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
周时越稍显惊诧，但眼底却没有意外在：“我和朋友来这边采景。”
他的指尖夹着根香烟，打火机上的火焰忽明忽暗。
接着，他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程商问：“时越哥哥，你……抽烟吗？”
她记得，儿时的周时越最讨厌烟草的味道。
他回：“压力大的时候，会来两根。”
“你现在压力很大吗？”
“嗯。”
程商想，她并不会安慰人。
所以她还是闭嘴吧。
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这样陷入沉寂，烟雾弥散开，周时越那温和又带着些冷峭的面容渐渐模糊在其中。
程商很讨厌抽烟的男人，但落在他手里，此情此景莫名添了几分美感。
过了几分钟，周时越突然开口：“商商，跟我走吧。”
他的视线转向她，直直盯着她。
“我带你去挪威，你不是说，想去看极光吗？”
“商商，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极光。”
曾经，她兴奋地拿过几张照片给他看，说：“时越哥哥，今年冬天我们一起去挪威吧？特罗姆瑟有个极光小镇，听说特别美！”
在那之后，他立即提前拍了手里的几个本子，就为了冬天能空出来。
可他还没能等来今年冬天，却等来了她结婚的消息。
她结婚了。
见程商一直没说话，周时越捻灭手里的烟头，自嘲般地笑了声：“商商，你爱上他了，对不对？”
不等程商回答，他继续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你才五岁吧，就躲在桌子底下哭。”
当时周家为他举办生日宴，邀请了好些亲朋好友参加，程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嫌宴会上又乱又烦，就溜到了后花园躲清静。
谁知撞上了蜷缩在小圆桌下的程商。
他只是听见了声音，慢慢蹲下去掀开花桌布，才看见了她。
小姑娘的肩膀一下一下抽动着，看得他有些心疼。
周时越忍不住朝着她伸出了手。
小程商可怜兮兮地抽泣着，看着突然伸过来的手一口就咬了上去。
周时越吃痛，硬是忍着没有叫出声。
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反抗挣扎，小程商愣了愣，慢慢松开了牙齿。
但他的手心里已经印着两排小小的牙印，还流血了。
后来，程母找了过来，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又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
从回忆中回过神，周时越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曾经的伤口留下的疤痕已经淡化，依稀能看出来。
“以前你总是跟在我身后，就像一个小尾巴似的。”不觉间，他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又渐渐衔着苦涩：“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程商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好在周时越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商商，我听说你最近在掺和一个案子？”
程商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周时越：“你不在京市，我知道你来了边城，又看弦月姐发朋友圈说在边城，想着你们可能在一起，就问了她。”
程商：“这样啊。”
她将小臂靠在栏杆上，看着朦胧夜色。
边城不像京市，这里空气质量很好，一抬眼就是漫布天际的闪烁明星。
周时越看着身边女人的侧颜，说：“商商，停手吧，我不想你置身危险中。等支教期过了，就回京。”
程商摇摇头，解释：“我这不是好好的？不危险。”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真正的阴暗面，”周时越的神色黯淡了几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城，那里临近几个混乱国家，有着各种各样猖獗的犯罪分子出现。”
“他们通过犯罪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背后甚至存在一个关系网。”
“后来，就有个本地人利欲熏心，谋起了昧良心的买卖。”
“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锁定了买卖的目标——留守家庭的孩子。”
“这些孩子家里往往没有年轻力壮的长辈在，最容易被拐卖。”
“被拐卖走的孩子里，长得漂亮的就被卖去金三角做奴隶，长得差点的就更惨了，直接被带到黑市，做活体器官贩卖。”
第45章 真相大白
“曾经就有一个记者来到了这里, 他发现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交易，想要报道出去，却被那些不法分子抓住了。”
“他被带到了缅北, 那些恶魔并不会让他轻易死去，而是让他饱受折磨。他们会砍断他的手脚, 挖去他的眼睛, 将他做成人彘，再把人封装在一个陶土罐子里, 供人观赏取乐。”
听到这儿，程商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
似乎有许多孩子刺耳的哭叫声在她脑中狂响。
周时越看得出她的脸色并不好, 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商商, 如果你被盯上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你不是警察,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 不要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程商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会量力而行的。”
*
一大早, 程商就从噩梦中惊醒。
她看了眼隔壁床铺, 被子已经叠放整齐，上面空无一人。
程商正愣神，门突然被推开, 她一哆嗦，下意识往墙边靠了靠。
“程老师, 你也醒啦。”
原来是杨老师。
程商松了口气：“你起这么早啊。”
杨老师做了个拉伸：“对啊，我刚去晨跑了一下。你是不是没睡好？我听你夜里好像说梦话了，但没听清是什么。”
程商下了床：“可能最近有点累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 准备去市区的早餐铺子吃饭。
这个点人还很少，来吃早餐的大多都是些工地干活的师傅, 头上戴着一顶黄色安全帽。
所以当黎声驶着那辆白色卡宴缓缓停在粥铺子门口时，引起了一阵低声议论。
但程商清楚地知道，他没整个劳斯莱斯都算是低调至极了。
摊子上，杨老师看着街道对面坐在驾驶座里的男人，感叹：“等我有钱了我也找个这样的保镖。”
程商笑了笑，她正嚼着油条，突然听见隔壁桌的男人说：“皮哥，咱们是今天下午的票？”
“嗯，吃完回去待着，别乱跑。”
程商的瞳孔骤缩了一下，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隔壁桌的位置。
小方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很瘦小，顶着一头卷曲的黄毛，另一个稍壮些，眉尾上亘着一条刀疤，看着有些凶神恶煞。
他们，就在她的右手边，大约一米的位置。
程商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了相机。
看着是在自拍，其实已经录下了隔壁桌两个男人的全脸。
她又镇定自若地关掉相机，随手将视频和照片发到了“边城破案小分队”群聊中。
接着编辑信息：那个刀疤脸很可能是皮哥。
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但她身上的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杨老师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脸色好差劲儿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程商：“没事，刚才我妈给我发微信了，给她看看我在干嘛呢。”
这时候，隔壁桌两人已经吃完了，桌子上丢下张钞票就走了。
黄毛打量了一圈四周，最后看了眼停在路对面那辆扎眼的车。
车窗是开着的，他正好与驾驶座中的男人对上视线。
男人的视线没有任何回避，直直打过来，看得他很不舒服。
黄毛啐了一口，撸起袖子就要走过去，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点颜色瞧瞧。
而他身边的刀疤脸沉声止住了他：“别给老子找事。”
黄毛像是怕他的，立即怂了，最后又狠狠瞪了黎声一眼，用口型说了句“傻逼”。
黎声是何等人也，小说里说一不二的霸总，这他能忍？
于是他直接踩下油门，挡住了刀疤脸和黄毛的去路。
程商刚喝完粥，就看见了这令人心惊胆寒的一幕。
她赶紧打通了肖林的电话，让他们快点赶过来。
杨老师有些害怕：“程老师，刚刚发生什么了？你的保镖看起来要和他们打起来了。”
程商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敲了敲车门：“阿声，怎么了？”
黄毛是个能找事的，一看见程商，流里流气地走了过来：“呦呵，小妞，你是这小子的马子噢。”
黎声立即下了车，将程商拉到身后，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眼前的黄毛。
他很高，有187左右，而黄毛又瘦又小，两人在体型上形成了鲜明对比。
黄毛不禁有些犯怵，然而还没等他说下一句，刀疤脸就上前拽住了黄毛的头发，一巴掌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他妈的犯贱是吧？！”
刀疤脸这一掌估计用了很大了力气，直接给黄毛扇出了血。
黄毛被打懵了，捂着脸愣愣站在原地不动。
刀疤脸皮笑肉不笑，赔罪道：“您二位别跟这傻逼计较，他脑子不太好。”
说着，他就要拉着黄毛走。
可惜晚了。
令所有犯罪分子惊恐万分的警笛长鸣，几辆警车迅速驶来，与黎声的车一起，将这条街道前后都包围住了。
肖林下车，大喝一声：“别动！”
黄毛撒腿就跑，但根本没有跑出去包围圈就被抓住了。
刀疤脸见状，心下一狠，立即伸手抓向程商。
黎声眼疾手快，一手将程商推开，另一手桎住了刀疤脸的手腕。
下一秒，他竟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枪！
可刀疤脸还没能有所作为，一颗子弹精准的刺穿他的手腕，他痛苦地尖叫一声，很快就被几位警察制服。
*
边城市刑警队。
“洛市警方接到报案，一位八旬老人失踪了。而这个老人，是吴亮的奶奶。”
主角团这边接到消息，就立即开了个小会。
沈从对吴亮进行尸检，发现了重大线索——他死前曾被注射过大量□□。
“但他并没有吸毒史。”
肖林：“没错，说明他是被迫注射的。”
连环杀人案凶犯吴亮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在他死前，吴奶奶的账户曾被汇入过一笔巨款，在他死后，吴奶奶就消失了。
吴亮家里只有这一个亲人，今天巧了，有亲戚去看望吴奶奶，这才能发现她不见了。
肖林在白板上画出了一个关系网络，指着吴亮的照片道：“我们推测，他来到边城是想偷渡出境，却正好撞上了操场藏尸案。”
“应该是有人以这笔钱和他的奶奶做要挟，让他认下杀害汪雪的事。但显然那群人不会留任何把柄，他死后就抓走了吴奶奶，估计老人家现在也是凶多吉少。”
自从昨晚从KTV回来后，程商脑中就一直在想周时越说的那个故事，就连随便看到一个学生时，都不由得心生害怕，脊骨发凉。
她说：“该不会是境外犯罪分子吧？”
肖林认同：“很有可能，现在就看能从皮哥身上审出什么了。”
经过一个下午的审讯，皮哥终于认了。
同时，他还交出了一个U盘，里面有他所知道的所有证据。
皮哥原来是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小混混，曾经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时兴起跟着朋友去了金三角。
而后，他被拐入了一个诈骗团伙。
在那里，只要他完不成上头制定的指标，他每天都会遭受鞭打、电击诸多惩罚。
后来，他混成了诈骗团伙的头子，又借机认识了更大的犯罪组织的领头人。
就这样，他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皮哥也承认，在边城，他的下线是二中的校长孟海。
二中就在普下区，在这里，有无数贫穷的家庭。而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些家庭中的孩子。
单纯，好骗，没人管。
孟海，就是帮助皮哥寻找目标的中间人。
比如汪雪。
一个经常逃课的学生。
因为她经常逃课，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意识，就是哪一天她不在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其他消失的留守孩子也一样，因为二中经常有学生退学，大家对于退学这事也司空见惯了。
皮哥在境外不法分子的帮助下成立了一个给这些孩子打零工的地方——夜笙歌，诱导他们逃课、退学，进而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拐卖走。
并且他们很聪明，会将这些孩子分散开，介绍一些胆小的去做正经工作，胆大的去做灰色行业。
皮哥又交待了许多他的同伙，至于他的上线，他只知道那个人叫五哥，但他从来没见过五哥。
关于汪雪被害，皮哥说他并不知情。
事已至此，他没必要撒谎。
与此同时，审讯室。
孟海垂着头，眼神呆滞地张望着：“我没有杀人哦，不是我干的，是郭勇，是他杀的。”
肖林冷眼质问：“这四年你害了多少人，还数得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