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不知楚楚她吃错什么药?竟会看上这样的窝囊废?
“凌兄别急啊。”季缚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楚楚妹妹她到底是长大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些想法也很正常。”
便是这样,凌晟才火冒三丈。
“季兄这是什么意思?叫我这个做哥哥的置之不理?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正好这个时候,戏台上演到了一幕,崔莺莺身边的丫鬟红娘,为了帮助张生和她家小姐,便牵红线让他们二人夜里私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台下看到这段戏,不禁拍手叫好。
凌晟:“……”
他脸色越发难看,就像吞了苍蝇一样。
眼看着他人嗖地站起,要把气撒到台上。
季缚连忙摁住他:“凌兄,法子是有的,只不过需要时机,还没到成熟之时,凌兄这般急躁的性子,怕是会让楚楚妹妹越发激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凌晟听着脚步顿住,觉得倒是这个理。
他想到这些日子,他和楚楚的话也少了,从前他这个妹妹要往东,他从不说往西。
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这个做哥哥的但凡能去做,都不会叫她多说一句。
可眼下情况变了,因着质子的出现,让楚楚她离他越来越远,再加之今天他看到楚楚的态度,怕是再逼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凌晟点头:“那便听季兄的,你只管帮我出主意就成,只要楚楚能不向着那小子,怎样都成。”
季缚笑了笑,拍着胸口向凌晟保证。
“凌兄只管放心便是,楚楚妹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到底也是看着楚楚妹妹长大的,又怎会忍心她为了那样不入流的人,泥足深陷?”
说着季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用手抚了抚胸口的位置,用力摁了下,想到那柔软的小手,他心口跳得好快。
***
小院中,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血腥气,陈大夫过来的时候,险些被这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这…可是那个小官人的血?”
那个小官人,便是陈大夫口里的质子。
张三立马会意,连忙回了句:“有劳陈大夫了,您老还是先进屋里看看再说?也不知伤在哪了?”
都说医者父母心,陈大夫听了连连摇头,不由叹了声:“年纪轻轻的,还真是多病多灾,真是可怜。”
而后不再多问,便随着张三一块,往屋里走去。
凌楚楚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她一脸担忧,望着对面坐着的小暴君。
他脸色仍旧不太好,白得就像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样,看着莫说她吓得不清,便是一旁的青萝看了,都为质子担忧起来。
“你怎么样?”凌楚楚问:“大夫就快来了,哪儿疼记得告诉大夫?知道了吗?”
从方才张三把人扶进屋,无论郡主怎么问?质子就是没回应?
青萝看在眼里,忍不住出声:“郡主,质子他…”
又看了凌楚楚一眼,用手指了指脑袋,小声道:“会不会是打伤了头?怎么…怎么好像质子连郡主您也认不得了…”
这怎么可能?凌楚楚愣了下。
若是之前的她,大概率会很高兴得到这个结果,那样便两不相欠,皆大欢喜。
可眼下她已经把眼前的少年,当做弟弟一般看待,失去记忆的他,对她而言自然是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可那样的话,凌楚楚认为对小暴君来说,好像有点不太公平。
一个不完整记忆的人,那还是之前的他吗?
凌楚楚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小暴君,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虽这事不是因她而起,多少因为原身和凌晟的作为,让她竟升起一丝内疚。
“这事都怪我,怪我来晚了一步,害得你这样…我真是…”
说着,说着,她眼圈不自觉,慢慢红了起来。
少女低着头,那样难过自责,还有她泫泪欲滴的模样,落在谢玧眼中,他黑眸里并未看到多余的情绪,就像一潭死水。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泪水落下。
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无声无息,有点温热,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记得上次看到有人为他落泪,还是他很小的时候,那个人便是他的乳娘。
他闭了闭眼,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浮现在脑海。
“可怜的孩子,别怕,乳娘会陪着你,会永远陪着你——”
那年他刚七岁,为两国停止休战,大燕作为战败国,将他这个人质送到了大梁。
乳娘一直在哭,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那是个冬天,乳娘身子不太好,陪他来到梁国没半年,便因水土不服,染病却没得到医治,没过多久,便这么去了。
他没有落泪,只是看着乳娘的身体变僵硬,脸色从暗黄,直到慢慢发黑。
原来人死了,竟是这般模样?
他转动着眼珠子,慢慢盯着看了好久,久到不知过了多久?
那屋子还灌着冷风,天色很暗,冷得他直打哆嗦,他眼皮子也睁不开了,最后摇晃了两下,就趴在乳娘身上睡了过去。
夜里,他有些口渴,肚子也饿得不行,他才受不住,醒了过来。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爬到他脚边,发出吱吱地叫声。
好像不止一只,是好几只。
那小东西的眼睛冒着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一会,他下意识伸手去推乳娘。
吱吱地叫声,越积越多,整个屋子里都是。
那些老鼠兴许是饿极了,天又那样冷,一时找不到吃的,便成群结队进了屋里。
一个小孩,一具死尸。
对饿到发狂的鼠群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肥肉。
老鼠躁动不安地吱吱乱叫,发疯似地攀到他身上,头上,甚至是脸上。
小腿一阵钻心的疼,有温热的血涌出来,老鼠嗅到血腥味,变得越发兴奋。
就在那只最大的老鼠,想要咬掉他身上的一块肉时,突然喉咙里发出怪异的惨叫声。
这叫声太过骇人,应该说是让鼠群受到惊吓,纷纷四处逃窜,有几只大胆的老鼠,依旧徘徊在原地,想要看看发生何事?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骇得鼠胆都要吓破了。
那只大老鼠早已是奄奄一息,下半身被石头砸得稀烂,小男孩面无表情,手里正拿着带血的石头,他黑眸乌沉沉的,宛若冷冰冰的冰块。
第二日天快亮之时,有人进来送吃的,看到眼前的一幕,胃里泛着酸水,竟一个没忍住,哇的全吐了出来。
有人进来看了,捂着口鼻,骂骂咧咧了几句。
说:“真是晦气!这孩子怕也是个脑子有毛病的!这样也能吃得下饭?”
他的乳娘脸面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地上还有些老鼠残缺不全的尸体,总之一个正常人看了,都会把隔夜的饭菜吐出来。
乳娘最后被人拉走,就在那门口的小院中,有人放了把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少女的声音轻柔,还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伴随着外面的脚步声入内,他的思绪被突然打断。
“郡主,小的把陈大夫请来了。”
第12章 孤单的小可怜
凌楚楚见小暴君无论怎么问?都不回应,她都要急死了。
正在难过自责时,便听到张三说把陈大夫请过来了,她哪里还抑制得住,连忙对张三催促。
“还不快…快让陈大夫过来瞧瞧?快…”
说话间,她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张三身后慢吞吞的陈大夫,都恨不得把人赶紧拽过来。
那一脸心急的样子,若让不知情的人瞧了去,还道是紧张自个的儿呢。
青萝:“……”
张三:“……”
谢玧长睫动了动,从混乱的思绪中,他回到了现实。
陈大夫的那张老脸,随之出现在他眼前:“小官人莫怕,老夫先给你看看伤处?可有伤到筋骨?哪里疼尽管告诉老夫?”
方才地上的那滩血,要么是内伤呕血所致,要么便是旧伤重创,带来的二次伤害。
若是第二种,还好说一点,第一种的话,像这小官人这样瘦弱的身子骨,可就有些棘手了。
说罢这话,陈大夫把药箱搁在桌上,便探手过来。
青萝见此脸上一红,她不好意思再盯着看,便自觉转过身去。
凌楚楚本也想在屋里待着的,毕竟她也想知道?小暴君伤在了哪?
可就在陈大夫手伸过去之时,她却对张三还有青萝说:“都出去等着罢!”
因她突然想到一些事,想要亲口问问张三?
丢下这句话,她人就当先出了屋子,青萝和张三也不敢多问,很快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竹子前,凌楚楚才皱眉问张三:“说说吧?今日究竟怎么回事?”
“还有和哥哥在一起的人?又是什么来头?他为何要伤害质子?”
她本以为有康王出面调解,凌晟也不至于继续为了那件事?耿耿于怀,为难小暴君来着。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说她想得太天真?
在原书里她只知道欺.辱小暴君最狠的人,便是原身了。
她穿过来后,为避开惨死的be结局,也一直绕过原书剧情,努力想要缓解她和小暴君的这段关系。
可哪知道千算万算,偏偏忽略了原身身边的人?
想到这个所谓的哥哥,她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疼。
还有那个随同的男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可这话她也不便去问凌晟?问小暴君的话,她想他要说,早就说了。
所以只能问唯一的知情人,张三了。
张三被凌楚楚叫出来时,心里也一直在忐忑,生怕郡主她为了质子被辱的事,要找他兴师问罪?
可对上凌楚楚的眼神,看到她眼里只有疑惑,并没有从前的狠辣之色,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只是对郡主问出的后半句话,他还是不禁愣了下。
那宣平侯府的小侯爷,还是世子年少时的挚友,郡主又怎会认不得?
不过也就一瞬,他听到身旁人说:“你这个张三,心思也忒多了,郡主又不会怪罪于你,叫你说便说,可真是急死人了。”
原来是青萝误以为张三想要逃避责任,怕郡主会治他的罪?是以一个忍不住,在旁催促了声。
张三心知青萝的身份,是郡主身边得脸的贴身丫鬟,忙诶了声。
老实回答道:“回郡主的话…是这么一回事。”
说着,便不敢再犹豫,忙将事情的经过,大概和凌楚楚说了。
原来今日季缚到了院子里,摆明就是为了找乐子,他说要给凌晟出口气。
便叫张三将里头的人叫出来,张三畏惧此人身份,又有一旁的凌晟施压,不敢不从。
当凌楚楚听到张三说,季缚为了羞辱小暴君,明知他身上有伤,使不上力,还故意叫人拿出弓箭,要与他比试一番。
季缚身边跟着一个小厮,更是为了在他家主子面前得脸,存心当着季缚的面,将箭囊递给小暴君时,借口一个手滑,将箭撒了一地。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一出。
然后发生的事,凌楚楚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原来季缚趁小暴君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箭,装作没留意,踩在他的手指骨,最后肩膀上的一脚,想来才是重点。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凌楚楚咬了咬牙:“这个季缚!”
她涨红了一张脸,那模样像是要找季缚拼命一样。
张三看在眼里,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就连凌楚楚的眼睛也不敢看了。
正说着话,陈大夫背着药箱子,人已从屋里走了出来。
凌楚楚见了赶忙迎上去,想要问小暴君情况?
“小…”她刚要问?小暴君怎样了?
可到嘴边的话,立马改了口:“质子他…如何了?”
“是不是…伤得很重?”
陈大夫看了她一眼,抚了抚白花花的胡须,连连摇头。
这什么意思?凌楚楚心猛地一跳,不由想到电视剧里的情节,往往医生脸上这副表情,便是让家属做最坏打算。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正要继续追问,便听到陈大夫说。
“郡主大可放心,老夫已为那小官人上了药,血也及时止住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凌楚楚打断他。
陈大夫看出她很紧张屋里的少年,没有继续卖关子。
“只不过这小官人…看着弱不禁风,可忍耐力却是异于常人,他肩膀脱臼,还能忍着一声不吭,老夫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奇怪得很。”
说到末了,陈大夫又叹了口气:“唉!这下手的人也真是当真狠毒,怕是再使点力气,这胳膊也是要一块废了。”
想到那人脚下功夫倒是硬,陈大夫看到少年肩膀上的淤青,还有他胸口的旧伤,被这力道的拉扯下,也再次裂开。
陈大夫一个医者看在眼里,都觉得惨不忍睹。
说罢,他又耐着性子,交代如何服药,该哪些忌口,养些时日不要再伤了身子,慢慢总会好的。
凌楚楚听了这话,总算落下心里的石头。
让张三送走了陈大夫,她这才吩咐青萝赶紧去煎药,然后自己一个人,推门进了屋里。
屋里静得出奇,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空气里嗅到的,那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药膏的气味,让凌楚楚的胸口,变得有些闷闷的。
记得刚穿过来时,她为了给小暴君去上药,几乎要被这气味熏吐了。
可不过短短一阵子,人的适应性也真是够快的。
凌楚楚望着这间不大的屋子,想到了过往的事,不禁有些自嘲。
此时太阳快落山了,一抹斜阳透过雕花的窗子,照了进来。
她抬起眼皮子,一眼就看到了椅子上的小暴君。
他正背对着她,头垂得低低地,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修长的脖颈软弱无力,就像被人折断了一样。
那样单薄的身影,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更添了几分落寂可怜。
凌楚楚突然眼里有些酸涩,想到陈大夫方才的话,就连眼眶也热了起来。
“你…真的不怕痛吗?”
“受了那样重的伤……为什么要忍着不说?”
“还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会…”
后面的话堵在嗓子眼,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第13章 她的脖颈很好捏?
毕竟伤小暴君的人,罪魁祸首便是她那个所谓的哥哥。
凌楚楚实在想不出?如果不是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小暴君受了这样重的伤,那样超出常人能忍受的痛,他又为什么忍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