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见烟【完结】
时间:2023-09-08 14:39:43

  家里陈姨已经做好了饭菜,都是些家常菜,里面有温始夏喜欢吃的虾滑藕夹和珍珠糯米丸子。
  她食欲大动,却仍知礼数,等着爷爷奶奶先动筷。
  吃到一半的时候,大门开了,温辛余拿着包走进来,右手臂还夹着文件,“爸妈我来了。”
  温始夏心一紧,全身都绷起来,人变得局促,那句“姑姑”哽在喉咙口,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太久不见了。
  温辛余刚进入餐厅,看到温始夏也在,眉梢一抬,略有些诧异,却没说什么。
  奶
  奶谈芝抚了抚温始夏放下筷子的手,对温辛余说:“坐下吃饭吧。”
  “行,我去换个衣服。”温辛余应着声说,上楼的时候在拐角处扶着栏杆问了句:“夏夏今年大二了吧?”
  正紧紧攥着勺子的温始夏抬起头,目光穿过博古架,回了句“嗯”。
  温辛余不置可否,轻轻点了个头。
  她张扬的发尾在光里打着卷儿,年过四十的人风韵犹存。
  温始夏不回这边好久了,那顿饭后半段温辛余下来后,她几乎味同嚼蜡。
  爷爷奶奶看她食欲不振,让她吃完早早上楼休息。
  温始夏推开房间门,刚用手机连上房间里的小音箱,放了一首歌,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陈姨进来给她换了房间里的花,透明玻璃的花瓶里插上新采的淡粉的月季,温始夏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待她离开后,温始夏挪着步子,去看了看书架上的那些书。
  她的目光扫过旧版的《给樱桃以性别》、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灰白书脊的《不安之书》以及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和《小路分叉的花园》,最后落在一本从来不会有人主动去翻看的《小王子》上。
  可能不会有人知道,那里面第七十六与七十七页之间,夹着一封情书。
  那是一封无主情书,是站在十八岁山巅的温始夏,诚诚恳恳、一笔一划表达出的爱意。
  太阳将要落山,黄昏余晖灿烂。
  时光本来就该朝生暮死,在长夜将至之前,我们是该看一场红彤彤的、从天这边烧到那边的晚霞。
  那首歌怎么唱的——
  “烟火最后也会退烧,最缤纷的花园游乐过,但求动心。”
  *
  第二天早上温始夏吃完早饭,在院子里陪奶奶种花。
  草丛里长出一些矮牵牛,她们种下的是漂亮的洋桔梗。
  天气很好,爷爷躺在藤椅上,他苍远的目光抚过远处南山的轮廓,手里执着本旧书。
  电话铃声响起,刹那间刺破了这满院的寂静。
  温始夏忙擦了擦手,看了爷爷奶奶,然后走到院子的墙角处,低头接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联系人,手指贴在墙上,直到指尖被水泥磨砂的质感搓得有点红,这才划开。
  “予柔姐。”
  “过阵子我回国,想来找你一趟,你有时间把课表发我一份。”对面的人说。
  温始夏呼吸沉缓,良久才开口:“行。”
  温始夏挂掉电话后,踩了踩墙角的软泥。
  昨晚下了一会儿小雨,此时新长出的杂草上还沾着雨水。
  “夏夏,快过来帮奶奶拿一下铲子咯。”奶奶在后面叫道。
  温始夏把手机握在手里,转头正要应声呢,就看到爷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个身子把手里的书放下,挪着步子去石桌上取小铲子,嘴里还说着:“丫头打电话呢,我给你取。”
  奶奶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爷爷扶着她的胳膊,用掌心给她把头顶炸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动作温柔而耐心。
  温始夏的眼眸一酸,被这样温情的场景烫到心里发慌。
  温鹤鸣是个很有风度的老头,他一生看过很多书也译过很多文,秉承其父亲温升钰留下来的“书以传心,文以明道,学以慧人”的家训,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一代国学大师。
  此时安城阳光正好,秋光余热,她看着前面那两个岁数加起来已经超过一百五的、都白了头发的老人,他们相持走过了大半辈子,可温始夏依然觉得他们并没有把所有的爱情都熬成了亲情。
  至少,爷爷每早为奶奶梳头发的时候,眼神充满柔情。
  那是在看一个爱人时才会有的。
  群雁南飞,枯草疯长,她也会想起一个人。
  一个周正、果决、骄傲、风流到与明月同肩、与清风共享万春的人。
  那是她心里的航标灯。
第4章 长夏04
  傅星桥忙的时候才会住宿舍,那阵子他的本导发布新课题,他连着一星期没怎么合眼,也不负所托地和同门师兄师姐一起开组会看文献。
  只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事儿,于是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那半天假,他去宿舍取了那把伞,回了趟校外的公寓。
  一梯一户的高级公寓,趁着电梯上行,他低头仔细打量着手里这把油纸伞。
  主色调比较淡雅,浅豆绿的伞面和温始夏那天穿的裙子颜色差不多,而上面画着的应该是文心兰,他那天用完一次后打理的时候看到了,藤黄饱和度极低,用的是国画笔法里的没骨法,看样子是专门学过。
  也是,温叔一家那么爱她,她向来都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的那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电梯门开,傅星桥一打开门就看到崔仕泽正瘫在沙发上看球赛,面前茶几上摆满了酒瓶。
  他脸沉了沉没理沙发上的人,径直拿着伞去了书房。
  崔仕泽吞下嘴里的牛肉披萨,站起来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喊着:“你手里拿着的是那天那把伞吧?让我看看呗,这么心疼啊?”
  傅星桥站在书房门口,眸光阴翳:“别打我伞的主意,还有,别进我书房。”
  门外人“切”一声,睨他一眼:“女孩儿送的呗?傅公子意中人的伞~”
  过了半会儿不见他反驳,崔仕泽这才上了心,站直了问他:“难不成真是女孩送的?!”
  傅星桥从书房出来,摁上锁后走去茶几上看了眼,然后嫌弃地推了推堆积的酒瓶,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我就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几天我还有事儿。你可以在公共区域可劲儿造,叫人来收拾了就行,但别进我卧室和书房,不然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可都给琅姨说了。”
  他一堆字劈里啪啦砸过来,崔仕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掐着嗓子闹:“哦吼吼,傅公子为了一把伞凶我,还威胁我~”
  傅星桥斜他一眼,骂了句“傻叉”。
  他仰头一口气喝光温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崔仕泽声音透着朦胧的水雾传进来:“下次带我看弟妹!”
  “闭嘴。”
  傅星桥从公寓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车库里幽暗,他坐在驾驶位上,整个人都带着股刚睡醒的燥意。
  车窗半开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转瞬之间指尖万丝星火明灭。
  傅星桥移了移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然后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慢慢抽着烟。
  车里放的是那天晚上送温始夏回宿舍时听的歌曲,女歌手唱到那句“Do you wanna be my one and only”时,他眼眸一深。
  傅星桥依然记得,他高三那年捡到她落在食堂的MP3,上面正放的就是这首歌。
  ——“嘶。”
  中指的薄茧被烧,他坐起身把烟塞进灭烟器,看了眼手指上的烫痕,耸肩低笑了声。
  *
  新一周的周二,褚楚逃了早八的线代,人窝在被子里,说起不来。
  倪思蓓无奈地看她一眼,接着搂着温始夏离开。
  天亮得越来越晚,再加上今早两人起得早,此时校道上人少,倪思蓓挽着温始夏的胳膊,给她讲自己周末的荒唐经历。
  “国旗护卫队那边的申请表不是周天下午五点截止嘛,我睡了一觉起来看时间都四点五十了,睡裤都没换就蹬个自行车往综合楼赶,你猜怎么了?”
  温始夏咽下嘴里的豆腐包,疑惑看她。
  倪思蓓嘴角一歪:“我书包拉链没拉,你也知道那天风大,我真无语了,偏偏就那张表被树枝刮了又被风吹跑。”
  “那怎么办?你不是超级想去国旗护卫队么?”
  旁边人接过叔叔递过来的紫薯粥,笑着说了句“谢谢”,脸转过来就变了样:“有一学长捡到了,追我追到综合楼,我锁车的时候他把东西还给我了。”
  “那你表情这么狰狞干嘛?”
  倪思蓓狠狠吸了口粥:“我本来看他白白净净的,连我给他道谢都会脸红,结果人指着我睡裤上的小熊,说——”
  “嗯?”
  “他挠着后脑勺,生硬地说——你、这、睡、裤、好、可、爱!”
  温始夏“扑哧”一声笑出来,日出金光洒在两人脸上,她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气息摆动。
  倪思
  蓓火气又被勾上来,放狠话说:“下次再碰到他我捏死他。”
  温始夏直摇头,也知道倪思蓓是口嗨患者,再加上哪儿那么容易再碰上。
  说起来,她这学期在学校看到傅星桥的概率还算是大了些,毕竟大一一整年加起来,不过才三面。
  倪思蓓扁了扁唇,忽然间表情一收,步子生生顿在原地,胳膊一拐拉开书包拉链忙乱翻找。
  温始夏见她这样也愣住了,问:“怎么了?”
  “线代作业没带,昨晚补来着,应该是落床上了,”她说着把包往温始夏怀里一塞,又把紫薯粥递给面前的人,“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取。”
  “那你快去吧。”
  晨光熹微,安城秋日的早晨干而脆,凉而不厉。
  温始夏背着托特包,里面塞着等会儿值班要用的电脑,左肩要被压垮。
  肩带猝不及防掉下去一条,她皱眉瞧一眼,又颠了颠倪思蓓的双肩包,还得操心着怕粥撒掉,整个人都很忙狈。
  这时左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帮她拎起倪思蓓沉重的书包。
  温始夏就这样抬头,看到了傅星桥的脸庞。
  她掉进这个倾斜的早晨,平衡着心里的欢愉与狼狈,就这样草率地给这一天插上了“今天天气晴朗”的旗帜。
  温始夏把掉落的包带扶上去,垂眸对傅星桥说“谢谢”。
  她觉得自己像是生猛扎进人群的小猫,在同伴到来之时得到了可怜的一盒罐头,护住了最后一份生存上的体面。
  傅星桥摇头,这时候他旁边的男孩朝温始夏挥手:“你好,小师妹。”
  温始夏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好像赶时间,温始夏意识到这点后频频转头望向宿舍楼门口,在看到倪思蓓抓住几张A4纸奔出来的时候,回头对傅星桥说:
  “谢谢师兄,把包还给我吧,你们可以先走了。”
  傅星桥抬手看了眼手表,说了声“行”。
  倪思蓓气喘吁吁地跑来之后,身后又有人叫她们:
  “夏夏、思蓓!”
  两人一齐回头看。
  只见班上的黎叶叶挎着邮差包朝她们跑来,她比温始夏还要矮一点,可可爱爱的,温始夏给她讲过几次逻辑学知识点,还把笔记借给过她。
  个儿最高的倪思蓓一左一右搂着她俩,转过头问:“叶叶怎么了?”
  黎叶叶眼睛弯弯,盯着温始夏瞧:“明天‘百团大战’,我记得夏夏你没有加社团吧?明天那个点咱们班也没有课哟~”
  说起来也是巧,温始夏和倪思蓓刚入校的时候,社团招新开在八月底,也就两天,谁知倪思蓓当时身体不舒服,温始夏陪她去校医院住了两天,也就这样错过了。
  后来也有机会再去申请,只是温始夏也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就没再管。
  她朝黎叶叶摇了摇头:“没有。”
  黎叶叶眼睛都亮了,搓着小手说:“那你要不要来我们社团帮忙啊,”说到这里她还直了直腰板:“不要求你干嘛,只需要穿着汉服站一小会儿就好了,我们社长早就瞄到你身板薄又比例好,超适合穿汉服,所以才让我来求求你的。”
  温始夏有点犹豫,黎叶叶见状开始卖可爱,她最扛不住女孩子这样,眼睛一闭就答应了。
  黎叶叶从倪思蓓臂弯下逃出去搂着温始夏的胳膊:“夏夏,不用你准备衣服的,我们社长给你留了一套,宋制的,超日常,平时出门就可以穿!”
  温始夏莞尔,说:“好哦。”
  倪思蓓在旁边酸溜溜地发言:“我就不配了呗?”
  黎叶叶转过来讨好她:“思蓓你也可以来哦。”
  倪思蓓“切”一声,没说好或不好。
  *
  温始夏下午上完课后去图书馆了,回宿舍时,倪思蓓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到她进来点了个头示意。
  温始夏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取下书包,颓然的样子让刚洗完澡出来的褚楚挑了下眉:“怎么啦夏夏?今天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她半阖着眼皮摇头:“心里乱得慌。”
  褚楚拿出镜子,边抹护发精油边问她:“月经快来了?不对啊,你不是前阵子刚走么?”
  温始夏站直身子,转身从侧兜里掏出ipad充上电,回她:”可能是没休息好。“
  褚楚从柜子里掏出吹风机,眼睛亮亮的,问她:“听思蓓说你把那把‘始夏’借出去了,真的假的?”
  温始夏手一顿,抿紧唇点头。
  褚楚顺口问:“借给谁了啊?”
  温始夏看着她探究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心底的情绪,尽量平静又平静地回答:“傅星桥。”
  “他?!”
  褚楚惊呼一声,随后拉过椅子,一副要和她痛痛快快掰扯的样子。
  温始夏提醒她:“楚楚你要不先把头发吹了?”
  旁边的人摇摇头,晃着食指对她说:“吹什么头啊,傅星桥这人有意思。他之前应该是电子信息工程学院的,后来大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去学了数学,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结果人还保研了,现在研究生他们开组会,导师都会叫上他。”
  “这么厉害啊?”
  褚楚头侧着,用毛巾擦着发尾,继续说:“我这都是从汪狗那里听来的,他说当时傅星桥还当了他一年学弟来着。不过校园墙上傅星桥帅照也蛮多的,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的高糊照片,依然挡不住那溢出屏幕的帅气。”
  倪思蓓在旁边插嘴:“你一说校园墙我想起来个事儿,”她转了个身叫温始夏:“夏夏啊,这两天校园墙上有人捞你来着,好几个匿名帖子说想知道那把油纸伞的主人是谁。”
  伴随着她这句话一同响起的,是温始夏的手机铃声。
第5章 长夏05
  “是温始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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