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四爷口中的塞斯黑, 就是被圈禁在宗人府里的九爷胤禟。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四爷竟然气得要赐死九爷。
逸娴心中忐忑, 脑海中忽然闪过前几日宜太妃嚣张跋扈的脸。
那个被先帝爷眷顾情深,在后宫能与德妃平分秋色的宠妃,这场谋杀定和她有关。
“宜太妃该薨了。”
四爷忽然又冷冷说了一句。
逸娴沉默不语, 宜太妃已然触及到她和四爷的逆鳞, 今日若非百福和造化枉死,死的就是她和孩子们。
她已经足够谨慎取活鱼, 没成想活鱼也有毒。
逸娴后怕的拍着心口,恨不得将宜太妃千刀万剐。
九弟被赐死的消息很快传出, 廉亲王府里,八爷胤禩喝的酩酊大醉。
可他还未缓过神,又听见宜太妃病重的消息, 胤禩又惊又怒, 气得将手里的酒杯砸碎。
“四哥从来不给人留活路!”
“咱身后是皇后, 只要皇后好好地,咱就有靠山,怕什么!”八福晋芷晴温声安慰自家爷。
“宜太妃那自有我亲自照料,爷放心。”
“哎~”胤禩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宜太妃做出的那些事情,他多少知道些,其实他心里也想宜太妃能成事,毕竟...四哥的命,与皇后的命绑在一块。
自从后宫诸妃搬到圆明园之后,后宫已然无妃,只剩下她这个皇后。
宫中随处可见粘杆处的奴才,大热天的坐在角落里,凶神恶煞的审视过往的奴才。
雍正四年九月,转眼间又到木兰秋狝之时。
四爷并未前往,而是大阿哥和二阿哥代为前往。
“娘娘,五格大将军觐见。”翠翘在门外唤了一句。
“快请我哥哥进来。”
逸娴心中欢喜,哥哥一家子常年在西北军中,上回见哥哥,还是在她大婚之时。
她雀跃起身迎接哥哥,却见哥哥手里还牵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可哥哥膝下并没有闺女,逸娴好奇看向那模样精致的小丫头。
“哥哥,这是谁家的丫头?”
“左领纳尔布家的,就是咱堂弟家的闺女,纳尔布前些年战死,我就将这小家伙养在膝下。”
“你是..”逸娴惊得瞪圆双眼,眼前的小女孩,竟然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断发继后乌拉那拉氏。
“娴珍,来拜见你姑母。”
“快!让四阿哥来一趟!”逸娴匆忙让人去请弘历过来。
“哥哥嫂嫂,你们快坐,一家人别拘着。”逸娴搀扶着哥哥嫂嫂落座。
“妹妹,咱乌拉那拉一族的女子不多,哥哥已然将族中最好的苗子送到你面前了。”
“哥哥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妹妹,我也知晓万岁爷已然给四阿哥选了富察家的嫡女为嫡福晋,倘若你能想法子,让娴珍这丫头当四阿哥的侧福晋,今后咱乌拉那拉一族在新帝后宫里,也能有一席之地。”
“哥哥,弘历才十一岁,离大婚还早呢,还得看弘历喜不喜欢娴珍,我怎可乱点鸳鸯谱。”
逸娴听明白了,哥哥这是未雨绸缪,想要提前布局未来的储君后宅,延续乌拉那拉一族的荣光。
“好妹妹,你将娴珍放在身边,时常在弘历面前露脸,这青梅竹马的感情不就有了。”
逸娴想起历史上继后断发,死的凄凄惨惨戚戚,再看眼前乖巧的小丫头,有些于心不忍。
“娘娘,四阿哥来了。”
“哈哈,四阿哥来了!”五格满脸谄媚,笑着说道。
弘历踏入皇额娘寝宫,就见五格舅舅满脸堆笑看着他。
“舅舅舅母近来可好?”
“好好好,我们都好,四阿哥,这是舅舅家里的娴珍妹妹,她父母早亡,舅舅如今将他养在膝下。”
弘历朝着站在舅母身边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微微颔首。
“奴才乌拉那拉娴珍,给四阿哥请安。”小姑娘红着脸,朝着四阿哥施施然行礼。
“四阿哥,舅舅将娴珍视为亲生闺女,这是我们乌拉那拉一族,除了你皇额娘之外,如今身份血统最尊贵的姑娘了。”
五格见妹妹无动于衷,于是舔着脸开始暗示弘历。
“哥哥,孩子们还小,你别乱点鸳鸯谱。”逸娴见哥哥一脸谄媚,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
“无妨,皇额娘,都是自家亲戚,理应多照拂。”
“诶诶诶,四阿哥说的极是,我们常年在军中,娴珍一个小姑娘,在军中也不方便,不若留在四阿哥身边端茶递水,学读书写字可好?”
“哥哥,娴珍好歹是在旗的女子,还未过秀女甄选,怎么能贸然留在弘历身边伺候!”逸娴的语气中带着怒意。
“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富察一族早就送了个庶女入紫禁城,如今好像就在四阿哥身边伺候,是不是还有个汉军旗的高氏..”
五格见妹妹拉下脸来,顿时噤声。
“皇额娘,汗阿玛前几个月赐下两个侍妾给儿子通晓人事。”弘历轻咳了一声。
逸娴扶额,四爷的手还伸的真快,她气得直咬牙。
“哎呦,肥水不流外人田,四阿哥,您可得帮帮咱乌拉那拉氏一族啊。舅舅就全指望您了。”
“哥哥!你先回去吧,过两年再说!”逸娴忍无可忍,开始下逐客令。
“无妨,皇额娘,舅舅说的有理,儿子定不会亏待娴珍妹妹。”
“那舅舅先替乌拉那拉一族,谢过四阿哥。”
逸娴气得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嫂嫂笑逐颜开的离开。
她将弘历单独叫到跟前,有些愧疚的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肩。
弘历身形长得挺拔,她如今都只能到儿子的下巴。
“弘历,你若不喜欢,额娘寻个由头将她赐给旁的皇族,别为难自己。”
“皇额娘,女人对儿子来说都一样,寻个亲近些的女子也好。儿子定不会亏待她,您放心。”
“你舅舅是想让你登基为帝后,能继续照拂乌拉那拉一族。”
“紫禁城里的日子未必过得舒坦,额娘希望娴珍,是最后一个入紫禁城的乌拉那拉一族女子。”
“儿子记下了。”
弘历将额娘说的话记在心里,自他之后,历代大清皇帝后宫中,再无乌拉那拉一族的女子。
“富察氏可瞧过?”
弘历点头:“瞧过了,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
“汗阿玛说,我与她的婚期定在后年。”
“可喜欢?”
逸娴看弘历一脸懵然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还不知道情为何物。
“尚可。”
对弘历来说,女人除了用来纾解和传宗接代,就只剩下朝堂上那些勾连,似乎没有特别让他心动的女子。
他没有汗阿玛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皇额娘这样的女子,可如他皇额娘这般的女子,世间又能有几个。
“额娘累不累?儿子给您揉揉肩。”
弘历看出方才额娘心情不好,舅舅步步紧逼,额娘左右为难。
左右不过是一个女子,还是他母族送来的女子,收也就收了,可他从未料到,今后自己会彻底栽在这个女子手里。
这边厢,弘历才将那拉氏带回乾西四所里。汗阿玛就派人让他去一趟养心殿。
“听说那拉一族给你塞了个女人?弘历,听汗阿玛的话,乌拉那拉一族的女子不能沾!”
“啊?!”弘历愕然看向汗阿玛。
“乌拉那拉一族的女人都是母老虎,还多悍妇!你皇额娘就是最好的例子,朕不能让你步后尘。”
“她们就是洪水猛兽,无论意志多坚定之人,都会栽在她们手里。”
弘历:“??”
“汗阿玛...”
弘历彻底傻眼,汗阿玛到底有多害怕乌拉那拉一族的女子,换句话说,汗阿玛究竟有多惧内..
“汗阿玛,儿子觉得女人都一样,儿子绝不会被女人左右思绪,您且放心。”
胤禛:“呵呵..”
“你喜欢就好,记住女人可以宠,但不能爱。这是我们爱新觉罗一族的祖训,你切记。”
弘历认真的点点头,他还不知道今后被打脸的有多疼。
乾清宫内,逸娴被亲哥哥气得上火,此时正泡在温泉池里打瞌睡。
养心殿里的消息,早就悄悄传到她耳朵里。
听见身后的动静,逸娴嗤笑一声,将洗澡的帕子扔向四爷。
“哎呦,打虎英雄来了。”
“不敢。”胤禛无奈摇头,他与娴儿之间从无秘密,只不过消息如此迅速传到她耳中,胤禛心中仍是有些诧异。
逸娴被四爷环紧,细密的吻落下。
逸娴被四爷吻的情迷意乱,赌气的伸手推了推四爷:“我是洪水猛兽,还来沾我做什么?”
“你以为孩子们如我这般惧内?爷是怕你们乌拉那拉氏的女子吃亏。”
胤禛分开娴儿双腿,低吼一声,挺身入内。
二人耳鬓厮磨许久,情浓之时,四爷只克制的宣泄在外。
四爷将她抱到软榻上,又缠绵了一回,这才将汗津津的她拥入怀中。
“那怎么办呢?我们乌拉那拉一族的女子善良柔弱,生来就被你们爱新觉罗一族的男子欺负,我怕那丫头受委屈。”
感觉到四爷那的异样,逸娴羞的伸手推了推四爷的胸膛。
“让弘历吃吃苦头也好。”胤禛哄着她,再次嵌进她身子里,明明每日都要她,却总对她情难自持。
“下个月,爷要去科尔沁北狩,敲打漠南和漠北。”
“我也要去。”
“你是皇后,需坐镇紫禁城。”
大漠多风沙,胤禛不想让娴儿跟着受苦,早就想好搪塞娴儿的理由。
被四爷用皇后的身份禁锢在紫禁城,逸娴难受的点点头,不再多言。
四爷北狩,下旨让四阿哥弘历监国,镇守紫禁城。
消息传来之时,逸娴正在乾清宫后花园里种菜。
“大哥似乎有些不高兴。”春嬷嬷低声提醒道。
逸娴手里的锄头顿了顿,四爷让弘历监国,已然说明四爷心中的储君人选。
可晖儿是嫡长子,被亲弟弟越过,心中怎会不难受。
她很担心会出现康熙爷时期的九子夺嫡。
四爷的儿子都是她所出的嫡子,若互相争斗,定比九子夺嫡,更惨烈百倍。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她的心头肉,她这个做额娘的该如何处理。
逸娴越想越心慌,于是丢下锄头,穿着草鞋就往养心殿里跑去。
胤禛正在朝堂上与朝臣们商议政事,忽而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
她今日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没有吃她喜欢的蜜饯,胤禛蹙眉,心中涌出一丝不安。
“今日还有何要事?都交由四阿哥与军机处酌情处理。”
站在前排的大阿哥弘晖垂下眼帘,面色难堪。
隔着屏风,逸娴一双眼睛都盯着晖儿,他受委屈的时候,就喜欢将双手交叠在一块,还喜欢咬唇。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胤禛转身走到屏风后。
见娴儿怀里抱着个锄头,穿着草鞋站在那发呆,胤禛挑眉。
“谁惹你不高兴?爷去杀了他。”
“爷是不是早已经内定弘历为储君。”逸娴直截了当询问四爷。
“嗯。”胤禛直言不讳。
“可..晖儿怎么办?”
“妇人之仁,储君之位关乎江山社稷,岂能心慈手软,弘历是最适合的人选,晖儿即便是嫡长子,也需认清现实。”
“爷就不能安慰安慰晖儿吗?他也是我们的儿子。”
“娴儿,皇位只有一个,与其给别的儿子渺茫的希望,不若趁早将储君人选明朗化,免得他们以为自己有希望夺嫡,自相残杀。”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的大清江山,那些都是我们的孩子,你忍心看他们互相残杀吗!”
逸娴将锄头丢在地上,拔腿朝着晖儿的居所跑去。
乾西一所,大阿哥弘晖正怏怏不乐坐在书房里,连午膳都不想吃。
书房门被人敲响,弘晖有些不耐烦的将砚台砸向书房门。
“滚,说了别来烦爷,都聋了吗?到底有没有人将爷放在眼里。”
“晖儿,你在做什么呢?额娘想你了。”逸娴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额娘,汗阿玛为何不喜欢儿臣?儿臣才是嫡长子。”
逸娴哑然,将儿子搂入怀中。
“晖儿,储君之位关乎江山社稷,你汗阿玛选择的,定是最适合大清的储君,并非你不优秀。额娘的儿子都是世间最好的儿郎。”
“真的吗?”
“那是自然。”逸娴将一碗肉粥端到儿子嘴边,喂他用膳。
“额娘,儿子都快当阿玛了,儿子能自己吃。”弘晖接过额娘手里的碗,小口吃起来。
“你就算当玛法,也是额娘的儿子。”
“咳咳咳...”逸娴忍不住咳嗽起来。
“额娘的咳疾近来频发,儿子再去寻些良医来瞧瞧。”弘晖关切地说道。
“你们兄弟和睦,额娘自然长命百岁,否则额娘定死不瞑目。”
“四弟并非良善之辈,儿子也想和睦。”
“他不会,额娘相信他。”
“额娘,为何儿子当不成储君?”
“我不知道,许是额娘慈母多败儿,将你们教导的过于仁慈。都怪额娘。”
逸娴忍不住啜泣道。
书房外,胤禛与弘历父子二人默然站在廊下,听着书房内母子二人的低声啜泣。
“汗阿玛,大哥若想当储君,儿臣愿意当肱股之臣,全力辅佐大哥。”
“晖儿太过重情义,耳根子软,守不住万世基业。”
“你皇玛法选择朕为新君,亦不是看中朕的能力,而是看出朕的心够狠,看出朕的继任者,与朕一样铁血。”
“儿臣只想守着皇额娘,伺候皇额娘。”
“臭小子,朕是你汗阿玛!你倒是不关心朕?”
“儿臣也关心汗阿玛。”弘历不好意思的补上一句。
“敷衍!”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封圣旨,递给苏培盛。
苏培盛敲开书房门入内。
逸娴接过苏培盛拿来的圣旨扫了一眼,顿时喜极而泣。
“晖儿,你快瞧瞧,你汗阿玛册立你和你二弟为亲王了,你是端亲王,你二弟是肃亲王。”
“四弟呢?”
“你三弟和四弟无封。”
弘晖苦笑接过圣旨,四弟自然无封,毕竟他的储君之位,是皇玛法亲自钦封,又如何会瞧得上亲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