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澄这一次学乖了,唇边笑容浅淡,眸光凝着她道:“还请楼主指教。”
杜沁然原本就是想过一把领导瘾,谁料谢景澄居然如此配合。
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微微昂着下巴,看似十分勉强道:“好吧,既然你诚心来求我的建议了,我免不得就要嗦两句了。”
说罢,她目光不经意间瞥过谢景澄,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眸子里宛如含着温柔的春水,晶莹动人。
一时间,杜沁然脑子里蓦得一空,忽而升出种被蛊.惑的感觉。
她想,谢景澄以前真的是太不了解他自己了。
他先前刻意用美色引诱她时,又是装病弱,又是故意露出冷白的锁骨,一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她。
杜沁然无法否认,那种时候的谢景澄是真的很戳她,让她克制不住地想迫他嗓音沙哑地求饶,想瞧这如冷玉般温润高洁的人因她而满面潮.红,轻颤着求她放过他。
色.诱她的谢景澄无疑是惑人的,他身上的清冷和易碎感糅合得恰到好处,融在一起便成了难以言喻的欲。
可杜沁然此刻却发现,他全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谢景澄需要做的,仅仅是像现在这般,安静地瞧着她笑,她便已经丢盔弃甲了。
见杜沁然怔怔盯着自己不说话,谢景澄眉梢微挑,从鼻腔中发出了声有些暧昧又分外轻柔的询问:“嗯?”
满脑子都是美色的昏君杜沁然已经顾不上纯洁的思想汇报了,她脱口而出:“谢景澄,你是在勾我吗?”
谢景澄微怔,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却凝着她微微一笑:“如果夫人喜欢,倒也未尝不可。”
杜沁然几乎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谢景澄口中说出来的。
...... 是她看错了他。
她以为在情情爱爱这种事上,自己才是那个更为大胆、占着主导地位的人。
因为谢景澄向来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她初次百般折腾他,才逼来了他那句克制隐忍到了极致的“杜沁然,你卑鄙”。
他分明矜贵又自持,如今却一派淡然地说着和他外表截然不符的话,倒是让杜沁然有些...... 有些说不上来的羞意。
她偏过头重重咳嗽了下,严肃道:“端正你的态度!我们在谈正事呢。”
谢景澄很体贴地并未提醒她是她先调戏他的,十分配合地将称呼换了回来:“还请楼主继续。”
杜沁然有些心虚地瞥他一眼,而后稳了稳心神。
就在此时,阿墨也赶到了不远处,恰好赶上了他们家柔柔弱弱的夫人说的话。
杜沁然幽幽叹息一声,颇为悲天悯人,说出口的话却并非善茬:“死法也太便宜他了。”
谢景澄闻言,沉默片刻。
他本以为杜沁然会指责他下手狠辣,谁曾想她却说了这番话。
他听出了她话语间对自己的怜惜,也为这几分怜惜而哑口无言。
半晌后,谢景澄才再次开口,从善如流道:“好的楼主,我下次改进。”
在角落偷听的阿墨瞪大了眼:???
这对软柿子夫妇先前嘴里“时日无多”的,到底是谁?
是什么时候发现谢景澄,又或者说“严唤清”不对劲的呢?
杜沁然想,也许是刺杀林太师的当晚,谢景澄情绪上露出的破绽。
之前种种迹象表明谢景澄就是严唤清:他用英语和她表白,他会说现代的词汇,他知道自己和严唤清之间的一些小细节。
但或许自始至终,杜沁然都不愿去相信他就是严唤清。
又或许说,她不愿意相信在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从来都没存在过。
因此,在林太师之事了结后,杜沁然就在不经意间开始试探起了谢景澄。
“严唤清,”她冷不丁叫了他一声,“你记得我之前去看你的演唱会时,发生了什么吗?”
谢景澄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挽袖沾了沾墨,在宣纸上写了个“沁”字,而后才笑着道:“怎么,你这是想秋后算账了?”
他嗓音极淡地开口:“是我的错。你为了我特地请了假、来到另一个城市,我却对你很冷淡,还对你说‘你怎么来了’。”
谢景澄垂眸,唇边笑意有些苦涩。
也许此刻,他也在责怪命运弄人吧。
他如此珍视的女孩儿,她的心意居然被另一个人如此糟践。
谢景澄轻声道:“我以后不会了。”
杜沁然见这道题没能难倒他,微微蹙了下眉。
林、若、寒。
她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等着,她很快就去找她喝茶。:)
杜沁然努力回想了下,又问道:“那你记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谢景澄依旧回答得很流畅:“可能是我们咖啡店谈起理想的那一次?”
他开了个玩笑:“还是说,我们横店初遇时,你就对我一见倾心了?”
杜沁然:...... 林若寒这家伙,给的消息还真全面。
她勉强笑笑,随口敷衍道:“都有吧,我也说不准。”
杜沁然绞尽脑汁在想还有什么事,眼珠一转,决定诈他一诈。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哎对了,你之前给我打包的奶茶是哪家的啊?里面的配料和糖分是什么?我以后去的时候也点。”
问出口后,杜沁然才觉得这个问题也不够完美。
谢景澄大可以用花言巧语赖过去,比如推说他以后会一直给她打包,她不用花心思记住之类的。
谁料,谢景澄却并未这么做。
他沉吟片刻,而后带着几分试探地回道:“奶茶?你不喜欢甜的,我怎么会给你打包奶茶呢?”
杜沁然听到这个答复,心里狠狠陷进去了一块。
谢景澄。
他真的是谢景澄!
严唤清工作很忙,他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他自然不知道杜沁然的爱好到底是什么。
杜沁然的确不喜欢喝甜的东西,包括奶茶这个快乐肥宅水,但严唤清却给她打包过奶茶。
知道她不喜欢甜食的是谢景澄,也只有谢景澄。
杜沁然垂眸感受着心里那排山倒海的酸涩,等那种感觉渐褪后才低声问道:“对啊,是我记错了。可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甜食,那天用晚膳时为何还给我夹糖藕呢?”
谢景澄并不知道自己这简洁的答复在杜沁然心中惊起了多大的波澜,斟酌了下措辞后道:“我系统给了我个任务,我需要收集身边人的厌恶,所以......”
他抿了下唇,对杜沁然道:“是我不好。”
杜沁然蓦得笑了,眼眶有些湿。
什么系统啊,谢景澄就是古代人,他哪来的系统啊。
他是猜到了自己要收集厌恶值的任务,为了顺从她的心意吧。
可现如今被她问及时,他却将一切的脏水尽数泼在自己身上。
如果杜沁然没有发现真相,如果杜沁然没发现他是谢景澄,她可能真的会笑着埋怨他,心头的愧疚感就此烟消云散。
偏偏杜沁然窥见了真相。
她轻声喃喃道:“傻子。”
谢景澄没听清,微微俯身向前:“嗯?”
那一刻,杜沁然脑海中走马观花地浮现过很多场景。
她满怀雀跃地对他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严唤清。”
她自认为温柔地安慰他:“等我们回了现代,我陪你一起去看电影,我们一起逛商场,买菜做饭...... ”
她在他最脆弱时对他道:“回去后,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杜沁然啊,你可真是个刽子手,她心想。
因为她亲手做的那碗担担面,从不碰油腥的谢景澄却一根不剩地全吃完了。
他当时浅笑着对她道:“最后一次。”
她本以为他说的是他在和她一起回现代前,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吃辣。
可没想到,谢景澄的“最后一次”,却是最后一次吃她亲手做的饭菜。
然后呢?
他什么都知道,他助她收获厌恶值,让她续命,帮她完成任务,然后呢?
按照谢景澄的个性,他会含笑目送她离开,说不定离别前还会对她道:“我们回见。”
他在亲手送她离开这个时代,离开这个有他的时代。
谢景澄......
谢景澄!
谢景澄!!!
杜沁然的心都痛得滴血,痛得她感觉自己被深深溺进了漆黑一片的海底,她快要窒息了。
谢景澄待她冷漠之时,她委屈又难受,却想着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她不恨他。
谢景澄有事跟别人说却不愿跟她说时,她不恨他。
谢景澄手中的刀抵着她的后腰时,她也不恨他。
直到此刻,只有此刻。
她第一次真正恨他恨得牙都要咬碎了,恨到了骨子里,恨他的心狠,恨他宁愿一个人承受全部,也不告诉她半分。
他以为他在干什么?他全程把她蒙在鼓里是在奉献吗?他认为自己是在爱她吗?
杜沁然看着眼前人清清淡淡的样子,心里疼得抽搐,疼得无名火油然而生。
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那她奉陪到底。
杜沁然掩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指尖深深嵌入了她的掌心,那疼痛却不及她心尖半分。
她就这么盯着谢景澄,嫣然一笑:“严唤清,我突然想到我还没郑重地跟你表白过吧?”
谢景澄眼睫轻轻一颤,却掩饰得极好,温声道:“无妨,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是吗?可我觉得你不知道。”杜沁然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绕过书房中的檀木桌案,走到谢景澄面前双手撑膝,两人之间骤然拉近的距离让谢景澄所有的神色无所遁藏,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杜沁然就这么矮下身,不容他躲闪地看进他的眸底,嗓音又轻又魅:“严唤清,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们的以后。”
她刻意顿了顿,想着如果谢景澄露出了一点不愿听下去的神色,但凡只有一点点,她都无法狠下心继续编下去。
谢景澄却沉默片刻,毫无破绽地弯了弯唇,嗓音清朗:“是我的荣幸。”
看着谢景澄这副模样,杜沁然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心想:忍啊,继续忍,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好想好想和你严唤清结婚啊。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她/他会奶声奶气地叫我妈妈,叫你爸爸,会是我们幸福的结晶。而我们呢,年轻时可以共同打拼,你圆你的歌手梦,我做我的外卖线。晚上回到家,我们会相依而眠,也许你会很温柔地抱着我,会把我圈在怀里吻,会......”
“沁然。”谢景澄克制地打断了她,喉结滚了滚,闭了下眼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杜沁然神色惊讶,指尖却慢条斯理地抚上他的衣襟,勾着他的脖子侧坐在他的腿上,妩媚又无辜道:“唤清,我以为你会喜欢听这些,毕竟你以前......”
她每句话里提的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处处都是另一个人的痕迹。
“杜沁然。”谢景澄哑声唤她的名讳,面容有些苍白,“你看看我。”
杜沁然眉眼弯弯,单手抚着他如玉般的脸庞,柔情款款:“我一直在看着你呀,我眼里只有你,唤清。”
谢景澄隐忍再隐忍,清瘦的手臂上青筋突起,性感又脆弱。
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他便知自己必定会听到他不愿去想的,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耐力。
他终是...... 耐力不足。
浓郁的欲念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谢景澄克制不住地仰脸去寻她的唇,想封住那一张一合间都在捅刀的柔软唇瓣,想让她口中再也说不出其他男人的名字。
杜沁然却笑盈盈地偏过头,任由他的吻落空,而后眼神清澈地问他:“唤清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似乎在她的印象里,除去谢景澄蓄意勾.引她的那几回,亲密之事向来是由她主导的,而谢景澄只是半推半就接受的那个人。
她吻他,他承受;她要他,他便把身子给了她。
谢景澄啊谢景澄,多么圣洁高雅,多么不染人间烟火。
他想当那个无悲无喜的宽容神佛,想纵她回现代和其他男人长厢厮守,她便偏要撕碎他的纯善面具,挑起他内心深处的欲念。
她要让他意识到:他对她有无边无尽的占有欲,有气势汹汹又极具排他性的爱,有缠绵悱恻又想长厢厮守的情。
他想要她。
这身白衣再也束不住谢景澄骨子里的执念,隐忍许久的情愫在这一刻汹涌迸出。
他扣着杜沁然的肩,猛得欺身向前把她按倒在墨迹干涸的宣纸之上,眼眸沉得仿佛含着看不到底的潭水。
而此刻,潭水里沉睡多年的兽,终于觉醒了。
书籍砚体顷刻间被他拂落在地,他将杜沁然完全禁锢在自己身下,偏头便气势汹汹地吻了下来。
谢景澄吻得很急,他毫无章法地在她柔软的唇上辗转着,杜沁然推拒般地搡着他的肩,谢景澄却单手反扣着她的双腕,压在桌案上。
这一刻,主导权互换。
杜沁然的腰肢弯成了个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双手被按在头顶,第一次被迫承受着谢景澄的欲念,承受着他强势的吻。
“等等...... ”杜沁然细细地喘息着,面上染着绯,“这里是书房。”
鼻尖混合着檀意的墨香是那么典雅,而这张往日里作词写诗的桌案竟被他们用来...... 用来......
此时还是青天白日,不知何时就会有人经过书房。
纵然杜沁然思想不封建,她都觉得这圣贤之地传来靡靡喘息声,是如此荒谬,和羞耻。
谢景澄却眼神暧昧地抚过她的唇,哑声道:“夫人就只想说这些?”
“我......”杜沁然眨了眨眼,话都还没说完,谢景澄就再次吻了下来,又急又凶。
她被他压着亲,亲得嘴唇都肿了,艳色唇脂也被他吻得晕开了,他才勉强任她喘了口气。
他分明掌控着她,却仍要跟她服软,装可怜,博她那点子怜惜。
谢景澄脸庞轻轻蹭着她的颈窝,杜沁然垂眸时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和他那抹冷白修长的脖颈。
谢景澄嗓音很低,似是含着无尽的委屈,小心翼翼地求她道:“别喊那个名讳,好不好?”
杜沁然指尖插入他柔顺的发丝,再硬的人此刻都化成了荡漾的春水,她柔声道:“为何?”
只要他坦白,她就不和他计较了。
他们把话说开,共同承担未知的将来,携手共进退。
只是,谢景澄再一次给了个令她失望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