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娴知道晖儿心中早有芥蒂,心里亦不是滋味。
她心事重重回到乾清宫里,才踏入乾清宫内,就闻到小厨房里传来阵阵馋人的香气。
偷眼瞧见小厨房里忙碌的明黄身影,逸娴鼻子一酸,缓缓踏入小厨房。
四爷正挥着锅铲,做她最喜欢吃的酱焖肘子。
“回来了。再过一会就能用晚膳,你先去洗手。”
“还不如早早的将太子之位公布,何必设立什么密储制度,吊人胃口。”逸娴忍不住吐槽。
“娴儿,大清传到爷手里,尚未出过顽君,昏君和暴君,让大清千秋万代,是爷的职责和使命。”
逸娴默然,大清的历代皇帝的确勤政,根本没出过明朝那些玩蟋蟀,做木匠,或者几十年不上朝的昏君。
“爷只会选出最优秀的储君,未来的新君,未必就是弘历。”
逸娴满眼震惊看向四爷:“爷这是何意?那正大光明牌后边的匣子里,写的是谁的名字?”
“没有名字,爷还有五子和六子,他们年纪尚小,看不出资质如何,爷可以等他们长大。”
“爱新觉罗胤禛,你把我的儿子当成蛊虫吗?让他们互相厮杀,选出最强者来继承江山!”
逸娴气得心口疼,没想到四爷竟存着如此歹毒的心思。
为了大清江山,他竟冷血的打算牺牲她的儿子们,让他们互相残杀倾轧,就为选出合格的继承人。
“他们是人,是我的儿子!”
“娴儿,他们也是我的儿子,但他们也是大清的皇子!”
“我忽然很想吐,是不是我也是你养的蛊,从众多女人中厮杀出,最适合你的蛊虫?”
逸娴感觉到窒息,四爷怎么能如此残忍对待她的儿子。
“万岁爷,皇子们来了。”
“你让孩子们来做什么?养蛊吗?还想怎么挑拨他们兄弟间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逸娴气得破口大骂。
“娴儿,后宫不得干政!这种祖宗规矩!”
“我就牝鸡司晨了,你想怎么样!”逸娴气得面色铁青。
她抬腿来到乾清宫大殿内。
此时几个儿子正围坐在桌前。
“额娘,儿子今日想将话挑明,儿子可以不当储君。”四阿哥弘历从袖中取出一方明黄布帛,摊开在众人面前。
逸娴定睛一看,那竟是康熙爷册立弘历为储君的圣旨。
“这是皇玛法留给儿臣的遗诏,额娘如何处理都成。儿子没出息,只想守在额娘身边给您养老。”
“傻孩子,额娘才三十出头,谁说额娘老了。”逸娴感动的直抹泪。
“四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哥何时说要与你争夺储君之位?你在额娘面前演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大阿哥弘晖满脸怒意,四弟已然被汗阿玛认可,即便没有这份诏书,他也是未来的储君。
如今四弟故意在皇额娘面前装作深明大义,顾全兄弟情谊,倒显得他这个做大哥的气量小。
“大哥四弟,你们冷静些,别伤了兄弟和气。”
二阿哥和三阿哥夹在中间,只能尴尬的劝说。
他们二人也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所以从未想过储君之位。
反正左右都是一个额娘所出的兄弟当皇帝,定不会亏待自家亲兄弟。
“额娘,儿子可自请革除黄带子。”弘历对大哥的步步紧逼有些厌倦。
“放肆!朕还没驾崩,你们就开始狗咬狗了!!”
四爷端着食盒入内,逸娴赌气的别过脸不去看他。
第78章 第78章
◎背叛◎
“我今儿先把话撂这, 你们若敢为了皇位,兄弟相残,伤害兄弟, 他就不是我乌拉那拉逸娴的儿子!”
逸娴把手里的筷子一摔, 径直起身离席。
她踱步来到乾清宫偏殿, 顺便将门窗都给锁死。
“皇额娘还没用晚膳。”
弘历焦急起身,夹了一满碗额娘喜欢吃的菜, 端着碗, 就跑到偏殿处擂门。
“额娘没汤喝。”
二阿哥弘煦端着一碗胭脂笋汤,疾步跟上四弟的步伐。
“额娘饭后的果子没拿。”三阿哥端着果盘离开。
胤禛将酒盏一饮而尽, 抬眸看向无动于衷的嫡长子。
“现在, 可知道你输在何处?”
“汗阿玛, 可您说要最优秀的储君,儿子自觉并未比四弟差。”
“朕口中的优秀, 只有一件事,若你做不到,即便是秦皇汉武再世, 对朕来说毫无意义。”
“倘若四弟只知愚孝, 却不知治国,难道汗阿玛放心将大清, 交给一个愚蠢的昏君?”
“那又如何?”胤禛放下筷子,从容起身。
大阿哥弘晖顿觉如遭雷击, 他羞愧看向在温声哄着额娘开门的四弟,还有围在四弟身边的二弟三弟。
他忽然想起来,汗阿玛曾经说过, 未来的储君未必多优秀, 但必须将孝顺皇额娘, 摆在第一位。
原来汗阿玛口中的优秀,说的是对皇额娘的孝心必须独一无二。
“汗阿玛,儿子该死,儿子知道自己为何输了。儿子的确比不上兄弟们,儿子愧对汗阿玛,愧对皇额娘。”
弘晖端起额娘最喜欢吃的豌豆黄,起身追上兄弟们的步伐。
偏殿内,逸娴听着儿子们在外头擂门,劝着她用晚膳,她感动的直抹泪。
她忍不住将房门打开,由着儿子们扶着她,七手八脚的喂她好吃的。
“皇额娘,儿子愚钝,汗阿玛选择储君定有他的考量,请您体谅汗阿玛的良苦用心。”
逸娴诧异看向方才还愁眉苦脸的大阿哥,他此刻眉头舒展开,完全是一副释然的模样。
“皇额娘,让六弟当储君吧,储君要从娃娃抓起,我们兄弟五人轮流教导六弟,他定能成为千古一帝。”
弘历已经暗搓搓打起小六的主意。
才一岁多的六阿哥被春嬷嬷抱进屋内,咿咿呀呀的抗议。
逸娴顿时破涕为笑:“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教出什么千古一帝来。”
可怜的小六,此后自蒙学开始,就被前头五个兄长用四书五经,文韬武略轮番摧残,连生辰礼物都是大儒的手札习题。
将孩子们送走之后,逸娴就将偏殿门窗重新锁好。
胤禛沐浴之后,见推不动门窗,于是索性合衣坐在门前喝闷酒。
逸娴听见外头苏培盛在劝着四爷少喝些酒,有些心烦意乱的用被子蒙住头。
耳畔传来四爷醉醺醺的声音,一遍遍唤着娴儿开门。
想起臭男人明日就要出发去塞外,担心四爷着凉,逸娴起身开门。
才打开一道门缝,四爷忽然滚落在地,摔的四脚朝天,他早已醉眼迷离,怀里还抱着酒坛子。
“娴儿,爷不能..让那些兔崽子欺负你,爷要选出最孝顺你的储君..爷..”
逸娴顿时泪目,原来这男人说的最优秀的储君,就是最孝顺她的孩子?
“不准他们欺负..娴儿..我的..”
“就你欺负我!呜呜呜..”逸娴扑进四爷怀里。
“不哭,胤禛只听娴儿的话..”
四爷伸手替她擦眼泪,脚下一轻,四爷竟抱着她,踉踉跄跄来到床前。
四爷醉酒之后,最能折腾人,逸娴软着身子,由着他胡闹。
苏培盛守在门外,屋内的动静一整晚就没停过。
直到四更天,皇后娘娘才摇铃唤水。
第二日一早,胤禛宿醉后头疼欲裂。
怀中是熟悉的馨香,还有他的气息。
此刻他甚至还嵌在娴儿身子里,胤禛耳尖泛红,缓缓退出。
他取来了事帕子,替昏睡中的娴儿擦拭秽物。
胤禛懊恼的拍着额头,昨儿夜里他太过孟浪,似乎在内宣泄好几回。
“苏培盛,准备男子用的绝子汤。”
“给皇后准备温和些的避子汤。”
“嗻。”
苏培盛诧异的缩了缩脖子,只能苦着脸去准备万岁爷要的汤药。
胤禛披衣起身,仰头将苏培盛端来的绝子汤一饮而尽。
“不必告诉皇后。”胤禛压低嗓音提醒苏培盛。
逸娴苏醒之时,只觉得浑身酸痛,甚至站都站不稳。
她扶着腰缓缓坐起身。
“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过了辰时。”
“怎么不叫醒我!万岁爷呢?”
逸娴急急忙忙穿衣起身,踉踉跄跄坐到梳妆台前梳头。
“万岁爷的御驾,两个时辰前就已出发。”
“算了。”逸娴将桃木梳一扔,索性摆烂,四爷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送。
连着几日,儿媳们和在京的儿子们,一个个都轮流来陪伴她。
这日,八福晋芷晴急急忙忙来到乾清宫请安。
芷晴瞧着逸娴身边的奴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逸娴顿时会意,挥手屏退奴才。
“娴儿,这回我们家八爷和万岁爷一道去北狩,你还是劝劝你兄长五格吧,即便他妹子是你,也不能如此猖狂,给万岁爷下脸面。”
“出什么事了?”
“你还真没听说啊?你兄长俨然是如今的西北皇,连你家皇帝都调遣不动西北军。”
“不可能,我兄长随跋扈些,但素来有分寸。”
“听八爷说,万岁爷被你兄长气得半夜在跑马,砍秃了一大片胡杨林..”
“哦对了,大清不日将要与准噶尔开战。”
“什么!”
逸娴顿时慌了神,四爷和策凌曾经歃血为盟,约定互不侵犯,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芷晴,我要尽快去一趟西北。”
“成啊,你不是有许多备用的影子,放一个在紫禁城里,然后找个借口说要斋戒祈福,三个月不见旁人,定不会被人察觉。”
芷晴眨巴眼睛替娴儿出谋划策。
“好,我去安排,今儿我就假扮成你身边的奴才,我们今日就出发。”
“娴儿,我都听你的,可若你家万岁爷怪罪下来,你可得替我兜着点。”芷晴讪讪的笑道。
“好芷晴,你放心吧。”逸娴着急转身去吩咐影子。
又将春嬷嬷寻来,仔细交代她应付皇子们的盘问,这才换上一身宫女服,垂着脑袋,跟在芷晴身后出宫。
二人回到廉亲王府邸之后,芷晴竟然也寻来一个影子坐镇王府。
芷晴不知从何处寻来两身蒙古袍,二人换上蒙古袍后,又梳好蒙八旗儿郎常见的辫子,这才骑马出发。
逸娴一路上担惊受怕,几乎马不停蹄,半个多月后,才抵达通辽城。
才入了城门,就有兵士在清道,逸娴和芷晴女扮男装站在人群中,听着众人在议论西北皇。
“这西北皇比皇帝还威风,听说前几日,皇帝去军营犒赏,那些当兵的一动不动,直到西北皇喊谢恩,一个个才山呼万岁。”
“这一个西北将军,怎么能称皇了?”逸娴故意说道。
“二位小哥,你们刚从草原来吧?估摸着还不知道这西北将军五格,是皇后的亲兄弟,他连平日发出的公文都称为令谕,朝廷派侍卫来,他都拿人家当奴仆用。”
逸娴越听越头疼欲裂,她竟不知哥哥在西北已然一手遮天。
此时哥哥的八抬大轿正从当街穿过,逸娴冷不丁看见年羹尧骑马跟在哥哥轿子旁边。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来哥哥如今的所作所为,似乎和历史上年羹尧的所作所为,极为酷似。
可恶,哥哥好大喜功,定是年羹尧在旁撺掇哥哥犯错,逸娴顿时怒不可遏。
“后头那些红匣子里是什么?”逸娴诧异看着数以千计的士兵,肩上扛着红色匣子。
“那是大将军吃的蔬菜,西北苦寒,漫天黄沙,大将军特意从蜀地派千名士兵运送新鲜蔬菜。这些菜要花两个月,才能运到这来。”
“哎呦快去捡白菜了。”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兴的低呼道。
“这西北苦寒之地,菜比肉还贵,怎么还能捡白菜?”逸娴压下心底怒意。
“大将军吃大白菜只吃菜心,外头的菜叶子统统都会丢掉,运气好的话,咱能在泔水桶里捡到好几颗菜呢。”
逸娴正要继续追问,忽而瞧见不远处的路边摊,有一道熟悉的清癯身影。
她眼角发酸,愧疚的咬唇。
此刻微服的四爷正坐在路边摊吃饭,她看见四爷面前只有一碗清炒萝卜。
他吃的很慢很认真,甚至将剩下的汤汁,都倒进他的饭碗里,还小心翼翼的用米饭,在汤碗里滚了一圈。
堂堂一国之君过得如此简朴,而她亲哥哥却为满足口腹之欲,浪费军力,让大清的将士们沦为他的奴才。
逸娴羞愧难当,简直无地自容。
“芷晴,我想混到四爷身边照顾他。”逸娴心疼的直掉泪,四爷定被她哥哥气坏了。
“嘿嘿,我早就猜到你想这么做,你快夸夸我,我们二人乔装的身份,就是蒙八旗上三旗里的精锐。负责拱卫天子营帐。”
芷晴一脸得意,又道:“你是邬望,我是罗巴。”
“淬,你给我取的什么名字,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芷晴一愣,低声念了几遍邬望,顿时捂嘴嘴角偷笑:“总比旺财好吧,哈哈哈。”
“娴儿,只不过你们毕竟是夫妻,你能伪装好么?”
“你能认出我?”逸娴指着自己因日晒雨淋后,变得粗糙黝黑的脸,以及遮住半张脸的络腮胡子。
“啧啧啧,还真认不出,你如果可以改变音调,来点皮牙子腔调,估摸着连皇帝都不知道他媳妇就在他身边。”
芷晴认真盯着娴儿的脸看了许久,笃定的点点头。
逸娴忽然怔住。
“四爷身边的护卫都如咱这般,如此容易被掉包吗?”
芷晴见娴儿如此严肃,担心她多想,于是匆忙解释:“怎么可能,我可是找我家八爷开的后门,我用全部信用举荐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人才。我家八爷都亲自瞧过这二人。”
“淬,你就知道糊弄八爷。”逸娴忍俊不禁。
二人从包袱里,取出蒙古兵士的战甲换上,就匆匆来到城外的大清西北军营。
因是廉亲王举荐之人,一路上几乎没有过多的盘问,二人被四爷身边的侍卫盘问了几句,又仔细教导了规矩,这才来到距离天子营帐有些距离的御膳房门口站岗。
“芷晴,四爷的天子营帐还隔着老远,你行不行啊~”逸娴忍不住吐槽。
“啊呸,谁不行!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想法子,傍晚的时候,若你没站在天子营帐门口站岗,我就是旺财。”
芷晴抬腿往南边的营帐走去,走到一处站着几个侍卫的营帐前,她大喇喇的抬腿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