带了些吃的给你,你快来尝尝。”
桌上有酒有菜,还有些精美的糕点,分量并不多,却色香味俱全。
他一向并无口腹之欲,而眼前的少女为了他,却乐此不疲,总想着法子带各种花样的吃食,拿来给他吃。
看着少女脸上笑盈盈,嗓音更是甜得如蜜。
谢玧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便应声过去了。
都说夏日是喝梅子酒最好的季节,特别是这样新鲜酿制的果酒。
凌楚楚一向不是嘴馋的人,可听那送膳的宫人热情安利,于是便拿了一瓶,想带给小暴君尝下。
话说这都几个月了,她也按照陈大夫的法子,对于小暴君味觉这事,好像都微乎其微。
甚至凌楚楚觉得,再试下去,也是渺茫,可要放弃对她来说,又有点不甘心。
所以难免有时候,她盯着小暴君的脸,特别是看他吃东西的表情,便说不出的紧张。
当然这种紧张,谢玧又怎么会察觉不出。
只是他不动声色,并当着她的面,捡了块杏仁酥,凌楚楚看他咬了一口,连忙问:“怎样?觉得味道如何?是什么味?”
又觉得自己好像太急了点。
于是不等他回答,又道:“没关系,你觉得是什么味道,再慢慢和我说。”
半晌过去,依旧是等来小暴君的摇头。
唉,早知道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