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聪明,他们哪里瞒得住啊。
不过卖兄弟这事儿,他们肯定干不出来。
“万事好商量嘛。”周平生觉得应该可以商量。
毕竟曲甯询问他们还是一副和气的模样,语气也不是太过生硬。
“他可能……家中忽逢变故?”
“极有可能。”
“他在戏楼上听戏时就神色忧伤,对吧。”
“对对对。”
“我还想问呢,哪知道我们也找不着他了。”
“是啊是啊。”
曲甯见他们还在胡扯一通,顿时没了耐性。手指不受控制的攥成拳头,两人一唱一和的,还真是沈书行情谊深厚的“好兄弟”。
“够了!”
一声怒喝,一道拳头击打桌面的猛烈声响,喝停了两人。
“要是还敢骗我,保管你们不能好模好样的走出这里。”
曲甯已经全然不顾什么闺秀风范,什么德行规矩了,她只知道现在,她很生气,很烦躁。
林子涵着实被吓到了,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擦了好几次眼睛,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人是曲甯。
好可怕啊啊啊啊。
两人以眼神交流。
周平生:不能卖老沈啊。
林子涵:你听我说,这事儿真是沈书行不对。
周平生:看热闹的时候你怎么不嫌事大。
林子涵:我这是随机应变。
周平生:让你不要乱用成语。
“想好了吗?”
曲甯捞起在另一把椅子上的花花,将它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它的毛发,眼里难得的温柔。
“想好了就说。”
“我觉得吧,这可能是个误会,我们和沈书行一点也不熟。”
“……”
“去玩吧,别跑太远。”曲甯放下花花,看着蹿出去,这才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原来不熟啊。”
就当林子涵以为要逃过一劫时,领子上忽然多
了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这双手力气越发的大,他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
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周平生。
周平生也被吓得不轻,摇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曲甯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林子涵的领口,气势逼人。
若不是她今日悉心的打扮让人能看出是个世家小姐,就凭她现在的姿势。
更像是个抓住了俘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女土匪。
周平生:忍痛卖。
林子涵:卖卖卖。
总算平静了下来。
“半月之前,我们几个游船时看见了你,正好沈书行打赌输了,我们就让他半月内俘获你的芳心,你亲口对他说出‘喜欢’二字,他就算是完成赌约了。”
“你若是真喜欢上他了也不要太过伤心,就当是走在街上被狗咬了一口,疼过了就好了。”
见曲甯没有说话,他们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然后,他们看到曲甯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前,合上了门,又关好了每一扇窗。
“言语训斥于你们来说,大抵是毫无用处的,多说无益。”她轻声道。
“你要做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沈书行你太不是人了,你也没说过这曲甯是母老虎啊,我胳膊好像折了,啊啊啊,疼死我了。”
**
曲甯向来不会表露自己的悲伤。
直到回了曲府,她仍是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早出门的时候,她没有料想到会这样失落气愤的回来。
她被沈书行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耍了。
之所以她想不明白,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做戏,沈书行一直都是以“赢了赌约”为目的接近她,不论是救花花还是救她,还是种种她曾为之动容的事,一切一切都是他刻意设计。
她以为的笨拙真挚的喜欢。
是几个纨绔公子消遣玩乐的小菜。
她根本无法容忍自己被骗。
商瑗过来的时候,曲甯脸上的脂粉还没洗去,但显而易见的有些花了。
“甯儿,怎么了?”商瑗柔声道,用手轻轻拍着曲甯的后背。
“菱烟那丫头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说她家小姐,自一回来就待在房里,娘说这可不行,立马就过来了。”
“手怎么了?”商瑗牵着曲甯的手,发现有些红肿,立马变了脸色,“谁做的?”
“打人打的。”
“……咳咳,待会儿让菱烟拿些药膏过来。”
商瑗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不过到了京城后,这还是她第一次……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跟娘讲。”
“娘,你放心吧。”曲甯道:“遇到不顺心的,我会自己解决的。”
今日出门前,她打算与沈书行见面后,便可以将二人之间种种告诉父母,两家父母也能商议婚事。
哪知道会到如今这个境地。
现在再告诉他们,也只能让他们担忧罢了。
“你啊。”商瑗哪里看不出曲甯是故意不说,“回了京城后,多了许多心事,再不像往日那样无忧无虑了,不过好在你的性子也不会为了一件事儿过不去,娘今日就多说些了,人总是会有烦忧的,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无论你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我跟你爹都会尽最大的能力为你铺这条路。”
“之前你决心要学规矩,是你有自己的坚持,娘不会干扰你,如今你发觉所做并不能改变他人的做法和看法,娘就把你房里所有的书都收进了仓房。”
“事在人为,只要你觉得自己所做有道,那便去做,无论是对谁,何种做法。”
**
“哎哟,轻点轻点。”
上药的小侍有些为难,他分明已经很小心了啊。
林子涵痛的呲牙咧嘴,他现在成了个鼻青脸肿的猪头,这一切都是拜曲甯所赐。
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能不能别喊了,我也疼着呢。”周平生躺在另一把交椅上,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来。
“嘶。”
“这真是曲甯……打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曲甯虽然性子上有些不同了,但也不至于能打架吧,而且还是一打二。
他都有些怀疑,这两人是故意骗他的。
“沈书行,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
“我我我我我什么我,大不了请你们喝酒。”不论真假,毕竟是他跑了,曲甯才会去找这两人算账,他理性表达一下歉意。
“你也不用请我们喝酒了。”周平生想到他们卖了沈书行,多少有点心虚。
“怎么?你们不对劲啊。”沈书行在二人之间眼波流转,“你们做什么了?”
“你下去同掌柜说一声,上点好酒来。”周平生朝身旁的小侍吩咐道:“尽快。”
“是。”
等外人都出去了,两人才开口道:“待会儿多喝点,我们再告诉你。”
第20章 钻狗洞被活捉
酒过三巡。
几人都喝的有些上头了。
“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到底要说什么?”
不过抬头看着他们两脸上的伤,沈书行还是颇为愧疚,“你两少喝点。”
“你也不用愧疚,反正我们已经把你卖了。”林子涵的酒量向来是几人之中最差的,现下已经有些意识迷糊了,好在听到沈书行的问题,他立马反应回来了。
他跟周平生商量着,让沈书行多喝点酒,待会他们说了,沈书行也不会太生气。
“什么意思?”
“打赌的事儿,我们告诉曲甯了。”周平生接着道:“原本我们也是宁死不屈的,只是曲甯武功高强,我们抵挡不住啊。”
“你看你也不必愧疚,我们这伤也抵了这罪过吧,咱们还是和和美美的。”
“和你个鬼。”
沈书行绝望了。
以前他不确定曲甯知道真相了会如何,但现在亲眼看着周平生林子涵两人的伤,他确信了。
她根本不可能放过他。
曲甯根本不是什么文文弱弱的闺秀小姐,而是个实打实的母老虎,一打二的母老虎!
“老沈,你也别太担心,到时候你被打死,清明和年节我们会给你烧纸的。”周平生安抚道。
“……我谢谢你。”沈书行懒得再管他们,闷头喝了一大口酒。
如今别无他法,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他沈书行就没有怕的人!!!
三人都渐渐喝多睡了过去。
**
夜里,沈府灯火通明。
主母何氏正与几名丫鬟一并等待在府门外,入夜后等在外面很是遭罪,她们提着风灯,只能不时的换上另一只手,再将换下来的手伸进衣袖里取暖。
何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担忧的望向远处。
沈书行是被两名家丁整个架着带回来的,他喝的烂醉如泥,两条腿几乎是在后面拖着,又忽然张开嘴去接雪吃,吓得两名家丁赶紧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在看见何氏时,沈书行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娘?你怎么也来紫薇楼了?”
“书行,你看清楚,你回家了。”
何氏将手炉递给身旁的王妈妈,亲自走下台阶去扶沈书行,随行的丫鬟连忙撑开伞给二人遮蔽。
“去给少爷烧热水,再煮些醒酒汤来。”
“是。”
吩咐完后,何氏扶着沈书行回了他的屋子,此时沈咏早已等待在上座,脸色一片阴沉,看见何氏进来后,方才好了一些。
“看看这个逆子成什么样了!气死我了!”
“老爷,让书行先进去沐浴,他才从外头回来,总得驱寒。”何氏将沈书行交给服侍他的下人,这才上前替沈咏捏肩,自动省去了沈书行喝酒这件事儿。
“驱寒?他喝这么多酒,怕是把下辈子的寒都驱走了,你就是太惯着他了。”
何氏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当即松了手,“你公务繁忙,何时关心过儿子,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夫人,你别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何氏索性侧过身子不再理会他。
“我一天不看住他,他就要惹事!若非我公务繁忙,怎会拖到现在才来管教他?沈书行私自把两名女子带回了别院,这可是周春亲眼所见才来禀报的,你也听见了,这事儿作不得假,他在外头风流,本就总是惹些闲话,这次竟然直接带了人回家,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可这件事你还得听听书行怎么说,毕竟
他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断不能以一言定了他的错。”
“夫人,你是有所不知,那日曲家曾到长公主府上要过人,周管家又在我们家别院后门瞧见了曲家的马车,两者联系起来,我隐隐怀疑那个逆子带回别院的其中一名女子,很有可能是曲家的独女,曲甯。”
何艽看向房内,叹出一口气来,“不可胡说,这事儿放到书行身上外人顶多骂他两句,要是放到曲小姐身上,便是一个女子的名节被毁,一辈子的事儿。”
沈咏自然也想到了,只不过他没有何艽想的如此细腻,被当面一说,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曲将军受圣上看重,又为国立功,我敬佩不已,若是沈书行果真做了对不起曲小姐的事,我这张老脸实在是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何艽看出他心中忧虑,柔和了下来,“书行这孩子善良孝顺,只是贪玩了些,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但若是真的,我们也不能包庇纵容”
与此同时,被泡在浴桶里的沈书行逐渐清醒过来,热水氤氲出的雾气不断漫出,整个隔间湿润而温暖。
嘴里尚有混杂着酒味儿的甘甜之气,沈书行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葛花的味道,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他不止一次喝过了。
该死的醒酒汤!
酒醉,是沉沦之味,更有醉生梦死之感,让人欲罢不能,沈书行不是消解愁苦,而是喜欢喝酒带来的快感。
醒酒汤不是醒了再喝吗?怎么没醒就给他灌,哪来的道理!
于是他挣扎着起身,穿好了衣裳,踉跄的往外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林子涵!是谁给小爷灌的醒酒汤!”沈书行吼了一句,不满的拉开帘子。
“是我!”沈咏怒拍桌案,气上心头。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沈书行猛然察觉不对劲,他不是在酒楼吗?怎么会听见他爹的声音?
揉了眼睛后,熟悉的装潢落入沈书行的眼里,他的脚步顿住,彻底清醒过来。
“书行,赶紧过来,你爹有话对你说。”何氏打破了冷场,看着桌上洒出来的茶水,重新倒好了一杯。
沈咏喝完茶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沈书行不情愿的走到沈咏面前,叫了声:“爹。”
“哼,你还认得我这个爹?”
“哪能认不得啊,鼻子还是这个鼻子,眼睛也还是这个眼睛。”
“你别给我没个正形,站好!”
沈书行站好后,沈咏又想到方才何氏的话,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和了一些。
“我不求你考取功名,入仕封官。不求你披甲参军,光耀门楣。但你好歹做个规矩之人,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就算了,还时不时给我闯一些祸出来。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你缺乏管教,才使得你长成了这副模样,我也有过错。”
沈书行背后一凉,他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语重心长——
“我觉着长成这样挺好的。”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让你站好,你嘴动什么?”沈咏方才平复下的心情似乎又要爆发,何氏察觉不对劲,赶忙拿起茶杯凑到沈咏的嘴边,容不得他反抗的说道:“老爷,再喝点茶。”
“咳咳……沈书行,你到底在外头闯什么祸了?为何会跟曲家扯上干系?”
“什么?”
难不成曲甯已经找到他家里来了?
“书行,三日前你带了两名女子回沈宅别院,是不是?”
“不是啊。”沈书行哪里会承认。
“还敢说不是,这是周管家亲眼所见!”沈咏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周管家年岁上来了,老眼昏花不足为奇吧。”
“好,好,好,你还想狡辩是吧!”
“那我怎么说你都当我狡辩,还问我做什么?”
“你是想气死我!”
“没有就是没有,我实话实说罢了。”沈书行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心虚,只能梗着脖子故作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