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中笑了,说,“没有,一介贱姬,便是她们也看不上的,殷盈而今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这般地位,只怕着她人分了自己的欢宠,哪有什么良处之心,你许是不知道,殷盈与仲藻雪一直都不对付,仲藻雪一进王府的那一日两人撞上了的时候,她记恨仲藻雪抢了自己的风头当面就甩了她一巴掌,更别说后面还疯到给她灌了绝孕的寒汤。”
“只是个肤浅争妒的狐媚女的话那到是好处理了多……”
柏远山思忖着说道,“我只是观这起案子,总觉得像是蛰伏已久的有心人暗中谋划的,若不然,何以会爆出来这么多的东西?”
沈鸿中一顿,“柏公子的意思是?”
柏远山坐在小案上,抬头望着他道,“事不相瞒世子,我此来临安城奉太子之命,除了料善西陵王之案外,还有的就是拿回一封密函。”
“密函?”
“正是。”
柏远山说道,“当初李氏之案初发,有一封通外的密函被人截了下来,上面写的东西不得对外道,若否,会极大的影响到太子荣登大宝。”
见他并不意欲对自己说太多的内容,沈鸿中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问,“可知是被谁截下带去了哪里?”
“李夫人。”
柏远山道,“此事我是后查得知,当初李夫人截取了那一封密函,阅之焚化,但怕只怕她有将这个消息一并托传给了李诗情。”
说到这里,柏远山面色沉重道,“事关重大,或动之国本,李诗情必须尽快找出来解决掉。”
“若是如此,柏公子不必担心了。”
“嗯?”
沈鸿中将视线收回到了棋局上,白子围城之下黑子气路尽封,他伸手将那一枚黑子从里头提了出来放在了棋盖上,道,“她已经开不了口说任何话了。”
柏远山一顿。
沈鸿中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
“哗啦。”
一只水桶打舀了下去,如镜的水面被炸开了纵深的一道痕迹,听着“扑通”的一声响,打舀上来了一桶的水后又被拉了上来。
白日里头,市井众象。
来来往往的是走卖柴火的贩子和叫卖杂货的少年郎。
绾着布巾的妇人吃力的从井中打舀来了一桶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着水桶往家中走去,以准备这一日里的午食。
“一、二、三……”
“四、五、六、七……”
空坪的小地上,几个扎着冲天鬏的稚童正在踢着毽子,一下一下的将那毽子给踢得抛去了半空中,却又是衔接的恰当的好处,被另一个小伙伴给接住了,再像传花一般的又踢去了半空中。
孩童的欢乐总是生的简单而又纯净。
笑得可是好不灿烂。
离开河堤口的殷盈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个正在玩着踢毽子的稚童半晌,朱唇微微勾起。
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有几分烟媚传波的媚态,妖冶非常。
“哎呀!”
有个小女孩突然惊叫了一声。
原是踢的力道没有控制到位,突地就有些过了,这一踢,踢得那毽子翻得有些高了,一时间脱离自己的节奏掌控,眼见着就要掉去一旁的河里头了!
“嗒。”
殷盈轻巧的伸脚勾住了那一只毽子,轻轻提足踢了几下,让它稳当的落在了自己的绣鞋上。
见着那几个小豆芽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殷盈笑了笑,又轻巧的将那一支毽子给她们踢了回去,有一个反应快的丫头径直用身体先撞了一下,等着那只毽子在怀里落下的时候,又勾足横踢了上去。
“谢谢姐姐!”小豆芽们软萌的道谢。
“……”
嵇舟追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听到了跟上来的脚步声,殷盈微微有侧过头,却并没有转过身看他一眼,而是自顾着继续往前走着。
“殷姑娘。”嵇舟开口叫唤了一声。
殷盈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的往熙攘的闹市中走了上去。
街道上是往来的行人,正近了晌日的天,攒动的人头是形形色色的容貌各异的市井百姓,或是买办,或是赶业,或是偷了个懒早早去了食肆里头。
唯恐跟丢了人,嵇舟挤在了人潮之中侧身成了一线的追着。
“哎!”
只是那走去的女子脚步轻盈,半点儿也没有停留的意思。
“啪嗒。”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在手里垫了垫,跟着又握合在了手中,明明刚刚还走在前面的殷盈,竟是不知道何时的出现在了嵇舟的身后,手上还拿着一袋顺手从他怀里牵来的银钱。
看着挤在人潮中追去的男人,殷盈只嗤笑了一声,半点儿也不客气的将那一袋钱袋收合在袖中。
跟着转头往他追去的相反的方向只身走去。
想追上她?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垫着手里的钱袋,殷盈用起来丝毫不手软,只转了一圈就去那一间最叫座的食肆里头包了一只烤得正香酥的酱香鸭,心里畅快的折步往回走着。
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却是突然的停下了脚步。
“殷姑娘,在下原就是有意请姑娘享膳才跟了过来。”折扇展开,嵇舟立在她的身后笑道,“雅座我刚才已经提请预订好了,殷姑娘想要用膳却不知可否愿意赏在下一个面子呢?”
这男人当真是烦。
“不愿意。”殷盈挑眉。
“殷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嵇舟摇着扇笑道。
“我不爱与臭男人一起吃饭。”殷盈斜着眼看他。
“哎呀呀。”
嵇舟摇着扇笑了起来,“看来姑娘对在下有什么偏见,却不知道我何时唐突美人了?”
鬓边的石榴坠子明艳。
殷盈望着他,“别有用心的男人心多是脏的很。”
嵇舟摇着扇子笑眯眯的说道,“殷姑娘这般说我我可真是大感冤枉啊。”却是没有多在意她的轻词,而是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像极了那一副浪荡风流的公子哥。
“我此来怀有别心不假,但眼下我协助御史深查此案,怎么样也能算着半个好人罢?”
“与我何干?”
嵇舟一收扇,立在了她的面前打量了她一会儿,“姑娘,与其费心麻烦的想着法子传递线索,不若你便直接说与了我听罢,不用有任何顾及,我眼下不过一介闲人,左右也没有什么实权,可不是他祁青鹤那等只认个死理不认人的人。”
殷盈望了他一会儿,笑的有些狐媚,“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公子这番话倒是让我丈二摸不着头脑。”
说罢,她转身继续往前面走去。
走去了几步时不经意迎面撞了一个抱着衣篓的洗衣娘,险险的撞了个踉跄,站稳了住脚后,殷盈转过头烟媚的脸上刁横而凶蛮的喝了一声道,“你这贱人也不看着点路!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王府世子的宠妾,弄脏了我的衣裳你赔的起吗!”
抱着衣篓的洗衣娘唯唯嚅嚅的低头哈腰,道,“对不起,对不起姑娘……”
嵇舟追近的时候就听着她刁横凶蛮的骂词,直骂得那洗衣娘哆嗦的将头快要埋到了胸前。
殷盈又喝了一声,“还不快滚!”
“是,是是!”
柳三娘抱着衣篓唯唯嚅嚅的哈腰连连应声,低着头像是有惧怕的绕过了他们两人往巷子口外走去。
“只是一个洗衣娘殷姑娘何必如此?”嵇舟见她脸色说变就变,心里竟觉得有些摸不准了。
“我向来如此要你管?”
殷盈轻嗤了一声,见他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又追了上来,嫌弃道,“你跟了我一路到底想要做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惹恼了世子你也不怕?”
“我见姑娘刚才在河堤口看着……”
“凑个热闹罢了,不行吗?”
“姑娘怕不是单单是凑热闹这么简单罢?”
“……”
嵇舟跟上她的脚步一边追着一边问着,两人便是不一会儿就走得远了。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巷子口里,柳三娘一手抱着洗衣篓,低头从腰封处摸来了一方小笺,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符。
上面的2用墨笔删线画去。
下面的4用墨笔在一旁打了一个勾。
柳三娘一收小笺,抬起了头望去远方,眼里却有些担忧的模样。
短短不过十日左右的时间,祁青鹤这一路查了下去,查到了不少的东西不假,里头也不少的陈案不假,但是他站在位置只要有一天是站在沈蒙的方向为了他一还真相,那仲藻雪的罪就远远脱逃不了。而这个结果,终于还是难以往她们所期望见到的方向走去。
红觅说,他是真的能做到大义灭亲的人。
但他能做到这么的灭绝人性,她们却也不会放任这样的一个结果。
柳三娘攥紧了手中的那一张小笺。
怎能让她就这般死了?
她们定要将她救出来。
作者有话说:
先稳定更新时间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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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暗涌【二合一】
抱着那一篓衣服来到了河堤边, 临暮的时节,河堤边还聚着不少的洗衣娘,只拿着衣槌蹲在那儿不停的敲槌着衣服, 将那脏渍给槌出来。
柳三娘抱着脏衣篓来到了一旁, 将那一篓脏衣裳放在了一旁, 蹲下来一边洗着衣一边说。
“我收到了消息,按照姑娘的指示准备行动四, 十日后,救人。”
“好。”
绾编着布发的李曼婉原是正低着头洗着衣裳,听到她的话后点头应了一声。
上游那堤上的洗衣娘们正唠嗑着家常, 嗓门大的一条街的人都能听到响动,话题左一句孩子右一句相公的满打着围绕着家里头转, 说的人多,听的人也多。
水声哗啦啦的细细流动, 衣槌不住的敲打, 混杂着其它人的欢声笑语。
便是彻底的将两人的声音给遮掩住,丝毫没有人会注意到下游这处并蹲一起低头洗衣裳的两个女子。
“还是没有李诗情的消息吗?”柳三娘问。
“没有,我一直在青柳村内, 不见姑娘的身影。”李曼婉道。
“其它地方呢?”
“没有人传回来消息。”
柳三娘敲槌着衣服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留一个丫头盯着,其余的人都收回来吧,毕竟要博一手救人得需要很多人才行。”
李曼婉展开了衣裳, 放在水中浣了几遍后, 继续伸手搓洗着, “我会跟她们说的。”
浣了一遍水后。
李曼婉说, “如此, 我会走动几家, 先备好干柴稻草和其它易燃的东西,再准备一些烈酒。”
柳三娘点头,随即继续埋着头敲槌着那一篓的脏衣裳。
李曼婉洗的差不多了,便站起了身来,跟往常一样别无二异的抱着那一筐洗好了的衣裳折身回了头,就跟每一个过来做洗衣娘的人一般无二。
荆钗麻衣。
头上绾发的布更是粗使的发白生黄,任谁人也难以将之跟先前鲜艳的花楼名伎联系在了一起,这一方走在街上只当是一个粗使卑贱的山妇人。
抱着那一篓洗好的衣裳来到了林府,正巧遇到了上府来送新衣的红觅小丫头。
“诶,这可真好看。”
“姑娘喜欢就好。”
“今儿个怎地这般早就送上了,我还当要几天呢。”林府上的小姐试着新衣高兴的转着圈说。
“近日天凉,自然是快些做好给小姐御寒。”红觅笑道。
“真是好看,姐姐你回去可要代我谢谢三娘,这花式我真是爱极了!”林府的小姐眉目生花。
“我记下了。”
接过了银晌,红觅向她们躬身行了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正与来府上送洗好衣裳的李曼婉擦肩而过。
“姑娘传来消息,行动四,准备十日后救人。”擦肩而过去,李曼婉压低了声音道,“你以新苑开张走去几间火库坊里先预订一些炮仗与烟火。”
“好。”红觅应声。
两人脚步未有停歇的一前一后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李曼婉抱着洗好的衣裳来到了林府,里头的嬷母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衣服看了一眼,“洗的不错,挺干净的,这是你的工钱。”
“谢谢嬷母。”李曼婉低身向她行了一礼。
从林府走出来后的红觅径直的往火库坊走去,看守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头,听完了她的来意后佝偻着身子从里头翻出了簿子做登记。
“是浣花坊的红觅丫头啊,这次来要多少炮仗烟火啊?”老头问。
“一百数吧。”红觅说。
“这么多?”老头诧异。
“这不坊间的生意不错正准备新开几个铺子嘛,陶老,您是知道的,这生意人的事总是讲究一个吉利的数字,能多不能少的。”红觅笑眯眯的说道。
“行,那你带回去时仔细些别走了火,这几日天燥,要好生注意着。”老头再三交代。
“明白,谢谢陶老。”
红觅一边跟老头像往日里一般的拉家常攀谈着,等着他录笔之后再乖顺的接过了笔,歪歪斜斜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拇指沾了沾红泥印了上去。
身后是一个刚刚买办好出来的小丫头,手上还提着正香的食盒,直往单府走了过去。
“还有十日,真的不再等了吗?”
“稳妥起见。”
“行,我明白了。”
只当是府上采办的丫头,代替屋内的主子去了一趟外边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进来的时候守卫和管家都没有相拦,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单玉儿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一双脚,一边打开了食盒馋嘴的伸手撕了一块鸡腿,一边说道,“镣铐和铁链的钥匙我来偷。”
那丫头听着顿了一下,说,“小心一些,牢里经了上一次入毒的事情,眼下看顾的非常严。”
单玉儿冲她挤了挤眼,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
晚霞的最后一道残光没入了地平线里,萧瑟的秋日只剩下了一片清寒之色。
那个丫头送完了消息,提着食盒出去的时候正遇到了祁青鹤回府,心里一惊,忙低着头退去了一旁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祁青鹤视线落在了她手上提着的东西,只望了一眼,却是没有说任何什么。
那个丫头退出来之后心里尚且有余悸,唯恐他敏锐的瞧出来了什么,让一切都功亏一篑。
祁青鹤这一日除了查审料办完那河堤里的遗骸之后,还有审过了李承献跟殓司门的殓师杨冲,李承献嘴里没有撬出来些什么东西,只是三言两语总是绕在了李诗情身上,但问起却又不知道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