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芳菲——绿皮卡【完结】
时间:2023-09-11 14:42:47

  就在主仆几人抱着感动时,趴在陈霜意屋顶的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夜空。
  “她的铺子,开在哪?”林闻清接过了暗探的密报,问到。
  方才还趴在公主府屋顶的暗探,此刻正跪在林闻清脚边,回话:“回王爷,开在了花团街。不过小郡主做事极为谨慎,唯恐引来些闲言碎语或是被人恶意利用,铺子从头到尾都挂在小郡主从前的乳娘名下。”
  “陛下赏赐的那几间铺子,小郡主并未动,大有要荒废的意思。”
  “应当是,不想被人拿到把柄,小郡主是个行事稳妥之人。”
  林闻清将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了抬眼眸,看了一眼暗探:“你今日,话格外的多。”
  明里暗里,似乎在帮着陈霜意说话。
  大梁民风淳朴,虽不大在意官宦世家们经商,也并无前朝重农抑商之说。
  但女子从商,总要抛头露面,终归是不妥。
  他或许是怕自己因此而厌恶郡主,亦或许只是有感而发。
  “属下多言了,还请王爷责罚。”柳絮跪着,双腿却忍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原是不必说这些的,但是今日也不知为何,竟多说了许多。
  林闻清微微上扬了一下眉眼,也没再纠结于此。
  “下次别再自作主张了。”
  他又低下了头,盘算着明日是否要去衙门一趟,嘱咐几声,好让陈霜意的铺子顺利拿到贸易凭证。
  柳絮正准备退下,突然想起一事,又说到:“王爷,前日有位做铺子装修的工匠,在与小郡主的人谈价时,将价格抬高了一成。这事,咱们要出手吗?”
  听到他这么说,林闻清摇了摇头,决心明日不去衙门里打招呼了。
  “不必,你们派人盯着,只需要保护郡主的安全。至于其他的,由他去吧。”
  不经历些磨难,她或许会觉得,开间铺面,也并非什么难事。
  左右不过是损失些银钱,日后自己再替她找补回来便是了。
  也不知道,她若是被人骗了,该要怎么着急跳脚,是不是又要在心里骂人了?
  一想到这,林闻清忍不住地,低头轻声笑了笑。
  陈霜意这头的事情进展的到还顺利,谢洛那边,也已将萧启明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起先他还不肯相信自己已被家族所弃,但左右等不来救兵,谢洛的人又时时盯着不许他睡觉。
  一来二去,萧启明平日里刻意隐藏起来的那些缺点,便全都暴露了出来。
  他变得暴虐,焦躁,狂躁不安。
  时而,又有些懦弱,竟能抱着自己的脑袋,呜呜咽咽的哭泣。
  陈霜意一早从镇国公府将陈颦儿拉了出来,原本是哄骗她去花团街买首饰的,结果马车直接将人拉到了别院。
  “霜儿,你带我来这做什么?”陈颦儿下了马车,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不免发问。
  陈霜意也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拉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一路往关押萧启明的暗房隔壁走去。
  “看戏。”到了地方,陈霜意一把将陈颦儿按在了座椅上。
  陈颦儿绞着手帕,心里头莫名的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看什么戏?我不想看,我想回府。”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隔壁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惨叫。
  紧接着,是有东西被撞落在地的破碎声。
  “霜儿?”陈颦儿惨白着小脸,看向陈霜意。
第十二章
  隔壁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夹杂着女子的惨叫声和男子的低吼。
  陈颦儿的身子微微发抖,扶着座椅的把手站了起来,她一刻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霜儿,我要回府。”
  陈霜意伸手扶了她一把,但并没有要送她回府的意思。
  见她如此,陈颦儿忽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不由得怒火中烧,朝着陈霜意的肩膀推搡了一下。
  她本就在家中闹了十来日的绝食,虽断断续续有进食些汤粥米羹,但实在伤了身子,有些使不上力。
  这一推搡,虚虚实实,倒没将陈霜意推动,自己先倒了下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来听这些?如今连你也要落井下石,这般折辱我吗?”很显然,隔壁传来的女子惨叫声以及重物落地破碎之声,让她误会了。
  她以为,陈霜意在刻意让她听见自己的未婚夫婿同他人亲热,有意折辱她。
  两人自小一同长大,陈颦儿与陈霜意不同,她虽长在镇国公府,自幼也是衣食无忧。
  可家中仍有不少庶妹和庶弟,她的母亲虽为正妻,却并不得宠,家中小妾姨娘也有好几位。
  是以,陈颦儿自幼便被陈夫人教导着,以父为纲,以夫为纲。她时时过得压抑,既要顺从父母,又要谦让庶妹,不叫人拿了把柄。
  能以绝食抗拒退婚,已是她所能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嫁出镇国公府,得一如意郎君,几乎是她全部的希望。
  她原以为,萧启明会是个可以托付的。
  于是,便将一颗心捧给了人家,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便是萧郎真的纳了那位云娘子又如何,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自古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连我阿耶,院子里都有几位姨娘。”
  “不是每个人,都如你的阿耶一般,娶了公主,便不能纳妾。”
  也不知道是在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体面,还是她心里当真是如此想的。
  陈颦儿坐在椅上,微微发抖,手指紧紧地攥着衣摆,手指骨节泛白。
  快被她这番蠢话气死了的陈霜意也顾不上同她争辩,只能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堂姐,纳不纳妾这事咱们回头再论。你先仔细听听那边的动静。”
  言罢,隔壁又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哭喊声,这次是带着哭腔与控诉的。
  “萧启明,明明是你先来坊中找我,又同妈妈说要买下我,要替我赎身。”
  “现在你被家族所弃,便要赖到我身上吗?”
  萧启明眼下被饿的头晕眼花,又几日未眠,精神涣散,但打起女人来,却一点也不手软。
  原本他的性子就有些暴虐,平日里只是一直在压抑着掩饰自己,装作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
  再一听说,侯府因为他与花楼女子纠缠不清珠胎暗结,而摒弃他,他便想都没想,一股脑将怒火全都撒在了云柔身上。
  他虽为静安侯府的嫡长子,可他身后还有四位嫡出的弟弟。这些年来,他文不成武不就,眼看着几位弟弟成长的愈发争气,静安侯早已动了另立世子的念头。
  眼下,更是直接将他扫地出门了,连他被关押这么久,府中竟都无人来寻。
  思及平日里父亲对他的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萧启明几乎是想都没想,便信了。
  “若不是你,偏要四处招摇,告诉所有人你腹中怀了我的孩子。镇国公府那个蠢货怎么会知道这事,又怎么敢提出退婚,父亲又怎会迁怒于我?”
  “如今我已是一枚弃子了,你侯夫人的美梦,也破了。安心做个外室不好吗?本来,我还想着,等那个蠢货嫁进来,过上几年我便一杯毒酒送她归西,再将你迎进府,现下你该高兴了吧。什么都没了。”
  萧启明拉扯起云柔的头发,将人从桌案下拖拽出来。
  “萧郎,你放手。我肚子疼。”云柔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抬头,求萧启明。
  听到她这么说,萧启明停下了动作,蹲下身,阴测测地看向云柔的肚子。
  他抬手,扶上了云柔还不显怀的小腹。
  朝她笑了笑。
  云柔吓得瑟瑟发抖,此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活下去。
  若是早知如此,她绝不会将自己已有身孕的事情说出去,更不会被萧启明几句花言巧语骗了身子。
  做个当红花魁,至少还有命。
  “你说,要是没了这个孩子。父亲会不会回心转意?”萧启明朝着云柔微微一笑,如初见时那般,温柔随和。
  忽然,他的手下用力,按在了云柔的肚子上。
  再也听不下去了,陈颦儿捂住了耳朵,泪流满面。
  “霜儿,你快去救救她。”
  陈霜意伸手抱住了颤抖不止的陈颦儿,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另一边,萧启明刚要动手,谢洛留在屋外守卫的暗卫便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脖颈处,便是重重一击,将人击晕了过去。
  陈颦儿没想到萧启明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竟是如此肮脏,一时接受不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一直到陈霜意派人护送她回府时,她的身子,都是微微发颤的。
  待到送走了陈颦儿,陈霜意又去了趟云柔的房里。大夫已经替她诊治过了,她伤得有些重,但并没伤到胎儿。
  见陈霜意从外面走来,云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朝她看了一眼。
  “郡主,是妾身输了。妾身不该同郡主赌这一局,输得彻彻底底。”
  陈霜意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了一袋子碎银和几张银票。
  “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本就艰难。我并非有意要戳破你的美梦,只是萧启明此人,确实不堪托付。”
  “你的贱籍,我会想办法帮你销去。我这里有些钱财,还有一张苏州府的地契。你可以拿去,做些小生意,再找个好人家嫁了,或是自立女户,应当也能过活。”
  原本,她就没想过要为难云柔。
  这些事情,本就不该只怪到女子身上。萧启明上下欺瞒,一边哄着陈颦儿,一边又霸着云柔,该死的人从来都是他。
  云柔原本已止住了泪,听了陈霜意这番话,又哭了出来。
  她忍着疼,爬下了床榻,跪在了陈霜意的脚边。
  “郡主大恩,云柔他日一定回报。”
  嘴上这么说着,云柔心里突然多了个念头。
  “郡主,您绑了萧世子,静安侯府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他,恐怕迟早会查出来。”
  “云柔愿意,带着他远走,伪造成与我私奔的样子。严加看管,绝对叫他永不回京。”
  陈霜意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若是萧启明同人私奔在先,那么静安侯府便没脸同镇国公府纠缠些什么了。
  可如此一来,云柔便再无自由,再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用一个的自由去换另一个人的,她陈霜意干不出这种事,哪怕对方是个贱籍女子,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所以,她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前些日子,已经着人模仿萧启明的笔迹,修书于静安侯府了,说他又看上了个新姑娘,追着人去塞北了。”
  “塞北?”云柔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嗯。近些日子北境各国来京,使团中鱼龙混杂,匈奴公主也在京中。异域女子,姿容艳丽。所以,他看上了个北境女子,也很正常。”
  “马上我便会派人将他送出去。”
  “等他一路行乞,从塞北回京,恐怕得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听到这,云柔心中,忽然畅快了好多,连身上的痛楚,都减轻了几分。
  。
第十三章
  “王爷不是下月初八便要大婚了吗?”
  “怎么还有空来与老衲下棋。”
  慧觉执白子,不动声色地围了林闻清的黑子。
  以往他们对弈,慧觉都鲜有胜利。如今几次,林闻清次次分心,倒像是让着他一般。
  慧觉将棋盘一推,双腿一盘,捻起了佛珠。
  “王爷心中有事,此局不下也罢。”
  林闻清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在走神,茫然间抬起头,看了慧觉一眼,又低下了头,仍旧暗自沉思。
  前尘往事,或许算不得数,自己不该困顿于此。
  可他始终觉得,梦境中的那人,仿佛不是自己一般。
  慧觉收了棋盘,在桌案上摆上了两盏清茶,往林闻清的面前递了递:“王爷。有些时候,不作为,或许更好。”
  “若是命定之事,人力又如何能改?若轻易可改,那或许此事本就不会发生。”
  林闻清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接过了他递来的清茶,品了品,沉了沉眼眸。
  “大师相信前世今生吗?”
  雅间内燃着寺中独有的梵香,据说是前朝高僧自天竺国取经归来,带回来的。
  燃了上百年,配方早已失传。可慧觉却凭着残存的文献,复做了出来。
  若是有前世今生,那么他想,他前世或许便是这相国寺的一砖一瓦、亦或是桌椅博古架、也可能是燃着梵香的熏炉。
  不然,他怎么会,对这香,如此的熟悉。
  慧觉摇了摇头:“贫僧信与不信,又有何意义?”
  “王爷信,便好。或许未必是前世今生,而是一命双轨,错乱时空,也未可知?”
  “贫僧只想劝王爷,凡事莫要强求,更不要将自己逼入绝境。或许强求,反而伤人伤己,越是不想发生的事,往往越会发生。”
  梵香袅袅,青白色的烟雾顺着熏炉顶盖上的雕花纹路散出。
  林闻清低着头,没再说话。
  “王爷还是回去吧。好好筹备婚事,别怠慢了小郡主。”
  “那位,或许是王爷的福星,也未可知。”
  边说,觉慧边站起了身,自博古架上的胡桃木匣中,取出了一个锦缎包着的小盒子,递给了林闻清。
  “这是寺中特有的梵香,有安神之效。王爷若是不想被梦境所困,可以焚此香。”
  林闻清接过盒子,转手递给了常玉。
  主仆二人一同离开了相国寺。
  一连几日,林闻清都没再做着那个前世的梦境。
  自相国寺回秦王府后的第五日,他又再次做起了从前那个梦。
  梦中满目疮痍,一片血红色染得天幕都泛着红光。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血腥。
  他披头散发,身着玄色战甲,犹如地狱修罗,站在宣武门前,大肆屠戮着负责守卫宫中安危的御林军。
  有利箭穿云破雾而来,他精疲力尽,终是未能躲过。
  利箭扎入他的心脏,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看见自己拿着长枪的手颤抖着,将长枪支在腰后,迫使自己站在尸山人海之上,而不倒。
  鲜血染红了他的眼。
  “大将军为何就是不肯死在边疆。为何非要从废墟中爬回来。”
  “徒增了许多不必要麻烦。”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的耳边响起,他沉沉的眼皮耷拉着,想抬起眼眸看一看对方是谁,却终究是不行。
  “或许,你肯乖乖赴死,朕还会称你一声兄长?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你注定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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