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宋元清不松手,硬把人带到停车场,手不规矩地在曾芷菲身上乱摸。
“发什么疯!”
“车钥匙?”
曾芷菲从包包翻出车钥匙恶狠狠地朝宋元清的脸砸去。
宋元清敏捷地伸手接住,开锁后将曾芷菲硬塞进副驾位,然后他来开车驶离了月子中心。
路上,宋元清问曾芷菲:“女人是不是生完孩子之后,情绪会比较波动,做事也跟着冲动的?”
曾芷菲满肚子火气,凶恶地说:“有屁就放,少转弯抹角。”
宋元清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曾芷菲冷笑着看窗外,也不知是谁造成她这般敏感的。
宋元清继续说:“你改天再去看盼盼吧,跟她多聊聊天,开解开解什么的,别让她产后抑郁了。”
曾芷菲心想,废话,这还用你说?转念觉得不妥,细想后,冷声问:“发生什么事了?盼盼跟顾少扬吵架了?”
宋元清风轻云淡地说:“俩夫妻吵架有什么稀奇的,这叫生活情趣。俗话也说了,床头打架床尾和。”
曾芷菲直觉宋元清话中有话,顾左右而言他的隐瞒着什么。但她没再追问,以宋元清的尿性,他是不会痛痛快快地相告的。
到了家,宋元清下车打着呵欠进屋去,余光里曾芷菲坐上驾驶位调座椅。
他折回去,冷不丁地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将里面的人打横抱了出来,直奔卧室。
曾芷菲对他又骂又打又踢,无奈不敌。
“滚!脏死了!”意识到男人要做什么,曾芷菲拿脚踹他。
宋元清躲开了,反手捉住她的脚踝说:“放心,我都有做安全措施的。有时候还戴俩呢。”
曾芷菲:“去你妈!”
骂咧声最后不了了之,曾芷菲累得趴床上不能动了,仍不忘驱赶男人:“滚出去。”
宋元清亲了亲她,光着身子大摇大摆地走去门口。关门前,他体贴地叮嘱:“好好睡一觉。”
“滚!”
曾芷菲的四肢软趴趴的,脑子跟浆糊一样,心里怒骂宋元清是贱人,骂着骂着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到晚上十点多才醒,彼时宋元清已不知滚哪去了。
曾芷菲洗了趟澡,把头发吹干,忽地想起手机,到处找,后来在卧室门处的装饰台上找到了。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导致顾少扬打了上百个电话进来,她都没听见。
曾芷菲在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边喝边拨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顾少扬开口就抱怨:“菲姐你搞什么鬼电话打了半天都不接!”
曾芷菲说:“我不是你的秘书,不用24小时待命。”
“我等着你救命!”
“说。”
那边却不吱声了。
曾芷菲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那边才沉沉道:“帮我劝劝盼盼,我不要离婚。”
曾芷菲不清楚自己被这句话惊讶了多久,反正是好长好长的时间。
赶到月子中心时,中心保安不让进,说妈妈们早就休息了,要探访的话明日请早。
曾芷菲给中心经理拨了个电话,之后保安接了个电话,又打了个电话,才把门禁开了。
这一来一去等待的期间,顾少扬又来电话:“菲姐你劝了吗?”
曾芷菲气得讥笑:“你这是监工?等着我帮你把人劝回来,空手套白狼?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顾少扬苦声道:“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还赶我走。她在坐月子,我不敢惹她太激动。菲姐,当我求你了……”
裘盼哭喊着让他滚,他不肯。裘盼拿起所有她拿得动的东西砸他,温馨的月子卧室被毁得狼籍不堪,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许多人,月嫂和管理人员全吓得跑了过来。
月子中心的经理劝顾少扬:“顾总你先走吧,顾太太现在这么激动,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别再刺激她了。”
顾少扬的额头被裘盼用茶杯砸出了一道血口,月嫂给了他一条小冬阳的奶巾捂着止血,所有人都劝他走,逼他走,最后他只得走。
……
裘盼很早就躺上床了,不过一直睡不着,脑里反复想着下午跟顾少扬提离婚的情景。
切切实实地发生了的事,始终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她怀疑那些片段只是一场梦。
直到把过程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白,顾少扬的每一个表情,依序重温了好几遍,裘盼才说服了自己。
是真的,她真的和顾少扬提出离婚了。
接着顿觉物是人非,花残月缺。那个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人,变异了。曾经最纯真的感情,变质了。验证了中学政治课本上的一句名言——世界上唯一永恒不变的,是变。
越想越凄凉,悲从中来,又默默地淌了一夜的泪。
外面传来敲门声,轻轻的,裘盼缩进被窝里,拿被单把脸乱抹了一通,再坐起来打开了壁灯。
见进来的是曾芷菲,她想起了什么,说:“你终于抽完烟了?”
曾芷菲轻轻关上门,在床边坐下。壁灯的光线柔和微弱,裘盼脸上的泪痕和浮肿的双眼有着模糊的轮廓。
曾芷菲低声说:“顾少扬告诉我,你要跟他离婚。”
裘盼点点头。
“就因为他出轨?”
裘盼又点点头。
曾芷菲终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难怪你在医院问我离婚的事,原来你早有打算了。”
裘盼垂下视线,语气平淡:“不是天大的事,你不用特意跑来的,都这么晚了。”
“不是天大的事,那你至于哭得眼睛都睁不开,这么晚都睡不着?”
裘盼不作声了。
曾芷菲问:“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裘盼回想当时:“那时候很累,又虚弱,脑子乱糟糟的……对不起。”
曾芷菲苦笑:“谁对不起谁啊……”紧着说:“裘阿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之前给我打电话,说你情绪怎么怎么的,让我多陪你。”
裘盼如实说:“她知道的。”
“她支持吗?”
裘母说不上支持,但明确反对她离婚要孩子。裘盼避重就轻地说:“支持,她是过来人。”
曾芷菲对裘母离婚的原因略知些许,没有存疑,又闻裘盼道:“姥姥摔伤了,我妈不得不回去照顾老人家,没办法两边跑。离婚这事估计要拉锯一段时日,我想等有了定断后再通知她,免得她两头忧虑,两头不到岸。你先别跟她细说。”
曾芷菲认为结婚也好离婚也好,当事人的作为才是关键。裘母再支持裘盼离婚,也左右不了顾少扬的想法,奠定不了这两口子的结局。
曾芷菲告诉裘盼:“顾少扬不想跟你离婚的,他求着我来劝你。”
裘盼摇头:“我必须要跟他离婚,小冬阳归我。菲菲,你之前找的律师靠谱吗?”
“他跟我说你连律师都找好了。”
“骗他的,就是要他死心。”
“他死心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能快点离婚。”
曾芷菲想不通:“盼盼,离婚是件大事,无论做决定还是走流程,都会劳心劳力的。你还在坐月子,身体比常人虚弱,为什么不等到出月子了再算?”
裘盼笑笑:“我也想过,但事实是,我一天不处理,就一天不安生。权当早了断早超生了。”又安慰好友:“我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不然真没精力处理这事。”
提离婚就一句话的事,不费劲,但承载整个过程前前后后却烧心烧肺,毅力和体力缺一点都会坏事。
“不如你先搁置一段时间,冷静下来了再重新考虑。我担心你一时冲动,将来会后悔。”
“将来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现在不离婚的话,我现在就会后悔。”
曾芷菲看着裘盼,一时不说话了。
裘盼见她的神绪有点落寞,有点沉重,有点迷茫,又有点不忍还是不舍?总之挺复杂的,不禁问:“怎么了?”
第17章
曾芷菲收回视线,苦着笑叹:“说了这么久,你都没跟我哭诉,好像不难过一样。”
裘盼不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不难过。
最难熬的时候,忙着一个人痛苦,一个人绝望,一个人悲愤,根本腾不出精力去诉苦去求助,也不觉得谁能帮上忙,只管独自地默默承受难受。直到勉强接受了,才有勇气和力气把事情告知旁人。
裘盼尽量豁然地笑:“我以为你会义愤填膺地帮我骂他。”
“不值得的,”曾芷菲摇头说:“男人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恶习。骂他们纯粹浪费口水。”
裘盼心想,人是人,狗是狗,硬要凑在一起类比,只是为了踩低底线,给犯错的男人找洗白的参照物而已。试一试拿女人跟狗比,指不定被骂成什么样了。
“盼盼,”曾芷菲说:“我不赞成你离婚。”
裘盼意外地看向她。
曾芷菲眼神认真:“顾少扬出轨是贱,但他对你是真心的。这次被发现了你要离婚,他知道后果,以后肯定就不敢的了。”
裘盼茫然:“你真是替他来劝我了。”
“我是替你着想。”曾芷菲正色道:“盼扬信科有计划上市,到时候顾少扬的身家会暴涨。你现在跟他离婚的话,吃不到红利,很亏的。”
裘盼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当初跟他在一起没有考虑过有钱没钱,现在也不会因为这个而不跟他分开。”
曾芷菲:“那是你的想法,他的想法呢?如果他当初有钱,他还愿不愿意选择你?”
裘盼被问住了,她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思考。
曾芷菲又说:“你试想,果树是你栽的,施肥是你做的,将来果子熟了,来摘的却不是你而是别人,这不等于便宜了别人吗?太不值得了。”
裘盼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凭直觉摇头。
曾芷菲语重心长地说:“盼盼,我不是劝你容忍他出轨,你不用忍,该骂骂,该打打,把他治得贴贴服服的,以后只敢看你的脸色做人,安守本分做你的赚钱工具,那岂不更好吗?”
裘盼彷徨地听着,凭本能回答:“我做不到。”
曾芷菲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会很难,但是会比离婚容易一些。你一旦离婚了,原本平衡稳定的世界就会天翻地覆的。都是成年人了,把情情爱爱忠忠诚诚之类的玩意放一边,要学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切身利益。”
裘盼看着她,有片刻的犹豫,然后不知怎的问了句:“菲菲,假如是你,你做得到吗?”
曾芷菲:“……”
她将宋元清治得贴贴服服,只敢看她的脸色做人了吗?
曾芷菲甩头说:“不一样的,顾少扬和宋元清不一样。”
裘盼问:“那你试过被宋元清在外面的女人找上门吗?”
曾芷菲心里一怔:“没有。”
裘盼苦笑:“所以他们是在这方面不一样?”
曾芷菲无话可接。
裘盼叹气:“我和顾少扬之间的桥梁已经崩塌了,塌得粉身碎骨,信任也好,感情也好,不可能重建的了。”
“盼盼……”
“你知道他跟谁出轨吗?”
“……”
“他有没有脸告诉你,他的出轨对象是于嫣?你知道的时候是不是惊得下巴都掉地了,脑子里只剩duang的一声巨响?”
曾芷菲无力地点点头。
裘盼低头看右手的无名指,戴了有六七年的结婚戒指,摘掉后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仿佛受了伤一样。
她说:“有时候我会想,顾少扬出轨的不是于嫣的话,我也许会更难受。毕竟我确实不如于嫣,顾少扬跟她出轨,不是人之常情?又觉得不对,觉得他应该出轨外人,那样的话我接受起来可能会简单些,因为至少没有来自于嫣的伤害了。是不是很好笑?我居然在替顾少扬物色合适的出轨对象。但都不对啊,都不正常啊,我为什么要退而求次?为什么要让步假设?为什么要矮化自己,美化他们的错来自我安慰?我活该被伤害被背叛吗?我不值得一个对我从一而终的伴侣,就像我对他一样吗?菲菲,我不值得吗?”
曾芷菲喉咙发紧,哼不出声。
“我妈离婚的时候,很多片段我都忘记了。只记得姥姥当时跟我说,要相信这个世上一定有一个人,会爱我如初,惜我如命,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姥爷对姥姥一样。”裘盼觉得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抹,抹了一手的泪,“我曾经以为顾少扬就是姥姥口中的那个人,他也几次向我承诺。结果是,假如于嫣不找我摊牌,我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他俩会有交染的。我爱错了人,信错了人,就像最蠢最傻的小丑一样,被愚弄被欺瞒。我的感受我的处境,我会不会尴尬会不会心痛会不会绝望,他们通通都没有替我想过,这就是我的丈夫,我的好朋友。”
倒抽一口长长的气,裘盼疲惫地说:“我好累,心好累,让我解脱吧。”
抬脸看曾芷菲,她也双眼通红,满目伤感。
裘盼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说:“菲菲,我无论如何都要离婚的。顾少扬和于嫣都是你的好朋友,你如果觉得为难,可以不用管我。我明白的。”
若以认识的先后顺序和时间的长短来判定友情的深浅,那曾芷菲跟于嫣和顾少扬的友情要比跟裘盼的深得多。尤其于嫣,在初中时就已经和曾芷菲是同班同学了。
所以曾芷菲不想左右为难而选择中立,甚至帮顾少扬和于嫣洗白,都有可能。
裘盼不愿强人所难,只是想起裘母那句“菲菲肯定站你这边”,难免感到几分孤独、失落和哀伤。
第18章 0
门外又传来轻轻的敲声,月嫂在外面低声说:“冬阳妈妈,小冬阳要吃奶了。”
裘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松开曾芷菲的手:“真的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她披上外套起身出去。
“盼盼,”曾芷菲跟着站起来,带着浅弱的鼻音郑重地对她说:“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放心好了,这件事我站你。”
……
顾少扬给曾芷菲反复拨电话,她都不接,发微信,也没回。
顾少扬又急又气,打算换身衣服再跑一趟月子中心时,曾芷菲回电话了。
没等她开腔,顾少扬先急问:“盼盼消气了吗?”
电话那边:“顾少扬,不管你找谁来说情,我都会跟你离婚的。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如果你不同意,只能法庭见了。”
说完挂线。
顾少扬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回拨,已经无法接通了。
试打裘盼的手机,也无法接通。
拨打月子套房的坐机,忙音。
就像被某个结界隔绝了一样,顾少扬涌出强烈的“凶多吉少”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