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到了偏房,菱烟先是伺候着曲甯梳洗,她手脚比在曲府时麻利了不少,很快便替曲甯梳好了头发。
“菱烟,你想什么呢?从方才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菱烟不愿意说,曲甯便假意生气。
“……我昨夜不放心姑爷会照顾好你,起来看了好几次,本想着姑爷若是偷偷溜了,我便进去守着你。”
“然后呢?”
“姑爷未曾出来。”
“看你的模样,很失望啊?”曲甯笑道。
“不是!我当然高兴了!小姐和姑爷的事儿我都看在眼里,姑爷老实本分了,小姐也就不会经常难受了!我比谁都高兴!”
“老实本分,这是什么词?”
“嗯,菱烟觉着,小姐的夫婿老实本分就好。”
老实本分这个词放在沈书行身上,怕是满京城无一人会信。沈书行还是那个沈书行,曲甯也不止是喜欢什么老实本分的沈书行。
喜欢的只是沈书行这个人罢了。
“菱烟,今日随我出去一堂吧。”
“
啊?”菱烟有些猛,但很快便欢喜了起来。她知道自家小姐最爱出门玩,只是到了沈府后,反倒不常玩儿了……想到这儿,菱烟又默默把这种变化的原因归给沈书行。
“嗯。”曲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蕙宜郡主和新科状元同时失踪,不论是官府还是宫里都派出了不少人马,即便是只留下了些蛛丝马迹,也绝不会这么多日没有动静。”
本以为曲甯是想出去游玩的菱烟垂下了头。
“小姐的意思是?”
“要么,他们都是蠢货。”
“嗯嗯,有可能。”菱烟认真的点头,毕竟小姐说谁是蠢货谁就是蠢货,这总是没错的。
“要么,有人在从中作梗。”
当然,曲甯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但她对于蕙宜郡主身边的人都不了解,要想查出她的仇家并非易事,况且……凭借这位郡主的脾性,仇家或许多到满地爬。
她对救胡湘毓这件事没有兴趣,若不是齐明松与她有些交情,胡湘毓失踪这事儿她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那么反观齐明松,在这京城近些年最大的冤家恐怕就是胡湘毓了,好巧不巧二人还一同失踪了。
那么从中作梗的人一定是更不希望胡湘毓活着回来。
会是谁呢?
胡湘毓的父亲、姑姑都对她宠爱不已,明面上会有人冒着得罪他们的风险对胡湘毓下手吗?还是说……
曲甯的眼皮跳了跳,忽地就想起了闲谭宴上让人捉摸不透的华容长公主。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聪明的人,对谁都带着警惕之心。
回忆起宴会种种,曲甯越发觉得长公主有古怪。她对自己有不善之意确实不假,不然也不会专门设一出戏哄她进来,假接之手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最后又匆忙阻止,全身而退。
但是胡湘毓是她的亲侄女儿,她对胡湘毓的宠爱不假,按常理说,她绝对不会是希望胡湘毓回不来的人。
想着想着又有些头疼,曲甯索性不再细想。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若是真想弄明白,确实得出去看看。
“菱烟,走吧。”
曲甯才一会儿没注意,菱烟手中已经抱了一大堆琐碎玩意儿了,伞、手炉、披风、面油口脂、还有一堆瓶瓶罐罐,细看,还带了些曲甯常把玩的小东西,美名其曰是怕她会无聊。
“这些都不用带,我们只是出去逛逛,不是去外面露宿。”
“这些应该都用得上吧!毕竟小姐许久都未……”
“不过去一两个时辰,听话。”
考虑到曲甯病还未愈,菱烟说什么也要再给她裹一件衣裳,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了。
出了府邸,菱烟才问道:“小姐,我们去哪儿啊?”
“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为何要去长公主府?我想到当初在公主府她们对你做的事,心中就来气。”
曲甯却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菱烟的鼻头道:“明面上,长公主可没有什么错处。她虽为东道主,可胡湘毓娇纵无人不知,即便是那时将事情闹大,也只会以为是胡湘毓一人胡闹,我就算是追究到底,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菱烟咬了咬下唇,“那郡主还不是仗着背后有人。”
长公主府那池子水可给菱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光是回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贸然拜访有失礼之处,先随我去买些东西。”
曲甯哪里是想给华容长公主送礼,不过是为了给别人看罢了。
菱烟不知道曲甯的心思,瞪大眼睛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去追曲甯。
什么?她家小姐何时礼数如此周全了?
沈家,
在曲甯的榻上,沈书行做了一个梦。
醒来后,他察觉自己身上的变化,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连忙喊下人抬水进来。
泡进浴桶后,身上燥热虽暂得了缓解,可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的梦中场景。
梦中,是被风吹动的紫纱,他不知身在何处,只好一边撩开纱帘,一边往里走。一层一层的紫纱被他尽数撩开,然后,他听见了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这声音好熟悉……
沈书行正欲继续前行,双眼却忽然被一块吹来的纱巾蒙住。
朦胧的紫中,他看清了内里是一张贵妃榻。而榻上,躺着一个女人。
沈书行摸了摸自己的鼻下流出来的液体,眩晕之感袭来,险些睁不开眼。
实在是……实在是……
榻上的女人背对着他侧躺,浑身上下只有腰腹和臀部被一张薄毯盖住,而露出的光洁细腻的后背,隐约可见的傲人之处,随意交叠却又美如画的双腿。都足以让他鼻血喷涌,
他本想转身,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引着他继续往前走。
女人左手缓缓抬起,手指上挂着一个十分别致的铃铛。
这……这不是曲甯的东西吗?
女人就像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般,轻笑了一声。
沈书行正想问,女人却先开了口。
“夫君,为何还不过来?”
第75章 春梦了无痕(二)
不同于曲甯平时的声音, 梦中曲甯声音娇媚,酥软人心, 宛若小猫爪子般勾着他的心魂。哪怕是沈书行曾经随狐朋狗友见过许多莺莺燕燕,也不及眼前的曲甯半点。
一句夫君喊的他面红耳赤。
而他抬头,才发觉曲甯不知何时已经从榻上起来,唯一的遮盖物也已经滑落在地。顿时□□相见。
曲甯天生肤色白皙,哪怕是在漠北长大,也没变了这肤色。
“我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
沈书行想开口, 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羞的满面通红不敢去看。这样的曲甯,他哪里敢看?
曲甯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径直走到他身前,将手中铃铛贴在他鼻尖。另一只手已经勾住沈书行的腰间玉佩,带着他往贵妃榻上走。
……
再然后……他不记得了。
沈书行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 他怎么会做与曲甯一起的春梦?梦里的曲甯如此勾人魂魄,他简直不敢再想。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他不想,那些东西却从四面八方向他而来。曲甯身上的香味, 冰凉的铃铛,发烫的肌肤……
眼下泡在浴桶中,他的身子却未恢复正常。他有些急了,若是曲甯忽然进来了,看见他这般模样, 会作何想法?
他这一想法刚出, 外头便传来了推门的声音。沈书行皱眉,怎么他想什么来什么, 青天白日的就见鬼了???
好在他锁好了门,不然真就解释不清了。
沈书行穿好中衣, 擦干了面上的水。意图装作方才醒来的样子,
“沈书行!”门外的人喊道。
等等……不是曲甯?
而且这声音……不是他的爹是谁?
顾不及想沈咏过来做什么,沈书行穿好鞋便去开门了。
沈咏身后站着四七,四七见沈书行还好端端的站着,松了一口气。他见少爷着急忙慌的传水进屋又不露面,半个时辰过去也没叫人进去伺候,连他也不让进,还锁了门。四七以为出了事儿,便去找了沈咏。
沈咏脸色也不好。
难得的修沐日,他正品江南名茶。就听四七慌了神的跑了进来,嘴上说着什么少爷可能想不开要自戕的消息,吓得他打碎了去年才寻到,仔细珍藏着的茶具。
“沈书行,你解释解释!”沈咏心疼茶具,自然带了怒气。
四七已经尽量站到了角落里,还是没躲开沈书行威胁的眼神。
“看四七做什么,看着我说!”沈咏看沈书行还在不着调,气不打一处来。
“吹胡子瞪眼可会老的更快……”
“你说什么?”
“没有啊,爹,我没说什么。”
“沈书行,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
沈书行不知道沈咏摔碎茶具的事,自然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气。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算了,还是有些心虚的。
“青天白日你将门锁着,让人抬了水进去,半个时辰都未出来,简直是胡闹,你在里面做什么?”
“沐浴啊。”
“……”
话是没错,沈咏也被他哽住,一时语塞。沉默了片刻,沈咏的火气也消了大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你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及了冠成了亲,就不是小孩子,收收你从前那只顾吃喝玩乐的纨绔模样,以后好好待曲甯才是正道,爹娘不央求你读书入仕,好吃好喝的供了你二十年……”
“停停停,爹,
你怎么又唠叨起来了?”沈书行心道又来了。这些话他听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沈咏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官场不如你想的那么轻松,爹也不能护你一辈子。算了,日后你与曲甯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总之,你给我收起从前那副德行,好好对你媳妇。你娘都同我说过,她是武将之女,对打理府中事务一窍不通,但为了沈家,为了给你娘分担些许,愿意耐着性子去学。这些日子也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么好的媳妇,你八辈子都修不完这福分,你还不好好珍惜?”
沈书行满脑子只有沈咏那句日后你与曲甯有了孩子……有了孩子……
“也罢,你不听话,自然有人收拾你。”想到曲甯,沈咏就放心不少。毕竟曲甯嫁进沈府后,沈书行老实了不止一点,起初还闹着要和离,现如今他耳根子已经清静了不少。
沈咏也是见识过曲甯的厉害的,他不用担心太多。不听话?打一顿就完了。
“我才……”不怕二字还未出口,沈咏已拂袖离去。
他爹来这一趟倒让他清醒了不少,脑子里那些浑想法也不再冒出来。沈书行想换身衣裳,打开柜子翻了半天,鬼使神差的拿出了几乎快要压箱底的那套——在锦丝坊他故意随曲甯买的妆花缎制成的衣裳。
“少爷,奴才也先出去了,花花大柱它们还没喂吃食呢……”四七看沈书行拿着衣裳发愣,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趁机往外溜。边说边往外走,脚底跟抹了油似的。
“等等。”
“呃……少爷,方才奴才实在是担心您,少夫人又不在家,奴才只好去寻老爷了。”四七心底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解释。
“少夫人不在家?去哪了?”
“啊?”四七懵了。
少爷不是想追究他的过错?
“少夫人出去好些时候了,菱烟也跟着呢,少爷不必担心。”
“……谁跟你说我担心了?”
四七:嘴真硬
“那奴才就先……”
“等等!”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将我在偏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搬到此处来”
话说到此处,四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少爷嘴上说不担心不喜欢,心里头已经喜欢上少夫人了呗。他虽不懂什么情情爱爱,酸话本还是偷摸着看过几本的。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沈书行催促道。
“是,这便去了。”
事实上,沈书行并未被沈咏过来的这一趟说教影响,反而愉悦的很。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这身衣裳,仔细将头发束了起来,在镜前欣赏起自己来。
嗯,很好,的确俊美非凡。
随后他坐下摆弄起桌上的花来。这花是昨夜买的,今早又未插瓶,已有些垂败萎靡。沈书行就趴在桌上仔细取出枯萎的朵,又选了只青花瓷瓶,将剩下的花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