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巨大的音浪一波一波地震耳欲聋,习惯之后又觉得异常的麻痹放松。
付朝文熟练地下了酒单,酒保送来两杯龙舌兰。陈家岳拿起杯正要喝,想起什么,放下杯把酒推给了付朝文,自己另外点了杯橙汁。
“还要值班吗?!”付朝文在他耳边大吼,陈家岳受不了地揉了揉耳朵。
“你这不行啊!!天天工作!!哪有时间交女友?!”
酒保送来了橙汁,陈家岳喝了口,酸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举高玻璃杯研究这到底是橙汁还是柠檬汁。
付朝文继续吼:“依我看!!你得找到新女友!!在陶羡面前秀恩爱!!她才会死心!!”
陈家岳叫酒保换一杯,不像在听。
付朝文自讨没趣,喝下两口龙舌兰后定了定神,换了一个陈家岳一定会接茬的话题。
他问:“你是不是经常去那家便利店!!”
陈家岳知道指哪家,点头了。
“跟人家聊上了吗!!”
酒保送来新的橙汁,陈家岳尝了口,朝酒保点了点头。
付朝文拍拍他肩膀:“了了心愿就好!!别把人吓着了!!”
两个时髦的美女热情地靠了过来,一左一右将陈家岳和付朝文夹在了中间。
其中一个伏在陈家岳的耳边轻飘飘地吹了吹气,然后说了句话。
陈家岳没看对方,只把耳朵怼了过去:“什么!!”
美女有点尴尬,但禁不住想约,凑过去把话又说了一遍,特意大声了一点。
陈家岳依然:“什么!!耳背!!”
美女:“……”
见同伴跟付朝文聊得笑盈盈的,她朝陈家岳翻了个飞到宇宙外的白眼,往付朝文那边去了。
付朝文一对二,很快就应付完了。
美女走后,他跟陈家岳说:“有研究表明!男人长期没有性生活的话!器官会萎缩!!精神会失常!!寿命会减短!!你回家自查一下!!”
陈家岳笑:“那研究员姓付的对吧!!”
付朝文:“别不信!五十年后见真章!!”
陈家岳:“能不能活到五十年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国家艾滋病患者有一百多万!还在增加!!”
付朝文笑骂:“滚!!我身经百战!百毒不侵!!”
他喝着龙舌兰,划着手机屏幕把美女们的微信逐一备注,有一个已经跟他开聊了,有滋有味。
陈家岳托着腮扫了眼付朝文的手机画面,想起刚才那美女跟他翻的白眼,他突然也想翻一个同款的。
等付朝文聊完了收起手机,陈家岳也把橙汁喝完了,想走人。
付朝文没呆够,不让走,给他又点了杯草莓汁。
跟酒保下完单,付朝文忽然用手肘顶了顶陈家岳,示意他看向吧台的对面。
对面错错落落地坐着好些酒客,其中一个,陈家岳和付朝文都见过。
第25章 0
付朝文说:“气色不错!比在医院时强多了!!”
对面的人举杯畅饮, 和同伴谈笑风生,精神上的确跟当时不在同一个维度了。
陈家岳接过酒保递来的草莓汁,低头一口喝掉了半杯。
酒吧的气氛越夜越热烈, 大家都往舞池涌聚。
陈家岳和付朝文偏安一隅, 不用一杯酒的时间,过来搭讪的美女已经有好几波。
付朝文刚开始颇有兴致, 碰上对味的顺手收入囊中。后来他意兴阑珊,对来者爱理不理的,只看着舞池哪个角落出神, 喝酒也不勤快了。
那角落有一个衣着开放,头发染成银色的浓妆女生,正勾着某男人的后脖子贴身热吻。
陈家岳提醒好友:“有男朋友的!就别惦记了!!”
“想什么!!”付朝文告诉他:“那是李老师要找的学生!!”
付朝文过年前在长仁医院接了一个案子, 案主李老师身患癌症, 不知时日,求助社工希望能寻回十年前教过的一个女学生, 当面与她说一声“对不起”。
付朝文花了很多心力终于找到了这位女学生, 女学生却不配合。
舞池那边的银发女生挽着男人的手臂离开, 有另一个女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挽住男人的另一条手臂,两女一男三个人嬉皮笑脸地往外走。
付朝文拍了拍陈家岳的肩膀, 起身尾随出去了。
离开了酒吧, 隔着马路,付朝文冲着准备上跑车的银发女生喊:“穆清闲!”
没人理他,他又喊了两声, 跑着追上去。
“喂, 他叫你?”跑车那边,男人问其中一个女生。
那女生反问银发女生:“叫你吧?”
银发女生说:“叫我个屁, 不认识。”
但付朝文已经跑到她身边站定了,百分百瞄准她地叫:“穆清闲。”
那女生大笑出声:“原来你叫穆清闲?好土的名字哈哈哈……”
“真扫兴,走。”男人上了跑车,那女生把银发女生往边一推,抢着坐上了副驾位。
跑车油门一踩,跑飞了。
银发女生踩着细高跟鞋吃力地追:“喂!是我先搭上的!喂——!”
没追上,银发女生破口大骂:“操你妈的!乘机截胡!发朋友圈骂死你!以后别他妈混了!”
“穆清闲。”身后有人吊命鬼一样叫着。
“闲你妈逼!!”银发女生恶狠狠地回头,鬼都能被她吓跑,“我叫Jam Jam!Jam Jam!!”
付朝文举起双手投降:“这里不是GIVE ME BAR,说话请放低音量。”
“低你妈的神经病#¥%&%…………”Jam Jam一口气骂了几分钟,喷了付朝文满脸口水花,嘴巴累了才歇了下来。
她从小挎包摸出一根细长的粉色烟,点着后狠狠地抽了几口,把小挎包用力地往后肩一甩,踩着细高跟鞋“笃笃笃”地往酒吧里赶。
丢了个西瓜,好歹要捡回一个柚子来填数。
“你要回去再喝吗?”跟在旁边的付朝文说,“我请客。”
“你请客?”Jam Jam鄙夷地打量他。
“对啊。赏面不赏面?”
“呵,我怕酒里有屎,屎里有毒。”
“哈哈哈,怎么会。”
“哈你妈,跟你很熟?别再跟着我!”Jam Jam嫌恶地加快脚步。
“穆清闲……”
“我叫Jam Jam!!Jam Jam!!听不懂中国话?!”
付朝文妥协了:“好好,Jam Jam同学,李老师一直在等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她?”
Jam Jam冷笑:“她快要死了吗?”
付朝文说:“生死之事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Jam Jam:“如果她快要死了,我倒有兴趣去看一眼。”
付朝文叹气:“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她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
Jam Jam没回话,一门心思赶回酒吧找柚子,越走越急。
付朝文跟得很紧,继续劝说:“之前联络你都不回复,难得今晚偶遇,也算是有缘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Jam Jam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八成是唐僧转世的,啰嗦得要死。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看付朝文。
付朝文以为劝说起效了,下一瞬,Jam Jam媚笑着往他怀里一靠,夹着烟的指尖轻轻地点着他的下巴,娇声说:“要不你今晚做我的客人,当作弥补我刚才的损失?我心情好了,自然就会考虑聊一聊的事。看在你五官齐全的份上,我给你打9折,过夜8折。怎样,柚子?”
她朝付朝文的脸缓缓地吐去一轮烟圈,浓烈廉价的人造水蜜桃味闻着呛甜呛甜的。
……
付朝文走了没多久,陈家岳把最后一口草莓汁喝完了,结账起身离开。
酒吧里灯光暗淡,喝醉了走路不稳左右乱撞的人也多,他走得很注意。
半路上碰见了她。
她扶着同伴往外走,看着很吃力。没一会她的同伴跌倒地上,她怎么拽都拽不起来,又急又无奈。
旁边有几个喝醉的酒客看着她俩说笑,有人过去伸手搭讪,她警惕地全部谢拒。
陈家岳走上去帮了一把。
她有些紧张,也许怕他立心不良。后来她认出他了,听她说孩子安好和各种道谢,陈家岳有些感触。
这是真正康复后的样子。
他本来要走,但她忽然匆匆忙忙地往酒吧里跑,而她的朋友独自留在车上,车门好像没锁。反正不赶时间,他在车旁守了一会。
等她再出现时,不远处有一辆车也停了下来,那车主认识她。
……
这几天顾少扬哪都没去,本应要跑应酬的一些新年拜访也安排了助理代劳,他自己守在家里,潜心等着裘盼回来。
白天没等到,他夜里继续等。
夜里也没等到,他第二天继续等。
裘盼欠他一个解释,孩子也在他这里,顾少扬就不信她不会回来。
直到年初五的这一天,没等到人影的顾少扬坐不住了,开车直奔月子中心。
到了才被告知,裘盼在除夕夜里就退房了。
顾少扬怒骂月子中心:“我老婆出月子为什么不通知我?我是她老公!”
月子中心:“抱歉顾总……”
顾少扬没时间听废话,转身就走。
整整五天,人没回家,裘盼跑哪了?
顾少扬恼火地拍打方向盘,不用想,她肯定是投靠曾芷菲去了。
顾少扬边开车边给宋元清拨电话:“盼盼退了月子中心,没回家,你问问你老婆,她把盼盼藏哪了。”
宋元清挺惊讶的:“闹这么大,连家都不回,不是真要离婚吧?”
“别啰嗦了快问!”
“五分钟。”
宋元清挂了线,又打了几通电话询问,再回复顾少扬:“城中区那套房。”
顾少扬猛打方向盘,白色宝马甩尾调头。
宋元清在手机那端听见车轮摩擦路面的刺耳尖响,笑道:“看你急的,我话还没说完呢。她俩出去了,没在家。”
顾少扬忍着火:“那在哪?说话跟得了前列腺炎一样!”
“我在定位菲菲的车呢,等等啊。”
“快点!”
“别急嘛。”
“行了没?!”
“灯,等灯等登……”
“¥%@#……”
没一会宋元清把定位告诉了顾少扬,顾少扬问:“那什么地方?”
宋元清说:“普通地方,应该是去喝酒了。”
顾少扬听了又火大,曾芷菲居然带盼盼去喝酒,损友!
他踩油加速,不到十分钟就抵达定位的附近,隔远望见曾芷菲的路虎车停在一盏桔色的路灯下,旁边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第26章 0DT
身影是个男人, 男人正往哪看。
顾少扬依着方向望过去,那边挂着一闪一闪又红又绿的“GIVE ME BAR”招牌,裘盼抱着小挎包, 微微脸红, 眼带娇羞地朝男人跑去。
不,不是跑。
是扑。
她朝男人飞扑过去。
男人体贴地伸出双手接住了她。
这种场景, 在高铁站和机场最爱上演,无不是久别的热恋情侣,盼天盼地终于等来重逢的一刻, 见到对方时,眼冒星光,急不可耐地要与对方紧紧相拥。情到浓时, 有些会顾不得场合, 当众热吻……
车里的顾少扬有一瞬的窒息,眼眶滚烫, 心抽着抽着痛。
他没来得及熄火便推门下车, 人没站直就朝那边发话:“这就是你的‘恩人’?”
裘盼看了过来。
夜里, 宝马的车头灯照清了她的脸。也许突然被撞见了,她心虚,惊讶, 害怕被揭穿, 总之愣神了。
顾少扬冷笑:“很意外吗?没打扰你们吧。”
陈家岳看看顾少扬,看看裘盼,没有作声。
顾少扬“嘭”地甩上车门走过去, 人站定在陈家岳的跟前, 目测对方的个头和身形跟自己差不多。
再看陈家岳的衣着。
纯黑色的西装外套。
款式跟在衣帽间发现的那件一模一样。
顾少扬笑了笑,跟裘盼说:“难怪连孩子都不管了。”
裘盼反驳:“我怎么不管孩子了?”
顾少扬不听, 转而对陈家岳说:“那衣服是你的?”
陈家岳:“衣服?”
顾少扬伸手掂了掂陈家岳的衣襟,料子手感,一摸就知道。
“我说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是不是,你的?”
陈家岳猜测,大概是指他在医院天台脱下来给裘盼披上的那件外套。
“是我的。”他说。
音落,一只拳头挥了过去。
拳风刮过裘盼的脸,短暂的惊愕后,她慌忙去扶被打倒在地的陈家岳。
陈家岳站了起身,舌尖顶了顶左腮,往外吐了口血水。
裘盼怒骂顾少扬:“你有病吗动手打人!”
顾少扬揉着右拳:“心疼他?裘盼,婚还没离呢,你就扔下孩子来见奸夫,你当我是什么?”
裘盼说:“什么奸夫?你说话放尊重些!”
顾少扬指了指陈家岳:“这男人不就是你奸夫?还来这种地方出轨,”又指了指GIVE ME BAR的招牌,“很有情调嘛。裘盼,跟你快十年了,我今天才知道你挺会玩啊。”
陈家岳说:“你误会了。”
“你闭嘴!”顾少扬说,“我在跟我老婆说话,我是她老公!”
老公?背叛出轨,说话难听,先入为主,完全不顾及她的颜面,还动手打人,裘盼做不到跟这样的老公好好说话了:“反正都要离婚了,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一天没离一天都有关!何况你出轨!”
“我懒得跟你说,你离我们远点!”
裘盼不再理会顾少扬,焦虑地跟陈家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我前夫。”
陈家岳看了眼顾少扬,回裘盼的话:“你跟他解释一下。”
裘盼摇头:“他不会听的。”又说:“你伤得不轻,我送你去医院。”
陈家岳的左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又青又紫,渗着血点,光看都觉得疼。
他说:“不用。”
裘盼说不出的内疚,这恩人好不容易重遇了,结果却因为她而遭殴打。她掏出纸巾想帮陈家岳擦拭唇边的血渍,陈家岳抬手挡了挡,婉拒了。
裘盼更内疚了,把纸巾给了他自己擦,站在他的身边不敢离开,心里想着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要去医院,或者需要买些什么药膏,又或者是换纸巾,总之能帮上忙的她一定帮,要掏钱的也一定掏,就等他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