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肉、蔬菜泥、金枪鱼、番茄酱、乳酪罐头……
……怎么还有几盒猫罐头。
哦，是很久之前买给猫科队友的，不过它拒绝食用猫罐头，只吃和人类一样的食物。
他一直怀疑它摄入的盐分太高了，可从皮毛上倒看不出这点。
另一个是青年的声音，语调懒洋洋的，“是超级珍稀的礼物，不过你看之前要做好准备，这东西可能超乎你的意料和审美。等等，我们往后撤点......”
昂代话音未落，修泽尔已经抬起上半身，单手抓着罐头起身回头，语气敷衍：“能有什么东西超出我的......”
“等一等！”尤嘉试图伸手阻拦。
没能成功。
昂代回头，撩起眼皮，正对上一面邪恶的黄眼珠，数不清总共几颗，但每一颗周围都有层层叠叠的蓝色眼皮。距离近得几乎贴上鼻尖，也隐约看出薄而松弛的灰黑皮肤和红色大嘴，冲击力十足。
他瞳孔紧缩，下意识抬腿一脚，带出劲风。
怪物的重量很轻，被这当胸一脚踹出十几米远，重重摔在水泽上，溅起高高的水花。片刻之后，血色从水底浮了上来。
......他把猴怪的身体踹漏了。
昂代和尤嘉一左一右，看着手中用来架起猴怪的芦苇绳，再抬头怔怔地看着昂代，“呃......这个礼物你觉得怎么样，不太喜欢吗。”
坐在折叠椅上的阿尔看着这一幕，默默偏过头。
昂代捂住额头，嘴角抽搐，声音从下面模糊地传出来，“谢谢你们两个……我挺喜欢的，不过下次不要再捡了。”
尤嘉和昂代讷讷点头。
昂代叹了口气，“好了，晚上要吃什么罐头煮汤，来选一下……”
他一顿，没能说完这句话，神色复杂起来。
他环绕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远处水泽上的猴怪尸身，“是我的错觉吗......在那只猴子身上，居然有贤者之石的气息。”
“你说那个，那个猴子一样的怪物么，你确定它身上有贤者之石的气味？”
昂代凝眉，直接向猴怪坠落的方向涉水而过。
“贤者之石不会真是头猴子吧，或者是猴子的野人好朋友，在丹芭的丛林里抓着藤蔓从左晃到右再从右晃到左。”尤嘉想象那个画面。
昂代嘴角抽搐，“你就不能当成贤者之石的勇者被猴子攻击过么。”
很快，昂代就拖着湿淋淋的猴怪尸身回来，展开四肢，给昂代展示它脚上的银环，“对了，我们还在它身上找到这个。你说的贤者之石气息，是从这里传出来吗？”
昂代拨弄银环，眯起眼睛，瞳孔光芒一闪，“是这里最浓厚。”
“难道贤者之石勇者被猴子抢劫了吗？”佐恩说。
“……我觉得不会有这个可能，不过总比猴子和野人的猜想要好。”昂代思考片刻，语气苍凉。
尤嘉半恼，“猴子和野人怎么了，我是考虑到实际情况才提出这个猜想的好吗。”
“……我也会认真考虑你猜想的可能性的。”修泽尔掏出短刀，用力撬下猴怪身上的银环，“接下来，看还能不能遇到同样带着贤者之石气息的生物，或者区域。说不定能一路找到这个人所在的位置，无论是和猴子斗殴，还是和猴子一起挂在藤蔓当野人。只要活着，是个人就行。”
“你的要求已经低到这个地步了吗……”
带着银环，他们继续向东南方前进，行走在丹芭复杂的地貌中，度过芦苇荡，又是树冠交织不见天日的密林，在密林间，有更多的猴怪影子出没，抓着藤蔓穿荡在林间，用险恶的眼神盯着活动的生物。
佐恩端起炼金发射器，瞄准一只趴在树干上的猴怪，等待它坠落下来，胸膛的起伏完全消失。才走上前，检查它的四肢，最后在左边的一只手臂上找到一枚银环。
让人熟悉的油腻，和渗进模糊纹路的肮脏尘泥。这样的银环，他们现在已经攒上十几枚。
第83章
尤嘉试图把晒干猴爪穿成的项链挂上昂代的脖子，“从今天开始，你被封为丹芭丛林猴怪猎杀大师……”
没能成功。
修泽尔摁住她的额头，躲避凑上来的猴爪项链，“谢谢公主你的赏赐，不过我真的不需要这个封号。”
佐恩蹲在溪边，等待流水冲过剑上的血迹，慢悠悠地说：“猴爪是珍奇和魔法的象征，曾经用作羊皮魔法书的装饰品，你应该心怀感激地收下，拒绝是不明智的行为。”
修泽尔嗤笑一声，握着尤嘉肩膀，把她转向昂代。“听到了吗，他喜欢这东西，快送给他。”
昂代反对，“等等，不是……”
昂代从尤嘉身后伸手，拿走猴爪项链，轻飘飘地丢向他，瞄准头部。
像在祭典的摊位上套玩具。
昂代后仰坐在地上，伸臂一把抓住猴爪项链，拿到眼前，一颗颗数过去，“一、三、五、七……二十三，一共二十三只猴子。”
他们一路猎杀了二十三只猴怪，密林是猴怪的大本营，林中穿行的影子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不过他们只攻击猴怪中的几只，就能吓跑其他同伴。
修泽尔看向溪水对岸，刚刚猴怪逃窜消失的方向，“我闻到那里传来的贤者之石气息了，休息好了尽快过岸吧。”
溪水并不深，有些宽，但也可以直接踩着过去，不过为了不打湿行李，他们还是用岸边的树干拼成木筏，用来安置行李和猫咪队友。
昂代和昂代拖着用来绑住木筏的麻绳，尤嘉走在最后，好奇地注视水中游过的小鱼。
此时正值午后，虫鸣响亮，日光炽烈，照得溪水波光粼粼，溪水下的某样东西也随着日光一闪，抓走她的眼神。
她站在水中，细细打量发出闪光的地方，最后俯身探进砂石里，捞出一枚……银耳环？
它小小地趴在她掌心里，看起来圆润精巧，似乎和猴怪身上的银环出自同样的材料，却洁净闪亮，是崭新的。
修泽尔和佐恩已经抵达对岸，拉上木筏，发现她还独自站在溪水中央，站在树藤垂落的阴影里遥遥呼唤：“快过来！小心水里有蛇。”
如果水里真的有蛇，也应该是蛇害怕她。
她慢慢趟着水上岸，走到树荫下，伸出手掌，向他们展示那枚银耳环。
“伊戈，是你掉的吗？”
伊戈摸了摸耳朵，叹了口气，“我早就把那些小玩意都卸掉了，我可不想被猴子拽掉耳垂。”
修泽尔摇头，“我没有在身上打孔的爱好。”
尤嘉把目光移向阿尔。
好吧，他为了伪装流浪猫，也什么都没戴。
“看来是除了我们之外经过这里的人留下来的。”
她用指尖捏着耳环，看它在暗处光泽流转。
下一刻，从上方窜出一道影子，抓着藤蔓，从伊戈和昂代之间荡过，直冲她的脸面而来。
这是一只体型极小的猴怪，还没有人的拳头大，灵巧无比。
尤嘉下意识闪避，昂代脸色一变，扳动炼金发射器，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瞄准猴怪也意味着瞄准尤嘉，立刻放下武器，试图徒手抓住猴怪。
在三双手的围绕下，幼小的猴怪轻而易举地窜出，消失在林间。
昂代想要瞄准它的背影。
尤嘉一把拦住他，头也不回地冲上去，“追上它，它把耳环带走了……它是特地为了耳环而来的！”
昂代和昂代抛下大部分行李，跟上她。
尤嘉跟着幼小猴怪的窜逃的背影，一路往山上跑去。
猴怪可以抓着藤蔓荡过障碍，她却只能一路翻过去，全凭动态视觉跟上。阿尔从后面追上来，他的速度更快，攀爬跳跃能力更强，能紧紧咬在猴怪后面。
他没有冲上去扑咬猴怪，反而时不时放缓脚步，放任猴怪自由逃窜，再向着猴怪选择的方向追过去。
尤嘉平复呼吸，“干得漂亮，咬在它后面，看它要往哪里跑。”
越往上走，人工的痕迹越多，山路上梯状分布的粗糙石板、锈烂的捕兽夹、树干上绑着的布料，尤嘉怀疑是用来确定位置的标记，山路非常复杂，很容易迷失方向。
猴怪最后消失的方向，是一片树林后的开阔空地，落满枯枝败叶，另一边是坚硬的石壁，猴怪本应该无路可退，却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嘉抓起一块还带着湿气的石头，扔进中央的枯叶堆，发出擦过落叶的沙沙声和一声落地的闷响。
一声猫叫传来。
阿尔从树梢上跳下来，看起来等待许久，朝着枯叶中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去。
她缓缓走到枯叶堆中央，绕开几只捕兽夹，用树枝拨过它们，合拢后滚到一边。
空地中央的枯叶堆积得比看起来要深得多，并不是一处平面，而是枯叶堆叠掩盖的一处浅坑，
她转过头，确认昂代和昂代还没跟上来，轻轻挑了一下手指。坑中的枯枝败叶随着看不见的力量漂起来，在半空浮动，最后纷纷落在浅坑边缘。
遮掩物消散后，浅坑整座暴露出来，泥土中间，居然有一口方形金属闸门，古朴陈旧，厚重十足。
看起来无法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强行打开。
不过对尤嘉来说不是问题。
她走下浅坑，蹲在闸门边，伸手盖住钥匙孔，漆黑的影子在她脚下扭曲升腾，顺着衣摆爬上手臂和手掌，流进钥匙孔，缓缓凝固，自己旋转起来。
一连串咔声后。
厚重的金属门中的十几套机械锁舌和插销分离，金属门向两侧分开。这声音并不微弱，很可能引起主人的注意，因此尤嘉没等门彻底打开，就扭身钻进去，轻巧地落在地上。
地下居然有这样隐蔽的一间屋子，高度大概不到两米，显得有些逼仄，像是矮人居住的洞窟。
光从上方地窖口打下，照亮地板上散落着卷轴和草稿纸，支撑柱上挂着煤气灯和晒干的草药。不过主人并不邋遢，水槽边的碗碟都洗得干干净净，叠在一起，空气里的气味像魔药实验室。
有人推开里面的某一扇木门走出来，打着哈欠，声音沙哑，还带着含糊的睡意，“不是已经进来了吗，怎么又开了一次门？”
尤嘉心里一动，意识到他就是猴怪的主人，还把她弄出的声响当成了猴怪。
她没有动。
那个人放下手，睁开眼睛，看清她的身影，浑身紧绷起来，像是应激的刺猬，“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披着一身黑色长袍，兜帽遮住面容，不露出一丝肌肤，声音沙哑得像是受过什么严重的损伤。
类似的声音她还在奥古斯都口中听到过。奥古斯丁告诉她，他是在年轻时的冒险中受了重伤，滥用强力魔药，因此损害了喉咙。
尤嘉考虑完毕，做出决定。
“别紧张，我是来丹芭度假的，遇上另一个游客真是太开心了。”
她语气柔和，动作却一点不拖沓，冲上去一把将他掀翻在地上，黑袍散开，露出一张阴郁秀丽的少年面容，肌肤苍白，眼睛在见光后一颤，是琥珀似的金棕色。
他似乎很惧怕阳光，从洞口投射的阳光，到这个距离已经很微弱，但他见光后还是立刻浑身颤抖，瘫软在尤嘉的怀里，瘦削的蝴蝶骨贴在她的腿上。
昂代和昂代追上来，一前一后跳进地窖，警惕地看着地上的黑袍人。
尤嘉指了指腿上的少年，“没事，他没有力气的，把他捆起来，地窖门关上。”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只剩煤气灯黯淡的灯光。少年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不再像害了哮喘一样痛苦。
尤嘉抬起头，对昂代说，“说服队友这种事，就交给你了。”
修泽尔点点头，蹲在少年身边，垂着眼睛俯视他，“你叫什么什么名字？我们能聊聊吗？”
……
这个苍白阴柔的少年自称希格利安，是来自某个无名小城的商人，贩卖一些稀有的炼金材料。
他很快安分下来，并且用商人的体贴语气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无论是钱财还是魔药，他都可以付出让人满意的代价。
昂代：“我需要你拯救世界。”
尤嘉和昂代噗嗤笑出声。
希格利安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修泽尔沉默片刻，解释了这支队伍的来历。
“你是天主降下的圣子，要集齐其他几位救世勇者……而我是贤者之石的化身，”希格利安的脸色看起来相当胃痛，“我确实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但拯救世界不是我这种人该干的事，你找错人了。”
尤嘉和昂代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怂恿，“你也觉得世界没什么拯救的不要对吧，真有品味。”
修泽尔眼神冷冷地扫过过来，他们打个了哆嗦，立刻换了一副口吻。
“其实拯救世界真的很重要……对人类很重要。”尤嘉干巴巴地说。
昂代：“如果你也不在乎人类，想想名利双收的未来呢！”
“对……名利双收，到时候再也不用卖指甲卖头发了，心动吗，快加入我们吧，别让修泽尔发脾气。”
“不要，”希格利安语气嫌恶，“行了，世界不是围绕着你们转的，别想用这些狗屁幼稚理由打动我。”
二人组关注的重点瞬间偏移。
昂代花容失色，“什么，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
尤嘉不可置信，“开玩笑，世界怎么可能不是围着我转的！”
修泽尔和阿尔默默闭上眼睛。
希格利安不了解这两个家伙的奇葩秉性，受到了小小的震撼，瞳孔放大。
甚至不由生出了一点思考。
如果这两个人发自内心地认为世界围绕着自己转，夸赞辱骂无视，都只是吸引他们的方式。那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生活在一个一切都绕着他们转的世界里……
他撑住了额头。
修泽尔从上方打量他，语气迟缓：“你……不要把他们两个的话当真，他们都被宠坏了。”
希格利安抬起头，冷哼一声：“你也很自我，和他们不差多少。”
修泽尔反省了一秒没必要的同理心，立刻换了一副脸色，脸色阴沉可怕，“我不仅自我，还可以更残暴，如果你不想被打断四肢扔在地窖里自生自灭，就老实一点跟我走。”
原本和尤嘉抱头怀疑人生的昂代抬起头，啧了一声，揽过她的肩膀，“快看快看，又开始了，他威胁我的时候也是这幅魔鬼嘴脸。真怀疑天主打造圣子的时候是不是往灵魂里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尤嘉反驳，“魔鬼才不会像他这样臭着脸好吗，谁会把灵魂交易给连好脸色都不给的推销员啊，魔鬼全都每天春风化雨笑容可亲的。”
第84章
希格利安并不是生来畏光的。
他出生在一个山谷小镇，身体不算强壮，但也很健康，长到十二岁，对世界的认识全从废弃仓库里那几本布满油垢的旧书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