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裘盼夸那套西装他穿得特别好看,他可能坚持不到拍摄结束。
那套西装一直挂在他们的衣柜里,搬家了也带着它。因为裘盼跟他约定,哪天不热了甚至冷了,就让他穿上那套西装舒舒服服地跟她再拍一次婚纱照。
这约定有四五六年了,还没履行。
婚纱照的女主角却已经提出离婚了。
顾少扬将西装放在身前比划,衣服仍然合身。假如他换上它去见裘盼,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正想着,另一件挂着的西装外套惹起他的注意。
顾少扬平时爱穿休闲装,T恤牛仔裤之类的IT界标配,仅有的两三套西装是为了应付某些场合准备的。款式全是暗花条纹,低调中略显张扬,比古老的纯色款式有看头得多。
惹他注意的那一件西装却是地地道道的纯黑色,而且只有上着,找不到配裤。从未见过,相当陌生。
顾少扬把它取下来比划,几乎合身。
翻了翻衣领,衣标被摘掉了,不知道是哪家的牌子。凭质地与手工推断,应该也是名牌。
但不是顾少扬光顾的那家。
这就离奇了,自家的衣帽间怎么会冒出一件不属于男主人的男人西装?
顾少扬看着想着,莫名联想到了什么,心被猛地刺了一下。
第20章
这是野男人留下来的。
荒唐, 不可能!
顾少扬叫自己别乱想,乱离谱了。
可猜测猜出来了就收不走,像苍蝇似的绕在他的太阳穴周围嗡嗡嗡地叫嚣。
他拿起衣服出去外间问顾母:“妈, 这哪来的?”
顾母正在抹抹擦擦, 随意扫了眼:“你的呀,我从你衣柜翻出来的。”
顾少扬说:“不是我的, 这件西装不是我的。”
顾母疑惑地走过来:“怎么可能,都是你衣柜里的衣服,不会是你爸的吧?你爸不穿西装啊……”
顾少扬问:“是盼盼带回来的吗?”
顾母没有留意过, 不太确定地说:“没有吧。”
顾少扬:“你再想想。”
顾母很认真地歪着脑袋想。这男人西装整整齐齐地挂在儿子房间的衣柜里,除了儿子和裘盼,谁会挂?不是儿子, 那自然就是裘盼呗。可衣服不是儿子的, 那裘盼哪来一件其他男人的衣服?
其他男人……
顾母打了一个激灵,瞪着眼惊道:“你意思是, 盼盼出轨了?还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 把野男人的衣服带回家了, 甚至有可能把人都带回家了?”
冷不防地,顾少扬听得心惊肉跳。他之前不过是盲猜,脑子里没有具体的事件轮廓, 但顾母一张嘴就吐出一串赤果果的逻辑链, 说得抑扬顿锉,跟真的一样。
顾母把儿子手中的西装拿过去仔细看,边看边恐慌:“哎呀, 跟你其它西装真的不一样。这西装, 摆明是男人穿的,摆明是外人的啊, 哎呀……我的妈呀……天呀……”接着愤怒地说:“盼盼太过分了!你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你对她那么好,工作又辛苦,她居然不要脸,搞这些下三流的小动作!她妈怎么教她的,我呸!”
顾少扬不太镇静:“误会,怎么可能,误会……”
顾母气道:“误会什么?证据都在手上了。儿子,我跟你说,男人要顶天立地,这种亏绝对不能吃,这种错绝对不能包容。她敢这么糟蹋我们家,我们就敢跟她离婚!孩子绝对不能给她,一分钱都不能给她!慢着,哎呀,那孩子会不会……”
“妈!”顾少扬喝止,不想往下听。
女人婚内出轨算什么稀奇事,他在外面没少见过。但裘盼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视线一触及那件属于其他男人的西装……除了他,还有哪个男人的衣服有资格值得裘盼挂在他们的衣柜里?
顾少扬的思路有点失控了,脑子里不自觉地重复顾母的推断,一字一句,拼拼接接凑成七零八落的画面,脸色越渐难看。
顾母见不得儿子难受。她当初就不太同意儿子娶裘盼,裘盼那什么家境啊,娶了不等于叫亲朋笑话?奈不住儿子喜欢,非卿不娶。那娶就娶吧,权当多个人侍候儿子了。
谁想到,人家不仅花着她儿子的钱去月子中心享福,还给她儿子戴绿帽子了。
啊呸!
顾母越想越恼火,越不甘,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
第二天她凶巴巴地赶去月子中心,见月嫂抱着孩子在客厅悠转,冷声问:“她妈呢?”
月嫂笑道:“冬阳妈妈在洗澡呢。”
顾母嫌弃道:“一大早洗澡,什么毛病。”
月嫂解释:“产妇爱出汗,她昨晚睡觉出了不少汗,起来洗个澡会舒服很多的。”
顾母心想,她倒是睡得好,睡得连汗都出了,亏她和儿子彻夜难眠。
看向月嫂怀里的孩子,原本哪哪都像自家儿子的小女婴,现在再看,眼睛不太像了,鼻子不太像了,耳朵也不怎么像了。
小冬阳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冥想,不知道有人正钻研着她的五官。她忽然闭上小眼张开小嘴歪歪地打了个小呵欠。
哎哟!
顾母心里跟着咯噔一下,这孩子打呵欠的动作神韵节奏跟她儿子的一模一样呀。
顾母不由得犯愁了,这可怎么办好?孩子若是野种,那自然绝不能让她玷污家门的。但万一她是儿子的亲血脉呢?
怎么办怎么办?
啊,对了,可以验那个什么什么NA,什么什么NA来着,好像叫……NBA?
没错!验一个NBA,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冬阳奶奶,你要抱小冬阳吗?”顾母每次来月子中心都要抱抱孩子,这回没主动抱,月嫂便提醒了一句。
顾母黑脸说:“干嘛?我帮你抱孩子,你就去偷懒?”
月嫂一时接不上话了,顾母又说:“孩子给我。”
抱过孩子,顾母背过身走到角落,小声跟怀里的小冬阳说:“孩子,你最好是我们顾家的骨肉,这是你的福气。不然的话,别怪我。”
顾母平日追看的肥皂剧形形式式包罗万象,她学着里面的桥段,趁月嫂不注意,用力一揪,揪掉小冬阳一小撮柔软乌黑的胎发。
小冬阳懵懵的,过了会才知道痛,闭眼哇哇大哭。
“嘿,这什么人,抱一下就哭。晦气,不抱了。”顾母将孩子塞给赶过来的月嫂,匆匆走了。
裘盼洗完澡出来,问刚才是什么动静。
月嫂边哄孩子边说:“小冬阳奶奶来了,又走了。”
裘盼问:“她有说什么吗?”
月嫂想了想,回话:“没有。”
那顾少扬应该未跟顾母提及离婚的事。否则以顾母的性格,不会跟没事人一样的。
四天后是春节除夕,月子中心在大堂搞集体年夜饭庆祝,邀请了每位入住的产妇和她们的家人出席。
月嫂从外面回来,说大堂很热闹,问裘盼要不要带孩子出去感受一下春节气氛。
裘盼婉拒了。
月嫂想问冬阳爸爸会不会来陪过除夕,又不敢问。
几天前冬阳爸爸来过,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走的时候脸色更差,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更早之前,看着很般配的这两口子大吵了一顿,又哭又叫滚又砸东西的。什么原因不得而知,只知本来可以很幸福的一家三口,闹成这样子,非常惋惜。
这时有人敲门,月嫂去应门后笑道:“小冬阳奶奶来了。”
顾母微笑着走进来:“盼盼,过年了。”她把手上的袋子放下:“我给你带了年夜饭,你多吃。”
裘盼挺意外的:“谢谢。”
顾母转身去看婴儿床上的小冬阳,说:“我来接孩子回家过年的。”
裘盼回过神,立马说不行。
“怎么不行,初生孩儿要在自己家过第一个年的,这样才能保她岁岁平安。”顾母边说边双手合十往上拜了拜。
裘盼说:“孩子不能离开妈妈的。”
顾母笃定地说:“我是她亲奶奶,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裘盼走到婴儿床前守着熟睡的小冬阳,没有答应的意思。
顾母唉声叹气:“今天除夕,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地在家吃年夜饭。我们呢,你跟孩子呆在月子中心,少扬又要加班,东一个西一个的,零零散散,一点都不团圆。保姆也放假了,家里就剩我和少扬爸,孤苦伶仃,冷冷清清,这叫过年吗?”
顾母抹了抹眼,看着挺难过地继续说:“明明我们添了孙女,理应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热闹才对。谁知道你们怎么回事,好好的年过得比平时还要凄凉。”
裘盼没有接话,心里只有唏嘘。
“盼盼,你就让孩子跟我回去吧,就一顿饭的时间。我和少扬爸看着她,胃口能好很多的。”
“我保证吃完饭就给你送回来。你也知道,我晚上可哄不了她睡觉啊。”
“你嫌在我家坐月子不好,带孩子花几十万来住月子中心,我都同意了。现在换我想跟孩子吃一顿饭而已,你就不能同意吗?”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盼盼,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吗?行,你跟我出去,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跪。”
顾母哭丧着脸,劝着求着,说个不停,后来还拉扯裘盼。
月嫂在旁边尴尬地看着,忍不住提了句:“孩子不能随便离开月子中心的。”
顾母厉目瞪她:“这里是监狱吗?凭什么不让孩子离开?如果你们敢拦,我就报警!”
裘盼听得耳烦心乱,一方面觉得老人有些可怜,另一方面也怕顾母在这里耍性子,没完没了的闹翻天。
她想过干脆告诉顾母她要与顾少扬离婚算了,又担心顾母知情后会更难缠更疯狂。
今晚除夕之夜,一点都不宁静。
顾母不罢不休的,拉锯了半天,裘盼疲惫了,不得已点了点头。
有了裘盼的首肯,跟月子中心沟通完,签好了相关协议,月子中心的保安给抱着小冬阳的顾母开门放行了。
第21章
孩子不在, 月子套房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裘盼让月嫂去大堂凑热闹,没必要闷在房里陪她。
大过年的丢下产妇一个人多不好啊,月嫂找了个理由说不去了。
后来曾芷菲带着几袋子外卖现身, 裘盼有人陪了, 月嫂帮忙铺好饭菜,才出了去。
裘盼没想过曾芷菲会来, 感激之余也不好意思:“你来了,那宋元清一个人在家过年?”
曾芷菲说:“他跟几个人在哪里过年,我真不知道。别提他, 我们只管吃香喝辣。”
顾母带来的年夜饭,以家常素菜居多。曾芷菲带来的外卖则大鱼大肉加海鲜,口味甜酸苦辣齐全。
裘盼没胃口:“我担心小冬阳, 心里一直不安乐。我很后悔。”
后知后觉, 她就应该哪怕顾母闹自/杀,都不能心软同意让她带走小冬阳的。
“没事啦, ”曾芷菲说, “顾阿姨对这个孙女还是挺喜欢的。就算以后你跟顾少扬离婚了, 亲奶奶还是亲奶奶,照样可以跟孙女见面吃饭的。”
是吧,离婚了, 血脉仍在。
曾芷菲又问:“顾少扬同意离了?”
裘盼说:“他这几天都没来, 估计同意了。”
否则他会死缠烂打地求情求原谅求到她接受为止,和顾母的招式一样。
曾芷菲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他死活都不会同意的。”
顾少扬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何况他对裘盼的感情是真不是假, 宋元清就跟曾芷菲说过:“劝盼盼算了, 少扬不可能跟她离的。”
裘盼也弄不懂顾少扬这是什么打法,反正都左右不了她的决定。
“那他过年都不回家, 加班?”
“不知道。”
“唉,不管他们了。”曾芷菲往裘盼碗里夹拳头大的鲍鱼,手臂粗的海参,滑溜溜的花胶:“你管好自己,补,使劲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话没错,裘盼捧起碗吃饭。
俩人边吃边聊。
“下周就出月子了,你有什么安排?”
“我在租房APP上联系了几个中介,到时先住几天旅店,看好房了再租。”
“带着小冬阳?”
“嗯。”
“那太麻烦了,干脆住我那套房,周边配套又方便成熟。”
“城中区那套?你不是租给别人了吗?”
“早没租了。过两天我叫人上去打扫一下,就这么定了。”
裘盼没推搪,她带着孩子,住在熟人的地方诚然会更安心。
她说:“那我不客气了。租金我按市价支付……”
“你身上带钱了?”
“有一张工/资卡。”
来月子中心时,裘盼有所准备地把自己的证件和唯一的银/行卡带在身上。
那是盼扬信科的工/资卡,卡里有20来万。
裘盼自毕业就在盼扬信科工作,盼扬信科日益壮大,她的年薪最初五六万,去年算上奖金,涨到七八十万。
这些年来的收入她一直攒着,年初顾少扬要购入现在这套住房,房产证上写了他和她的名字,裘盼便提出把钱用作购房款。
小几百万不到房款的五分一,要不要无所谓了,顾少扬劝她把钱留着。
“我出钱了才对得起房产证上我的大名。”裘盼说。
顾少扬笑道:“你是我老婆,有你的名字天经地义。”
裘盼坚持要出钱。家是两个人的家,房是两个人的房,证是两个人的证,她出一份钱不也天经地义?
她平日的开销都是刷顾少扬给办的附属信/用卡,如果买房这种大事都不拿钱,那她对家庭就像只有索取没有贡献一样。
再说,钱没了可以再挣,小几百万用不了几年又有了。
当时裘母也赞成裘盼出一份钱,这样她在婆家才好立足。
最后顾少扬由得她,她留了一小部分给裘母裘姥应急,其余的都划去房产商的账户了。
裘盼怀孕后反应非常大,干呕疲惫没有胃口,不得不留在家里休息,有近一年没有上过班了。但工/资卡依然定时收到公司划入的转/账,不过仅有基本工资。
以往工/资卡都放在抽屉里吃灰,如今这卡是宝藏。20来万,怎么的都够裘盼用到和顾少扬离完婚分完财产了。
曾芷菲说:“给什么房租,姐不缺钱,缺爱。你让小冬阳认我做干妈,好好爱我这个干妈,那值钱多了。”
“可以啊,干妈你好。”
“去你的。等你出月子后,找师傅挑个吉日吉时,摆几桌酒,请些亲友,正正式式上契。”
“好的干妈。”
“去你的!”
俩人吃吃喝喝,期间裘母发视频来了,曾芷菲抢着跟她和裘姥隔着屏幕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