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沈书行慢悠悠的点了一下头。
“曲甯,我必须同你说一件事儿,就是……我今早醒来发现我跟太子共处一室,而且是我在床上,他在椅子上,你说他会不会把我……”沈书行没说出口,用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我怀疑是我喝醉了酒误打误撞进了他的房间,还将他赶了下去,罪过啊!好在我已经留下纸条,希望他看完后不要生气吧。”沈书行自顾自的说完。
曲甯:“你这么一说,极有可能是了。”
她虽知道是胡璟年带走了沈书行,但看沈书行胡思乱想的样子比她直接说出实情好玩的多了。
她还可以趁机吓吓他。
“他其实挺记仇的,你若是真的将他赶下了床,以后没你好果子吃了,夫君,赶紧想想之后的路吧。”曲甯淡淡的说完,又无奈的摊手,表示她也没有办法。
“啊?不会吧?小爷我这辈子还没给谁写过歉条呢,他……他得感受到我的真挚啊!”
眼见沈书行真的被她唬住,曲甯故作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夫君,你放心,我会尽力先跑的。”
“什么?”沈书行一下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曲甯嘴里能说出先跑这种话,明显是她故意为之。
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吓唬他。
“曲甯,你完蛋了!”
沈书行上手捏住曲甯的左脸一扯,扯完转身就跑。
迎面过来的沈画卿一把抓住沈书行,问道:“哥,你跑去哪儿啊?不是要下山了吗?”
“生死关头,你先放开我!”沈书行着急的不行。
“什么关头?”沈画卿显然没听明白。
曲甯忍着笑看沈书行插翅难飞的惊慌,慢慢走到他面前,双手捏住沈书行的脸往外拉扯,直到他吃痛出声为止。
沈画卿惊住了,怎么一会儿不见,哥嫂就有了新的恩怨?
**
山上的人都被送回了家,但蕙宜郡主和翰林院修撰失踪一事还是引起了恐慌,胡璟年为了防止流言蜚语,将此事暂压了下来,与王府以及淮景园合力搜寻两人。
此时的胡湘毓才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被巨石碾过一般,痛的她没有力气坐起来。
火光在她右脸闪烁,带来一丝温暖,她艰难的偏过头去,发现火堆的那头,齐明松认真烧火的脸。
“齐……明……松”
“郡主醒了?”
“嗯……”
“我扶你起来,你先将衣裳烤干,齐某会回避。”
齐明松身上的衣裳已经烤干,不过胡湘毓一直没醒,他只能将火先生在胡湘毓旁边,但她的衣裳总归是潮湿的,需要尽快烤干。
胡湘毓口干舌燥不想说话,只能点头。
齐明松将她扶了起来,“郡主面前有水,是用捡来的茶杯装的河水,若郡主不嫌弃,可以喝。”
说完这句话,齐明松便背过身去。
胡湘毓的确嫌脏,不过她渴的难受,实在忍受不了,她拿起杯子,紧闭双眼,一口气喝完了整杯。
这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喝,胡湘毓竟生了再喝一杯的想法,但她有些难为情。
她看了眼齐明松,然后脱下衣裳,在火边烘烤。
“我们……在哪儿?”
齐明松回道:“我醒来后已经出去看过,这里不是桃花山附近,我们应该是掉进了桃花山下的一条河中,顺水飘到此处。”
“齐明松,是我将你也拉了下来,你若是想说什么便说吧。”胡湘毓心有愧疚,若不是她将齐明松拉着,也不会两人一同掉下去。
“郡主既已能反思己过,我无话可说。”
“你这是……在夸我吧?”
齐明松挺直了背,默背起文章来。
“怎么又不说话了?”胡湘毓知道自己现在十分狼狈,她想等身上不痛了便去河边洗洗脸。
“不过我们很快就会被救的,我爹和我姑姑若是知道我不见了,肯定急坏了,不出半日就会找到我们的。”胡湘毓没有那么担忧,反而觉得能跟齐明松共同相处几个时辰也不错。
“我先去外面找找野果子。”齐明松闭眼往外走。
胡湘毓看他
也已经衣衫褴褛,身上估计都是被刮破的伤,问道:“你不疼吗?”
齐明松脚步一顿。
“不是很疼。”
第72章 吃味了吗
沈书行觉得曲甯自回府后便有些心神不宁。
譬如此刻, 她正摆弄她的匕首弓箭,却一不留神的将擦拭匕首用的帕子扔进了净手的铜盆里。
从昨日至今皆是如此, 着实不太像曲甯的作风。沈书行甚至怀疑她去了一趟桃花山被什么邪物缠上了。
一个曲甯他对付不了,一个曲甯加一个不知是何的脏东西,他就更对付不了了。
因此,他须得做些什么让曲甯恢复正常。
于是沈书行假意站起来伸展腿脚,暗戳戳的将捡来的一块石头丢了出去。
“曲甯,曲甯,你快看那边, 有只大老鼠蹿出去了!”沈书行摇着曲甯的手臂,一脸惊慌。
曲甯被他一摇回了神,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
“哪里有什么老鼠?”
“刚刚还在呢,兴许已经逃走了。你陪我出去看看吧。”沈书行说这句谎话完全不脸红, 拉着曲甯就要到外边去找老鼠。
“你原先也没说过怕老鼠啊。”曲甯看他脸上惊恐之色略显做作,因此起了疑心。
“老鼠谁不怕啊。”沈书行理直气壮的说道,完了又看曲甯。
好吧, 曲甯肯定不怕。
沈书行带着曲甯走了一大圈儿,连个老鼠的影子都没看到,不过他的目的是将曲甯引出来,老鼠并不是最要紧的。
“估计已经跑了,回去吧。”
“不成。”沈书行拽住曲甯。
“为何?”
“好吧, 我不绕圈子了, 我觉得你自桃花山回来便有些奇怪。我怀疑你有什么问题,好生同我坦白吧。”沈书行顺势拉着曲甯到八角亭, 自个儿翘腿一坐。他就得把曲甯拉出来问问清楚,不然自己心里合计也想不明白。
“你还挺有架势啊。”曲甯淡笑一声, 一把将他提起,沈书行一个趔趄险些栽了个跟头。
沈书行站稳后又坐到曲甯旁边,没敢再翘腿,理了理被抓过的衣领,莫名有些委屈。
“我是看你心神不宁,脏了的帕子都能扔进铜盆里,还有昨日刚回来,你脸色也不是很好,晚膳没用几口就说饱了,我都瞧见了。曲甯,这你可不能否认吧。”
“我不否认啊。”曲甯着实没料到沈书行会察觉这些小事,还假借老鼠之名骗她出来,心头一阵暖意漫过,眉眼也不自觉带了笑意。
“你……你笑什么?”
对于曲甯忽然笑,沈书行是有些心慌的。他之前的猜测难不成……
那他待会儿可得直接跑,一步也不能回头啊。
“夫君待我体贴入微,我心中欢喜,自然会笑。”
“谁对……对你体贴入微了?不过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看见的。”沈书行撑着脸,刻意躲避曲甯的目光,耳根已经红了。
“你喜欢我,对吗?”曲甯凑近沈书行,用手轻轻搭在他另一边脸上。
突如其来的靠近,曲甯的气息瞬间扑满了他的全身,分明是不冷不热的春日,却让沈书行起了一身薄汗。
大抵是方才擦拭兵器,曲甯的手有些冰凉,反而让沈书行发烫的脸颊感到十分舒适。
他说不出话来。
曲甯的问题,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刻,曲甯才将手放了下来,眸色有些晦暗。
方才看似打趣的话于曲甯而言并不轻松,她心中一直在打鼓。短短的半刻却让她惊心动魄的等待着。
尽管曾经从沈书行嘴中听过许多不如意的答案,但沈书行对她并不像完全无意。她向来自信,唯独这一件事,不敢。
“昨日山上,齐公子与蕙宜郡主无故失踪,我本以为不是大事,但时隔一日半还未寻到,不太寻常。夫君不必有何疑虑,我自坦然告知,是在思考此事时走神。”
曲甯主动打破沉寂,将沈书行原本的问题回答出。
“你难不成是担心蕙宜郡主?”沈书行心中自然已经将这个问题否决了,但他也莫名不想承认另一种可能。
“齐公子是我结交的好友,为人正派,我自不希望他出事,况且小谢拂刚入学堂,这件事若是传到他那,他定会冒险去寻人,我做不了旁的,又忧心谢拂会晓得,这才频频走神。”
曲甯这么一大段话,沈书行只听清楚了一句。
不希望齐明松出事儿。
“寻人的事儿交给官府便好了,你着急什么。”
沈书行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听着瓮声瓮气的。
“的确如此,桃花山上我与他们二人皆没有太多接触,因而帮不上忙,也不打算添乱,今日想着尽力让消息不传到小谢拂耳边,夫君觉得如何?”
沈书行越发的不是滋味,曲甯怎么这么正经的在想这个问题,还这么认真的在问他?
上回也拉着他去陪谢拂看齐明松游街,这回又如此心系他们,一口一个小谢拂,叫的还挺亲切。
“若是知道你是因为这件事烦忧,小爷我才不问你呢。”沈书行由着心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心中所想给讲出来了。
曲甯听到这句话才注意起沈书行不对劲儿来。
“你……”
曲甯才吐出一个字,沈书行就蹦了起来,匆忙解释道:“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他猛的清醒过来,方才他都在想些什么呢?他怎么会这么想?曲甯关心谁在乎谁与他何干,对,一定是一时昏了头。
“你方才说了。”曲甯挑眉道。
“你听错了,我没出声。”沈书行知道现在百口莫辩,只能走为上策了。
“我今日和周平生还有约,不能迟了,我先走了啊!”
曲甯没有追,任由他走了。回味起方才沈书行的那句话来。再往前看,他似乎没一句话是好好说的。
他会是因为她担心齐明松而吃味了吗?
**
沈书行随口胡诌了个与周平生有约的借口跑出来,出来后随意找了家茶楼坐着。犹豫时脑子里冒出曾经曲甯让他少喝些酒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茶楼。
他选了个一楼靠窗的位置,盯着小二端上来的一壶茶,也不喝。
“沈家那位,你知道吧。”
“这谁不知道啊,沈书行,大名鼎鼎的沈公子嘛。”
听到有人谈论自己的名字,沈书行皱着眉,往人声的方向挪了挪。大名鼎鼎倒是没说错,但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吧,要是待会儿没听见好话,他可忍不了啊。
“我听说,他夫人曲氏厉害着呢。”
“欸,怎么说?”
“我这都是前些日子去兴万坊,偶然听来的,这兴万坊是沈书行常待的地方,可自从他成了亲,就没去过。还有旁的地方就不用多说了吧,他去的次数估计一只手都能数清。”
兴万坊的确是沈书行和其他几人最常去的赌坊。
“听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那曲氏什么来头啊,竟能让沈书行敛了性子。”
“曲将军的独女,自幼随军,定然是有些手段的啊。沈书行他在京城什么姑娘没见过?虽说他这人顽劣自大,但多少姑娘仍旧倾慕于他?细细想来,曲家回京之后,跟这沈家并无往来,成亲那日倒是满城皆知,还得了圣上的赏赐。所以估计是沈书行不敢得罪曲氏,这才改了以往的习性。”
“是,还得是将门之女,才能把沈书行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说话的男人品了口茶,又道:“不过也好,他成了亲,多少男人消了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旁听完这些话的沈书行恨恨的捏了捏手中的茶杯。
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什么叫他顽劣自大?什么叫他不敢得罪曲氏?虽然后者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在此刻也无关紧要。
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儿狂议,看他不上手一人给一茶杯。
沈书行尚在想但未出手时,已经有人出了手。茶杯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吸引了四周的茶客们,沈书行同样看去。
“曲家何时轮得到你们议论?”
怒摔茶杯的是一个约莫三十的男人,身量极高,虽衣着朴素,却给人以威压。
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突然蹲下将茶杯碎片一一拾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他的行为震惊。
怎么会有人明明一副将要打人的架势却又弯下腰去捡碎杯片?
“我曾是曲将军的下属,因而容不得旁人非议将军,若是你们两人还有说法,可到万家堂来寻我细说,报万义中的名字即可。”万义中取出银子放到桌上,朝闻声赶来的小二说道:“这些是茶钱还有杯钱。”
被吓到的两人哪里敢应声,盯着万义中的背影良久都没缓过神来。
沈书行想着既然有人给了这两人下马威,便弃了一人一茶杯的想法,喝光了手里的茶,也离开了茶楼。
人虽走了,心仍然留在方才所听到的话里。
他……真的成亲之后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