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做到的事儿会告诉你们吗？但这都不是重点。”
“难道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沈书行仰头喝下一口酒，抱着头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谁？”周平生也凑了过来。
“曲甯是忠武将军的女儿。”
“啊？不是那钦天监监副的女儿？”
“不是，那监副姓王。”
“你也知道我们平日里就爱喝茶，听曲儿，斗蝈蝈，赌坊摇骰子，哪里知道这些？”林子涵不以为意。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我爹提起过那位曲将军，因为听了两句没在意，所以忘了。”周平生沉思道。
“不对啊沈书行，你难道怕曲将军找你算账？”林子涵惊呼，“你连你爹都不怕，你还有怕的人？”
沈书行继续抱着头道：
“我现下只想知道，曲将军知道事情原委后，会不会飞奔过来打死我？”
一个百战沙场的将军，单只手都可以把他拎起来暴打一顿吧。
第18章 为什么要跑
离年节越发的近了，京城又落了场雪。
月上湖畔，曲甯站在灯会当日沈书行靠过的大树下，腰上的铃铛被风吹的叮铃作响。
她这只铃铛，被风自然吹出来的声音和人为晃动的声音很不一样，也正是当日蕙宜郡主面前，她能如此冷静的晃动它的原因。
曲甯搓了搓另一只撑伞的手，左右望了好几眼。
沈书行还没有来。
她今日搭上了件正红色的比甲，衬的气色十分的好，发髻上的珠钗是她特意挑选过的，再之是脸上的胭脂粉黛，也是让府里擅长的丫鬟仔仔细细上的。
原本清冷秀丽的面容上施以粉黛，犹如雪下红梅一样明媚，额发随风而动，难遮下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虽然一人站在此处等待，但分明只是站在那里，却叫人移不开目光，过路之人大都会停下来或者回头再看一眼。
腿站的有些酸了，曲甯弯下腰按揉了几下。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花花蹭着曲甯的小腿，似乎觉得太冷，躲进了曲甯的裙子里。
余光瞟到旁边似乎有人走来，曲甯立马站直了身子。
“姐姐，你要不要买个糖葫芦？”
“……”
曲甯取了些碎银塞到卖糖葫芦的小女孩手中，想了想，还是从上面取了根糖葫芦下来。
“谢谢姐姐！”
不是沈书行，她难免有些失落。
依这些日子来看，沈书行不会是爽约的人，她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沈书行还不来，她也不会再傻站着干等。
曲甯对沈书行的了解一直都是沈书行自己所说，她反倒没有主动去了解过什么，既然一直都是沈书行来说，这回就换她去找他。
沈书行在京城的名气大，找到他的动向没有曲甯想象中的那么难，只是一路听下来，有人以为她是倾慕于沈书行得不到回应的女子，都劝解她早日放弃，沈书行不是个好归宿。
“他就是个纨绔，哪里有什么责任心，姑娘还是莫要错付了。”
“是啊，他往常日日流连于赌坊花楼，要不是仗着家里……”
“找谁不好，竟然要找沈书行，哎。”
人言可畏。
曲甯一般不信这些，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他今日去了哪儿。”
**
沈书行偏着头，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儿，“这出戏有些看腻了。”
“得了吧，沈大公子，有地方让你去便不错了。”林子涵斜瞟了一眼，忽然惊觉的站起身来，把身后的帘子拉了起来。
沈书行觉察出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楼下大堂嘈杂。
而在一片人声中，曲甯显得格外显眼。
“天呐，曲甯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林子涵叹道，刚转身想跟沈书行说话。
结果原本的位置上哪里还有沈书行。
跑了？
怎么就跑了？
“我看老沈这桃花债不简单啊。”周平生亲眼看见沈书行转身就走，一刻不留，不免想要感叹。
“人姑娘不能来看戏吗？就一定是找沈书行来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可一眼没往台子上看啊。”
林子涵眼皮一掀，双腿一靠，“总之她不能把沈书行吃了就是。”
“我来这儿自然是找沈书行了。”
清亮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吓得林子涵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偷听我们说话？”林子涵看着气势汹汹走进来的曲甯，心里觉得奇怪。
这姑娘怎么变了个样子似的。
一副‘我来找你们麻烦了’的模样。
“二位公子，如果你们说话声小一些，我或许听不见。”曲甯刚上来二楼，没走几步便听到超级大声的‘就一定是来找沈书行来了？’
没错，她还就是来找沈书行来了。
看这两人衣着打扮都是富家子弟，想必是沈书行的好友。
“劳烦二位告诉我，沈书行在哪里。”
“曲小姐是如何找到我们的？”周平生想要替沈书行打掩护，但一时没想到什么好说法，只能先拖延着了。
这样几个回合，曲甯应该就会放弃找了吧。
“你不需要问这个吧。”连她是谁都知道？曲甯看出他的遮掩，越发觉得不对劲，“沈书行在哪？”
“今日他不在这，可能在家里？”周平生随口胡诌道。
“可能？”
林子涵拉住周平生的袖子，疯狂用眼神交流。
林子涵：她是被什么附身了吗？跟那晚上我们看到的，压根不一样啊。
周平生：怕不是老沈真得罪她了。
林子涵：难不成之前是装的？
“我跟他有约，他没有来。”
“岂有此理？！”林子涵拍桌而起。
周平生：？
“他竟敢失约？”
林子涵一副要讨伐沈书行的架势，让两人都懵了。
“沈书行嘛，我们哥俩的确不知道去哪儿了，但是曲小姐想找，我们也能尽几分绵薄之力。”
“……”曲甯无言。
“我想到他可能去哪儿了。”周平生拍开林子涵的手，“我记得他今日要去……好像要去马场。”
“对对对，马场！”林子涵见周平生挤眉弄眼，立马会意附和道：“他说近日对骑马十分感兴趣，迫不及待的要去试试呢。”
曲甯狐疑的看着两人，最终落下了话，“那我便去看看，多谢。”
林子涵头点的像拨浪鼓。
总算送走了曲甯，他们这第一次正面交锋，竟然险些落了下风，就是莫名的有些畏惧……
到底是为何，又说不出口。
难怪沈书行都跟她纠缠了半个月。
“呼，也不知道沈书行跑哪儿去了。”
“这么点时间，怕是都没出梨花院门口呢。”
“我们也快走吧，指不定她折返回来呢。”
“行。”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准备出去了。
刚迈出门一步，林子涵就觉得不对，总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芒刺。
他转头去看身旁的周平生，显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二位想去哪儿？”
曲甯抱臂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凝视着意欲溜走的二人，她脚边的小狗，似乎也虎视眈眈的。
以一种早有预料的平静目光，像是块巨大的石头，横在两人面前，他们硬是僵在了原地。
林子涵抬起头又立马低下了头。
她怎么还在这儿？！
“我是真心想要找他，你们不用骗我。”曲甯抬步向二人走过来。
“咳咳，
我们没有骗你啊。”
“没有骗我？”曲甯淡淡的笑着，看向林子涵道：“不是你说，也不知道沈书行跑到哪里去了吗？”
“我！”林子涵被堵的说不出话，难道他的嗓门很大，曲甯都走出去这么久了还能听到？不应该啊。
还是说，她早就识破了他们，并没有真的离开？
“我来了，他为什么要跑？”曲甯听到他们话时，完全不敢相信，即便是沈书行真有什么事儿或者是忘记了也就罢了，可是他方才就在这戏楼上，因为她来了，他就跑了。
他明明就在这戏楼上，为什么不见她？
“我们……”周平生和林子涵回答不上这个问题，说白了，就是他们都没想到，曲甯会如此认真。
他们便不知如何回答她这个原本他们认为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赌约。
是啊，只是一次赌约，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们从不在意所做之事带来的后果，只图自身一乐，更别提被人追责。
负责二字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人为取乐而生，谈何负责，况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以往从不会有人像曲甯这般追究到底。
不过几句话的分量，谁能真往心里去。
所以他们没想到，沈书行这么一招惹曲甯，还真给自己招来了朵躲不开的桃花。
“曲小姐，这其中缘由难以同你说，你还是莫要太过在意，再说了老沈他经常这么不着边的，你要是对他上心，才是对你不好的。”
“我们毕竟是他的朋友，也不是刻意瞒着你。”
曲甯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听他亲自给我说。”
**
从梨花园出来后，沈书行为了躲曲甯，咬咬牙去成衣铺子换上了女装。
“汪汪汪……汪汪汪。”
等等……哪来的狗咬他？
沈书行的声音太过惹人注目，他一身紫色裙装，月白比甲，明显有些不合身。
沈书行的身量极好，不过于柔弱，也不过于壮实，即便是穿这样素雅的颜色，也不显得清冷倦怠，在人群中依旧夺目。
他简单弄了头发，随意插了支发簪，而脸上更是随意，抹了些脂粉，涂了口脂，还涂的七扭八歪的，这般不入流的手法，在沈书行脸上却意外的不错。
循着花花的声音看去，曲甯一眼认出了沈书行，他似乎还在和花花纠缠，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也是，沈书行并未见过洗干净的花花，自然认不出来。
他为什么男扮女装好像也不言而喻。
曲甯忍着心中的难过，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沈书行。”
“汪汪汪。”
沈书行并未回应她，反而是一直咬着沈书行衣角的花花松了口，欢欢喜喜的回应着曲甯。
沈书行听见了。
但他哪里敢回答。
“你认错人了吧，什么沈书行，我不认识啊。”沈书行捏着嗓子企图装傻。
“沈书行。”
曲甯耐心再叫了一次。
“你为什么要跑？”
第19章 原来是赌约
偏僻安静的巷子里，沈书行背靠在石壁上。
曲甯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
他脸上抹花的妆容，发间摇摇欲坠的珠钗，和他身上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这些都在不断的告诉她，沈书行是在躲她，是故意在躲她。
“为什么不来赴约？”曲甯忍着心中波澜，面上平静道。
沈书行不是不记得，曲甯走之前说的那什么约定，而是不想记得。
赢了赌约，他就该恢复以往的自由身了。
“我忘记了。”
他知道逃不过了，却没想过曲甯直接把他拉到了这里。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知道了曲甯的身份，总觉得曲甯变得……不一样了，不对，是自从公主府回来，她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我之前从不知道，你的忘性这么大。”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不了解我属实正常。”沈书行想着能让曲甯放弃，便继续道：“我这人不务正业，做事也随心所欲，对家业操守和读书做官都没有半分兴趣，你要是……要是喜欢我，就是喜欢上了个没前途的纨绔，你应当配个更好的，喜欢上我太不值当了。”
若不是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曲甯简直要以为面前的沈书行是个被鬼上身的。
一个想法设法讨她开心，精心为她过了一个火节，在神树下真诚述说的人。
一个遭遇醉汉拦路，仍然时时刻刻关心她的安危的人。
一个为了替她出气砍了长公主养的名品竹的人。
一个在她病中悉心照顾，听她吐露真言后欢喜雀跃的人。
不过两日没见，他就让她不要喜欢上他，说的轻易，说的容易的很呐。
“随心所欲？对我也是？”
“还是一时兴起？”
“沈书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书行知道她会生气，却没想过她会这么生气。
“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儿，我们下次再好好说。”
“下次？”
曲甯被气笑了，还有下次？
沈书行盯着街市旁的小巷，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以几近利箭脱弦般的速度飞奔了进去。
“回头……回头我一定找你说！”
曲甯没有追。
她在追上去把沈书行抓住狠狠揍一顿的冲动和自己对他的情感中犹豫了。
犹豫的这片刻，她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
刚出虎穴的周平生和林子涵，再次看到曲甯，跟见了鬼似的转头就跑。
也不知道曲甯是吃什么饭长大的。
两个男人硬是被一个女子追上了。
“谈谈。”曲甯放出这两个字，走进方才二人的包房内。
即便是曲甯没有刻意盯着他们进去，他们也在方才的威压下乖乖的跟了进去。
曲甯还会找上门，只能说明……她没有找到沈书行！
或者说是沈书行又跑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沈书行干得出来的事儿。
“坐。”
曲甯已经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不知道的以为她给的酒菜钱。
“我见过沈书行了。”
“你们想为他遮掩什么，我能看出端倪，没有再问你们是想让他亲自告诉我，只是现在，他不说。”
“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哪里会变，其中缘由想必你们清楚，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听完这番话的两人面面相觑。
原来曲甯不是没看出来，而是想给沈书行一次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