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砚古【完结】
时间:2023-09-10 23:06:18

  祁青鹤对上了她的视线,却是没有答话。
  仲藻雪望了他良久,竟突然的笑了起来,“你是真的,从始至终都不信我。”
  祁青鹤没有说话。
  仲藻雪像是觉得玩味的低头走了几步,道,“一年前,你不信我的清白。一年后,你不信我的作恶。当真是有意思,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矛盾吗?”
  “此案有疑点,命案现场也确系有第二人。”祁青鹤道。
  “这么说,一年前你认为一点疑点也没有?”仲藻雪问。
  祁青鹤沉默了许久,抬头望着她,道,“是我亲眼所见,也有我亲身调查。”
  仲藻雪对上了他的视线,突然的笑了一声,“你在背后调查我。”
  “若不查,何以断定。”祁青鹤望着她道。
  仲藻雪望着他,像是忍不住想笑,但那一双眸子却冷的好似已经死掉,“你宁愿自己调查也不愿开口问我一句,这三年的夫妻情义,我真当是全喂给了狗了!”
  “我问过。”祁青鹤望着她。
  “你问过?”仲藻雪笑了。
  “我问过你三次。”祁青鹤望着她,“三次,你都骗了我。”
  “……”
  祁青鹤低下了头,“不,不止三次。”
  只是后来他不想去计较这些了。
  毕竟他也确实不是一个好郎君,宿日奔波顾及不到她,时常冷落下了她,如此也拘不得她的自由,更何况原先便对她说过,只要她开口,便可放她自由。
  若不是那一件事被突然的捅了出来闹得个满城皆知的地步,本不至于落得这么的难看。
  他所有一切的伪装与自欺欺人被撕了下来,成了个全临安城的笑话。
  “你瞧,那祁文司,当年娶得这临安的第一美人可艳煞了多少的人,现在?哈哈。”
  “娶得那么美艳的夫人哪里看得住哦。”
  “我听说这祁文司宿日里都是不归家,你猜他头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怕不止沈蒙一个吧哈哈?”
  “何止不归家,我听说府上的丫头们都说,压根就没见过他跟娘子有多亲热过,活脱脱的跟个木头一样无趣的很。”
  “难怪那仲娘子跑去勾搭上了王爷,啧啧,连自己女人都看不住。”
  “哪能啊,这西陵王到底是皇亲,相貌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会玩的花样多着呢。”
  “……”
  “你说,这事如今全城尽知,那祁文司知道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当街将仲娘子杖杀啊?之前那家夫人跟情郎跑了的张家员外,不是就当街打死了那女人吗?”
  “哎,那么一个绝色哟……”
  “……”
  祁青鹤望着她,道,“最开始的时候,你去西郊见沈蒙,但却骗我说去见了梁夫人与她去锦衣坊里裁了几件新衣裳。后来你去倚兰园见沈蒙,骗我说是和手帕交出游散心去郊边看夏日里的紫薇。再然,你去洗砚亭见沈蒙,骗我说家里的姨娘病了你要赶去照顾。”
  仲藻雪对上了他的视线,一时无话。
  “你很难骗得过我,藻雪。”祁青鹤望着她道,“但你却一直都在骗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还有留下来的人,比心~
  ——
第39章 寒糕
  冷月静静的挂在了枝头上, 乌云无声的流过,盘绕在了那一弦蟾宫上。
  壁火泠然。
  一方牢栏分隔之下的两人,明明是近在咫尺, 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就好似被困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难以交融。
  “……”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缓缓地开口,“我们这三年的夫妻情义, 可真正是好似个笑话。”
  祁青鹤望着她道,“或许。”
  仲藻雪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青鹤道, “从你第一次骗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撒了谎。”
  仲藻雪问,“你既知道我对你撒了谎为何不与我对质?”
  祁青鹤望了她许久, 低咳了一声,道, “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原来这一道裂痕早在那么久以前就开始产生。
  她欺瞒着他, 他不信任她。
  这天底下有哪一家的夫妻,过得如他们两人这一般呢?
  仲藻雪问,“你知道我找沈蒙是为何事吗?”
  祁青鹤道, “我知道你为他献舞赋诗推酒送笑。”
  仲藻雪立在他的面前望了他许久。
  祁青鹤道, “他总归是会比我更懂得讨女人欢心的,你与他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在笑。”
  仲藻雪望着他良久,道, “所以你并不知道。”
  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 她微敛下了眸侧过了身不再去看他, 只走去了一旁。
  壁上泠泠的火正照上了她的脸颊, 睫羽遮下, 投落下了一片望不清的阴影, 似有哀色,又像是觉得有些可笑的低喃,“你什么也不知道……”
  但现在再说这一切,已经不仅是毫无意义,还显得她卑切的太过于可悲可笑了。
  如此的隔阂。
  如此的猜忌。
  如此的怀疑。
  他大概连她曾经有爱过他都怕是不相信的。
  这三年的夫妻情义,实在是太过于可笑了。
  自他重回临安以来,这日是两人唯一一次没有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的谈话,但这一番谈话却又显得是那么的悲寒,只道曾经的那些往事而今已成前生。
  尽是苍凉的物是人非之色。
  “祁青鹤,你当初为什么会娶我?”仲藻雪背对着他长身而立,突然问道。
  “……”
  祁青鹤沉默了下去一时没有说话。
  没有听到回答,仲藻雪背对着也微微侧过了头望了他良久,见他半点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就这样等了许一会儿后,她侧着首缓缓说,“或者这一场新婚嫁娶,从一开始便就错了。”
  听到这里的祁青鹤眸中有闪过了一道光。
  仲藻雪侧首望了他良久,忽然笑了,“不过没事,反正你我二人如今早已再无干系 。”
  祁青鹤微微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一双一惯清冷的眸子有着经夜疲命留下来的血丝,脸上更留有着熬了五个日夜的憔悴,最后只是有些干涩生硬的开口,“但我会想办子救你,为你翻案。”
  “不需要。”仲藻雪道。
  “生死之事,你却还是要与我置气?”祁青鹤道。
  “正因为是生死之事,才更不需要你来插手。”
  仲藻雪面容生冷道,“你不再继续追缉李诗情将她就案便是最大程度的助我。”
  “李诗情至今下落不明你可知吗?”祁青鹤突然说道,“她没有去青柳村,也没有与柳三娘接头,你所安插下来的所有我查到的人,至今都没有人与她联系上。”
  仲藻雪陡然愣住,倏地转过了头望着他。
  “柳三娘至今尚且满城的在找她,但却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祁青鹤道。
  “这不可能!”
  “这是事实。”
  祁青鹤望着她道,“我没有骗你。”
  仲藻雪望着他,倏地一把伸手拉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拽到了跟前,一双生冷的眸子直盯着他,道,“祁青鹤,你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来套我的话!你究竟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沈蒙是我下手杀的,刀和匕首都是我的,他身上的刀伤也是我划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逮着李诗情不放?”
  那是全无信任的眼睛,有着的只有无尽的寒冷。
  “我没有骗你。”祁青鹤沉下了一双眸子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祁青鹤一只手落在了她正拽着自己衣领的手上,隔着她的衣袖抓着她的腕,抬头望着她,“李诗情至今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不止是柳三娘找不到她,我差去的人搜遍了整个临安城也不见她的身影。沈蒙之案,我至多只能压下一个月,眼下一个月之期已过去半数——”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祁青鹤死死地盯着她道,“外贼在前,内祸难防,你在堂审之中为李氏陈案已经身入漩涡风暴中心,就在几日前的夜里他们便已经开始向你下手,这一件案子拖得时间越久越会出现变故!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的事情,究竟要怎样才肯说!”
  “我只要你为李氏翻案还他们一个清白。”仲藻雪迎上他的视线,“其它的事原就不用你插手任何!”
  说罢。
  她面容阴戾的一力甩开了他抓着自己手腕的那一只手。
  这一力甩过手便是挣脱了他的束缚,推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才方方站稳住了脚,却不想这一带竟将他怀里的东西给拉着掉落了出来。
  是一张黄纸折叠的四方四正的糕点,但用一根细小的黄色麻绳捆扎着。
  那一块糕点自他的怀里掉落在地上,摔得震出了些许的糕粉,正落在了她所立身着的牢栏边上。
  一时间两人都有怔住。
  祁青鹤脸色一时有变,看着那一块掉落在里面的糕点,有僵在了原地,那一双一惯生冷的眸子鲜见的有了一抹难堪与慌乱,却又有些无措的站在了那里。
  “我……”他有些僵硬的想要开口。
  “你这样又算作什么!”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仲藻雪却不知为何出奇愤怒的一脚踩在那一包糕点上,“当初我那般的求你!那般的依恋你!那般的以你为天千万百计的讨你欢心!只望着你能予我半分的温情你却总是视若无睹!那日你一纸休书将我推向了万丈的深渊之地,把我摔得了个不见人样的粉碎!现在却是这样一副拼命救我为我好的模样你到底是在恶心谁!”
  “你到底是在恶心谁祁青鹤!!”
  仲藻雪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踩着那一包糕点。
  直用脚将那一包糕点踩得了个稀烂!跺得了个粉碎!
  “咚!——”
  至最后尚且还不解气的一脚将它踢了出去,却是未及穿过牢栏的间隙,而是直接撞上了牢栏的栏木,破力之下无数的糕粉散落了一地,便是脏的滚了一地的灰土泥印。
  糕粉踢飞过来的时候连带着还有些许干草飞了起来。
  那些许飞起的干草飘浮在了两人的面前。
  祁青鹤立在了牢栏外,整整五个日夜不眠不休之下,那一双眸子已布满了血丝,只看着她突然像发疯了一般的将那摔落下来的糕点一脚又一脚的踩得个稀烂,脸上的血色一点又一点的褪去,直到了最后那一双眸子冷的只剩下了寒色。
  “我原该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自找难堪。”祁青鹤道。
  只是那一瞬间的恍惚,在一片昏色落日下他一身布衣,跟城中下业收摊的百姓别无二致的正赶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后来神使鬼差的走进了糕点铺子。
  想着她说的话。
  想着她前不久的夜里险险被人暗害许是有受到了惊吓。
  想着她爱吃这些。
  空中飘浮着的最后一根干草静静地落了下来。
  祁青鹤望着她,血色尽褪的那一张脸上写满了难堪与强撑,“……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在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之后,祁青鹤再也留不下来的踉跄着离开了这一方死牢之中,只是一次比一次落得狼狈,一次比一次落得卑切。
  他能游刃有余的处理任何的事宜,轻巧的周旋在朝中各局各势之间。
  但唯独她的事,他总是处理不好,并且一次做的比一次还要更糟糕。
  “咳!”
  临窗望着那天上的一弦月。
  回到厢房的时候,却是一时间久久的难以入眠,明明这一具身体已经快要撑到了极限,但脑海中纷杂的东西却是千丝万楼,让他如何都无法安寝。
  他何尝不知道戕害亲王哪怕只是从犯都是难逃一死?
  但至少让他看到一线希望。
  至少让他从中看到有能得转圜的余地。
  但她时至今日却还是在瞒着他,不愿意与他剖白任何事情。
  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晚了,祁青鹤折步走去了小案前,轻咳着用灯剪拨剪了一下案前的灯盏,他只在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个轮廓,大胆的,却又有些难以付之实践的轮廓。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更多的真相。
  剪去的灯花下重影轻撞。
  他用毫笔蘸了蘸墨付书,将近日里查到的与李氏有关的案子通汇一总,以待后时呈报圣上。
  “呈告御上,
  臣,祁青鹤奉命前往临安调查西陵王沈蒙一案,此中牵系诸多,无一不教人触目惊心。而今更有李氏灭门之冤在上,李氏七十四口人因饕餮之辈枉受不白之冤,案由根脉,动之国体,国中更是奸党朋比勾结外乱蚕食国康之事横行,还请御上司察严惩不得姑息。
  此间呈报李氏之冤其一……”
  毫笔书墨,字距之间墨迹发冷,只屋子里的铜壶滴漏正发着声音。
  夜色又深了几分。
  打更的更夫敲着竹梆子走了过去,脸上已满是困倦之色,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耷拉着一双眼皮继续往前面走着,待走远了些后又敲了几下子竹梆子。
  “嗯?”
  正走着,却不想隐约的瞧着眼前好似有人?还是个姑娘?
  那打更一副活见鬼了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一双眼睛,定盯看着还真是一个小丫头模样的背影,正准备走向了前去,却不想她好似发现了自己一般调头就走。
  “诶,这位姑娘——”更夫正准备唤她一声。
  “诶!——”
  眼见着她突然投身往湖中跳了进去,更夫登时傻了眼的站在了那里,待反应过来后直把手中的锣敲得个通天的响声。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夜寂寂。
  至于翌日,天色微微初蒙时。
  小案上已是茶歇香冷。
  祁青鹤方方束好了冠发整衣出门,遇上了登门赶过来的嵇舟。
  “可是有什么线索?”见他来,祁青鹤开门见山的问。
  “看你想要的是什么线索。”嵇舟一只手执着折扇道。
  “说吧。”祁青鹤没有理会他的轻侃。
  “我这会儿子来,给你带了三个消息。”
  嵇舟握着折扇望着他道,“昨夜有人投河自尽,是王府里一个叫俞香的丫头。当夜的水有些急,人被冲去了下游不见踪影。目前已可确定殷盈如今是世子沈鸿中的新宠。以及,在一间破庙里头找到了李承献,不过他好似有些疯了。”
  “依旧没有李诗情的下落?”祁青鹤问。
  “没有。”
  两人正说着话,前前后后忙碌了许些天的师爷刘能拿着簿子走了过来,眼圈还留着一底的青黑色,人也憔悴了许多,说,“大人,殓司门近年的殓录我已统合做整,全在了这里无误,还请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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