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可以被暂时抚平,但是终有一日要被发泄出来。
今日万里无云,长廊的周边是一个巨大的湖,湖面碧波万顷。
天气甚好,适合发泄怒火。
绮兰捡起地上的佩环。
“公子,你的佩环掉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人就立刻急不可耐的回头。
绮兰递出佩环,微微一笑,一双眼睛微微弯起,那眼睛里仿佛就盛满星落一般,闪着如同浮光跃金般的碎闪,她看人的时候十分专注,像是眼底只有这一个人一样,给人一种无比深情的错觉。
她的视线穿过罗明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之人,但是落在罗明湖的眼里,却以为是绮兰在看他。
罗明湖立刻就红了脸,见绮兰将佩环递给她,连忙伸出手准备接过,嘴里说的话也磕磕巴巴的,”多谢....兰姑娘。”
绮兰再次温柔的叮嘱道,“不必客气,可要注意之后不要再丢了哦。”
那人远远的走过来,穿过雕栏画栋,衣袂随风而动,身旁的湖水碧波荡漾,映衬在他的左右。
罗明湖想要接过佩环,却发现佩环被绮兰紧紧拿在手里,而且她还以一种特别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罗明湖的心顿时被惊喜击中,像是突然得到了女神的眷顾一样,他直愣愣的盯着绮兰的眼睛,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晕厥在地。
绮兰蓦然松开手里的佩环:表情带着歉意,“不好意思。”
罗明湖惊醒,连忙道,“没关系,是我是我的问题....”
不管此时发生了什么,定是他的问题,兰姑娘一定没有错。
绮兰漫不经心的点着头,瞥了一眼走过去的身影,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罗明湖被她的笑迷的发晕。他恋恋不舍的拿过佩环,绞尽脑汁想着话题,想要跟绮兰多聊一会。
但却没想到绮兰主动的开了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
罗明湖像是被惊喜砸中,眼底发出晶亮的光,连忙道,“当然。”
他注视这眼前的绮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像是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
那人走的越来越近,绮兰收回自己过于放肆的目光,同时轻轻勾起唇角。
佩环依旧被攥在绮兰的手里,他依旧没给罗明湖,而是低头,手伸向罗明湖的腰间。
罗明湖整个人飘飘欲仙在原地,不知动弹,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
绮兰细长好看手指灵活的系着佩环,动作带着漫不经心的好看。
白色的身影终于走到了背后,正要转身,绮兰找准好时机对着罗明湖的腰间轻轻一推——
罗明湖猝不及防只觉得腰间一算,而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慌乱间,罗明湖只能凭空住抓住身后人的衣摆,连带着身后的人,一同双双往湖里倒去!
“噗通”一声,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据元宝查探到的消息,此人并不会水。
果不其然,绮兰看到两个在水里普通的身影,而后装模作样小声喊了两句,“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直等到湖里两个人彻底没了动静,绮兰才慢悠悠走到走廊边,脱了鞋履,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绮兰在水里身影顺滑的如鱼得水,她很快就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双眼紧闭,看来应当是昏迷了,她拉着白砚的手臂,费力往岸边游去。
上岸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湖里,罗明湖还在浅浅的噗通着。
绮兰犹豫了一下,又大声喊道,“有人落水了!”
直到看到远远的有人过来,绮兰才拖着白砚往旁边的藏书阁去。
绮兰脱了半天才把他拖到藏书阁,他看着清瘦,却没想到这么重,把绮兰累得半死。
她稍稍平缓了呼吸,这才注意看他的样子。
他的睫毛跟眉毛都被打湿,透露着一种浓郁的黑,他的嘴唇微微泛白,应该是刚才泡湖水泡的。虽然在昏迷中,依旧好看的不行。
绮兰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对着他的唇渡过去。
她特地把握了时间,湖水淹不死人,这会她给他渡气,应该刚刚好。
冰冰凉凉的唇带着薄荷的气息,跟他本人一样清爽,绮兰并不讨厌这种味道。
没过多久,绮兰感受到身下人逐渐恢复的气息,但她却没从他的唇上离开,反而故意仍旧保持贴着他唇的姿势。
她看了一眼他的眼睫,依旧紧闭。但鼻息间紊乱的气息却泄漏了他的真实情况。
原来醒了,绮兰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味道。
既然要装晕,那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原本是在认真渡气的动作逐渐变了味,变得流连缠绵,绮兰的唇瓣轻轻的摩擦着他的,辗转流连,暧昧至极。
所有的感官都被集中在一处,无限放大,玫瑰露跟薄荷的味道交缠,难舍难分。
身下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硬,终于像是达到了一个临街值,身下的人猛的一咳,而后起身顺
势拉开距离。
顷刻间两个人的视线有短暂的交锋,绮兰察觉到了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压抑着的浅显恼怒。
他生气了。
第9章
“兰姑娘。”白砚手掌推着身子后退,他的眼睫微垂,并不直接看向绮兰,长长的睫羽挡住了他眼底的浅薄的怒气。
“请自重。”
连语气也比平日重了三分,看得出来是真生气了。
见目的达成,绮兰顿觉神清气爽,让他天天装的跟个冷面菩萨似的,整日高高在上,她就是要逗弄他,气死他!
她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得意,她就是要撕破他平静淡然的样子,看到他展现各式各样的情绪,哪怕是不好的,是恼怒的,那也比平静如水要强。
毕竟有了其他的情绪,才会慢慢发酵成感情。
心中得意无比,但面上不露分毫,她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话磕磕巴巴,“对....对不起,我见你晕倒,我只是想....只是想救你....“
他脸上的讽刺意味更甚。
绮兰一张白皙的脸慢慢变得绯红,尴尬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的头慢慢低下去,声音也低不可闻,“我.....我只是想救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到那时眼前之人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他一双冷清无比的眼打量着她,打量着她的表演。
眼神里的若有若无的讽刺,像是在看一出笑话一般。
若是一般女子在他这种眼光下,早就撑不住崩溃了。
绮兰也拿不住他的想法,他一点不为自己的表演动容,也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这样看着她,像是对一切都知悉在心一样,清醒地可怕。
这平和的眼神却锋利的堪比利刃,若是她但凡有些羞耻之心,可能就被这眼神钉在原地,鲜血淋漓。
但是好在她没有这玩意,所以她也还算冷静,只不过,原本胜券在握的心突然变得不那么有把握了。
戏演到一半也不可能停下,绮兰从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她能够有今天,靠的从来不是运气,靠的是一颗不知寡廉鲜耻的心,以及不论身处何种逆境,仍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努力。
绮兰的手伸进裙底,对着发辣发热的地方狠狠一抓。
钻心的疼痛传来,绮兰仍旧面不改色,直到鼻尖萦绕着一股浅浅的血腥味。
绮兰这才勉强起身,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惊人的曲线显露无遗。起身的时候碰到脚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白砚却只是漠然的转开眼。
比起以往的精致体面,此刻的她反而狼狈不少,她头上的钗环应当是在救他的时候掉落了,湿漉漉的黑发凌乱的贴在鬓角,加重了她的倔强清冷之感。
绮兰站在他跟前,抓紧身上的衣服,咬着唇,“是我自作主张了,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说到这里绮兰顿了顿,似乎是难以启齿,“我不是故意的。”
说这便转头朝藏书阁外走去,戏要做全套,绮兰并未故意走的一瘸一拐,反而尽力走的平稳,尽管脚尖传来的疼痛让她整张脸都痛道变形。
这些细节如何能瞒得住白砚,他转过头,看向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孤单瘦弱的背影明明痛的都在颤抖,但是却仍旧倔强的往前。
每走一步,地上就印出一个浅浅的痕迹,颜色鲜红,如同一朵红莲,白皙晶莹的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脚下步步生莲,美的惊人。
绮兰一直走到门口,也没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她都牺牲到这地步了,这男人竟然依旧无动于衷!
她就不信他没看见地上那些她留下的痕迹,好歹也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他再怎么怀疑自己的用心,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凉薄无情吧。
身后迟迟未来声音。
绮兰发誓,若是她走出了这道门,他要是仍旧不为所动,等她回去就撤了书院的投资,这等凉薄狠心的男人,不要也罢!到时候她定要他好看!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她已经没有力气走出去了,刚刚从冷水里出来,浑身衣裳还在往下滴水,此时已经是深秋,冷的她忍不住哆嗦。
脚下的小伤口被她硬生生扣成大伤口,每一步都路都像是在刀尖舞蹈,她疼的整个人都站立不住了,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也变得煞白。
身形一阵晃动,她支撑不住攀附在门槛上,这才没倒在地上。
就这样子,她回去都困难。
她心中开始后悔起来,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地步实在是不值当,可此时后悔也没有用。
她必须要先处理伤口,再找人送她回去,若是伤口恶化感染,那可就危险了。
心中升起无限的怨气,若不是身后那个男人,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此时的绮兰也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任是心中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回头,朝那人可怜巴巴道,“我疼.....“
楚楚可怜的如同一朵风中飘零的白茉莉。
希望能唤起他稍微的怜惜之情。
若是他仍旧不搭理她,她绝对能扑上去咬死他!绮兰心里扭曲的想
。
他坐在原地沉默不语,绮兰心中的怒火高升,每过一刻,心中的怒火就往上蒸腾三分。
在怒火爆顶的那一刻,对面的人缓慢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
虽然他也形容狼狈,但是却依旧无法掩饰掉他身上发出的光彩,举手投足之间,闲逸优美。
他扫了一眼绮兰的脚,而后蹲在她的面前。
清新冷冽的薄荷香瞬间就笼罩了她。
他神色冷淡的撕开身上的布条,拧干,而后一手抓住她的脚踝。
掌中的脚小巧而又晶莹,白里透红,但是脚旁却明显被划伤,不深不浅的伤口,往外淌着斑斑血迹,在白皙的透明的肌肤的印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脚仍旧被冰凉的手掌拿捏着,有一种冰凉与棍滚烫相互交织的错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绮兰稍稍有些不适。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绮兰也捏不准他心里所想。
但是他撕布条应该是要帮自己包扎的意思,绮兰想。
“我....我可以自己来。”绮兰咬着唇,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只是这力气对于白砚来说不过蚁虫噬咬,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而且绮兰面色苍白,原本饱满的唇此时血色全无,像是已经到了极限,随时晕厥过去的样子。
白砚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抓起她的脚踝开始包扎起来。
漆黑的发垂落,绮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有一头及其黑亮顺滑的头发,乌黑发亮,如同锻子一般。
跟他的人不一样,他的动作是难以想象的细致与轻柔,她完全没感受到一丝疼痛,有些出乎绮兰的预料。
不一会儿,便包的严严实实。
她算是发现了,他确实是个没什么良心的人,不在乎学堂是否要倒闭,也不在乎她为救他受伤。
只是他也不算完全的良心泯灭,可能,他还是有那么一丝良知在,只是少的可怜罢了。
如果不是她以性命相逼,他根本不会帮她系小衣。若不是她受伤回不了家,可能死在这,他今天绝对能袖手旁观,根本不会理会她。
绮兰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是却把他无可奈何。
她暗暗给他记上一笔,等待着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回去记得上药,另外不要碰水。”他嘱咐道,清清凉凉的的声音跟六月里的薄荷茶一样。
“谢谢。”绮兰小声的说道,眼神往旁边游移,脸颊到脖颈都泛着浅淡的粉,像一只受伤了的小白兔一样。
现在她的脚腕仿佛都停留着灼热滚烫却又冰凉,奇异的触感,让人难以忽视,她缩回受伤的脚,藏在裙底。
白砚没有说话,反而从怀里掏出帕子,开始慢条斯理的仔细擦拭了起来,仿佛刚刚碰过什么脏东西一样,他擦的十分的认真。
绮兰:.....
但是念在他刚刚帮自己包扎伤口,绮兰忍住了心中的气。
他擦的时候眼神是看着手指的,神情格外的专注,像是在做一间非常神圣的事情一样。
手帕有时候在手指上停留的久了,有种莫名缱绻的感觉。
配合着他冷清禁欲的脸,不知为何,绮兰的脸就开始红了起来。
脚腕上延绵不绝的触感,也她联想起了一些此时不该有的画面。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适合.....
绮兰的思绪不合时宜的飘远,越想越多,脸上的淡粉逐渐变成酡红,像是醉酒了一般,好看的发光。
门口吹进一阵冷风,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而后后知后觉的抓紧了衣衫,她这才觉得一身冰冰凉的衣服,凉的她有些打颤。
白砚不急不缓的将帕子叠好放进怀里,“你受凉了。”
“我...我没事。”绮兰又咳了咳。
“要不你把帕子给我吧,我拿回去洗了再还给你。”绮兰紧了紧衣衫,小声说道。
“不必。”他淡声拒绝。
绮兰身上仍在往下淌水的衣衫,此时又是深秋,一时半会肯定干不了,这样下去迟早得着凉冻坏。
他默不作声转过身,像是要起身离开。
他离开了自己怎么办?
绮兰慌乱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蹙眉回头看她。
绮兰又怯生生将手收回,语气软的跟猫一样,“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
刚刚的倔强仿佛全部是在假装,到这时才勉强泄露出心中的一丝不安,说完又愧疚的将头低下。
她都卖惨到这地步了,他不会真的丢下她一个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