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煮熟的饺子热气腾腾,闻着便觉香味扑鼻。她担心自己放多盐巴,便先尝了一个,味道比上回的阳春面强,咸淡适中。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立马将饺子端去书房。
这会儿,书房门开着,窗纸上倒映出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裴子渠微微一怔,她看不清里头站着的人是谁,但她能猜到,阮素问。她将托盘放在石桌上,随后才一步步走向书房。
距离越近,她心头越怕,怕自己会听到不愿听的话,也怕自己会看到不愿看到的画面。
薛诺娜方馐凸他与阮素问一道出去的事,是因着郎兮夜对阮素问有意思,可他们俩之间呢,他没说。
兴许会旧情复燃,也兴许不会。
她提着裙摆走上石阶,浑身绷得厉害,步伐也有些不稳了。
书房里头灯火通明,薛排吭谑樽郎希瞧着该是睡着了,阮素问拿着外衣轻轻盖在了他身上。她痴痴地望着薛牛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伸手过去。
“放肆!”看到这里,裴子渠实在忍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使劲拉了阮素问一把,呵斥道:“拿开你的脏手!”
“啊!”阮素问顺势摔在地上,面容扭曲,约莫是摔疼了。
裴子渠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她方才有这么使劲吗?还是阮素问太瘦弱了,一拉就倒?
“嗯?”薛疟煌春羯吵醒,睁眼便看到阮素问摔在地上,而裴子渠就站在阮素问身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阮素问泪眼朦胧地望着裴子渠,“公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别误会。”说罢,她费力地站起身,对着薛诺溃骸懊皇拢方才,是我自己没站稳。”
薛牌鹕恚上前关切道:“二嫂,你没伤着吧?”
本来裴子渠听阮素问这般说话已是很不舒服了,结果薛呕股锨肮匦娜钏匚剩她顿时气得怒火攻心。
“没伤着。”阮素问有意无意已地握着自己的手腕,小声道:“公主喜欢小叔是好事,吃醋也是因为太在意了,这些我都晓得,但我对小叔真的只有叔嫂情意,绝无其他。”
她明面上没说是裴子渠推的自己,暗里却将话头全指向裴子渠,说她因吃醋妒忌而将她推到在地。
“呵呵。”裴子渠怒极反笑,她现在算是看清楚阮素问的为人了,心机怕是比官玉迎都深,“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想趁机占我夫君的便宜,现在反倒说是我的不是。下贱,你要明着来,我还能看得起你几分。”
“我……”阮素问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犹如遭受了巨大的委屈,她难受地摇头,转眼便落下泪来。
裴子渠这话一出,薛乓膊淮蟾咝肆耍他虽没看见方才发生的事,但从两人说的话中也猜了个大概。有之前那一次的吵架在先,他想,今日多半也是裴子渠误会了。
再者,裴子渠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脾气上头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误会归误会,将阮素问推倒在地已是不妥,这般说话更是不妥。
薛懦錾道:“还请公主注意言辞,二嫂她并没做错什么。自然,公主身份高贵,想践踏谁的尊严便能践踏谁的尊严。”
这话听着平淡,字里行间却带着讥诮的意味。
被薛乓凰担裴子渠猛地朝他看去,她紧紧盯着他,用力地仿佛要将他看穿,“你不信我,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薛欧次剩骸澳训啦皇敲矗砍疾恍哦嫂会出无礼的事。”
“那是因为我来早了一步,她没机会占便宜。”裴子渠冷笑。
薛沤拥溃骸懊患着的事为何要下定论?”
“你!”裴子渠语塞,她气得心口剧烈起伏,也懒得说了。薛挪幌菜,不信她,她说再多也无用,“好,随你,不信便不信。”
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薛耪趴谟喊住裴子渠,最后又将那两字生生逼了回去。他想,去追她做什么,上回也是她不对,却要他去哄,往后怕不是次次都得如此。(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21章 开始冷战
“小叔,这事都怪我。”见裴子渠离开,阮素问心头窃喜,面上却做出一副焦心自责的模样,“方才,你趴在案上睡着了,我怕你着凉便给你盖衣裳。对不起,让公主误会了。”
听得她的声音,薛耪獠乓馐兜饺钏匚驶乖谑榉坷铮他转向她,淡淡道:“原来如此。她一直都是这个脾气,还望二嫂别往心里去。”
“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她年纪小,又是皇室尊贵的公主,骄纵些也情有可原。”阮素问按着自己的手腕揉捏,试探道:“你不去追公主么?只要你哄哄她,她的气肯定会消的。”
薛挪⒚磺萍阮素问的动作,转身收拾起了卷宗,“她每回都使性子,我哄累了。”
他这话一出,阮素问心里便有数了,薛哦耘嶙忧没那么在意,这是好事,能让他们俩生出间隙,她今晚也不虚此行。“成吧,我不打扰你了。”
“好。”薛盘起脸,客气地笑了一下,依旧没发现阮素问握着自己的手。
阮素问暗自咬牙,不得不抬脚离开。
一等阮素问离去,薛疟闳恿耸种械氖椴幔他烦躁地坐下身,脑中一直回想着裴子渠临走前的画面。
她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像是失望透了。
他心下顿时涌起一阵诡异的不安,匆忙走出书房。
刚出书房,他便看到石桌上放着一碗饺子,饺子这会儿已经冷了。他心口一跳,缓缓在石桌子前坐下。
不用猜,这定然是裴子渠为他做的夜宵。
薛拍闷鹜信汤锏目曜樱夹起一只饺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这饺子皮薄肉多,汤汁油香葱香。
以前,他说她手艺进步是客气,但今晚,他竟真觉得她的手艺进步了。
方才,她是特地来送宵夜的。这宵夜她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说起来,她待他确实没话说,就是脾气差了些。
薛懦酝晖肜锏慕茸樱想想还是去了长卿院过夜。
“混账!王八蛋!负心汉!狗东西!”
离开书房后,裴子渠一路跑进长卿院,整个人直往床榻上扑,对着锦被就捶,边捶边骂,使劲撒气。
她这次真真是气疯了,他又一次踩了她的底线,她最恨别人不信自己。
生气的同时,她也为自己感到悲哀,他们俩都快成亲一年了,薛啪尤恍湃钏匚什恍潘。
不,也不对,裴子渠自嘲地摇着头,一年算什么,人家的情谊可是打小便有的,她哪里比得过。
裴子渠将自己的脸贴在锦被上,深深叹息。这几日下来,她还以为薛趴始喜欢她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真当是好笑。
适时,临莞进门,关切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在生气,气自己为何要喜欢他。”裴子渠吸了吸鼻子,幽幽地望着摆放在外侧的枕头。
明明昨晚他们俩还好好的,像寻常夫妻一样躺在一处,结果今晚就变天了。
临莞不晓得这两人方才发生了什么,问道:“好端端的,驸马又怎么惹公主了,公主先别气,说来老奴听听吧,让老奴评评理。”
裴子渠转过脸,委屈地望着临莞,气愤道:“我方才去给他送夜宵,谁想在书房里看到了阮素问,她给薛鸥且律眩盖衣裳也就罢了,她还想摸薛牛我一急就拉了她一把,结果她摔到地上去了。”
说着,裴子渠坐起身,委屈地扯着临莞的衣裳,“我是气她要占薛诺谋阋耍但也没用太大力气,她怎么就摔了。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摔的?”
临莞一听裴子渠的话便猜透了阮素问的心思,这是个会来事的人,手段也高。而裴子渠喜欢直来直往,玩不过阮素问的心计也正常。“然后呢?”
“然后,然后说起来就气。”裴子渠重重哼了一声,柳眉倒竖,“薛疟凰那一声痛呼吵醒了,问我们俩怎么回事,我还没说话呢,阮素问就先说了,说是她自己没站稳,跟我没关系,话是好话,但我听着就是不得劲儿,后来,她又说,我喜欢薛牛吃醋了是好事,但她对薛琶话氲惴欠种想,结果你猜怎么着,薛啪谷恍帕怂的话!气死我了!”
说到后头,裴子渠气得又捶了一下锦被。“我真想将那画面画下来,再贴她脑门上,明明是她欲行不轨,居然说我是因为吃醋推的她。下贱,下三滥。”
临莞轻轻抚着裴子渠的长发,这回,她没打算安慰裴子渠,只道:“驸马真就一点都不信公主?那便说明一件事,驸马心里根本没有公主。老奴在皇宫里生活多年,那些个娘娘的手段看得多了,这阮姑娘比起她们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公主晓得驸马为何看不出她的的手段么,因为驸马更在乎阮姑娘。”
“他……”裴子渠张口正要辩驳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什么。
是,临莞姑姑说得对。薛乓真在乎她,怎么会不信她。
“临莞姑姑,你说得对,他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我。”裴子渠失落地垂下眼帘,眼中黯淡一片,一如熄灭的蜡烛。
临莞看得心疼,但她也清楚,裴子渠真伤心了一定会离开薛牛这会儿难过便难过吧,总比往后一直难过要强。
裴子渠张手抱住临莞,她迷茫了。她努力了这许久,绞尽脑汁待他好,然而薛乓谰墒且郧澳歉鲅牛她还有继续的必要么。
一直追是会累的,更累的是没有回应,还被人推开。
临莞瞥了眼房门外的人影,轻声道:“公主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吧。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
说完,她起身出门。
下一刻,薛沤门。
他下意识看向床榻上的裴子渠,她像是在想事,并没看他。以往,只要她没睡着,见着他不是跑过来抱他便是笑脸相迎,今晚这般平静,他还真不适应。
至于书房里那事,他并没觉得自己有错,自然也拉不下脸哄她。
薛诺敉纷叩揭鹿袂埃抱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裴子渠被衣柜打开关上的声音拉回了神,一转头,看到薛旁诖虻仄蹋她嘲弄地哼了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片刻后,灯灭了,屋内陷入黑暗之中,静得出奇。
裴子渠背对外侧,紧紧揪着被子,一时间,她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所以他不喜欢?可阮素问没来之前他们之间明明是有进展的,她能感觉到。
怎的阮素问一来,一切都变了。兴许她真的不该强求吧。
床榻上,裴子渠辗转反侧,地上,薛乓裁缓玫侥亩去。
此刻,他脑子也十分清醒,且是越想越清醒。以前,裴子渠是有什么说什么,纵然他不听,她也会说,不仅要说,还会调戏他。但今晚,她一个字都没说。
他觉得不自在,心口仿佛有只小猫在挠,挠个什么劲儿,他也不晓得。
黑暗中,两人背对着,谁也没睡着。
翌日,酒楼。
“喂喂喂!”郎兮夜拿着筷子敲了一下薛诺耐耄不快道:“我们哥俩好不容易出来吃个饭,你倒好,一直在发愣。是不是看不起我?”
薛疟凰喊回了魂儿,剑眉依旧拧着,“昨日,我和她出了点事。”
“她?锦灵公主?”一听这名字,郎兮夜便开始拿异样的眼神打量薛牛“看样子你是真喜欢上她了。你上次问我那问题,我还以为你对她只是有些心动,今日你这般说话,我就敢肯定了,你的的确确是喜欢上了那位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薛虐遄帕常沉声道:“没有。对了,有件事我想你大概能帮上忙。”
“什么事?”郎兮夜好奇道。
“我二嫂想在帝都城里寻个差事做。”说着,薛趴聪蚶少庖梗面容稍稍舒展,“你的机会来了。”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给她寻个月钱高活又少的差事。”听得“机会来了”四字,郎兮夜整个人都精神了。
“嗯。”薛哦宰爬少庖沟牧成笫右环,心道,郎兮夜若喜欢一个人,那真是摆明了放在脸上,一眼便能看出来。
难道自己也如此么?
“等等等等。”仿佛想到了什么事,郎兮夜问道:“你和公主之间闹别扭,不会是因为素问吧?”
“不全是因为她。”薛乓⊥罚他昨晚便想过了,裴子渠性子差,他又不喜解释,哪怕不是阮素问也会有其他人引得他们俩闹别扭。
她不改性子,他也不改性子,他们之间便不会好。
“我看你啊,就是喜欢而不自知。”郎兮夜懒得管薛诺氖拢毕竟他连自己的事都没管好。家里日日催着他赶紧成亲,这些天他都没敢回家,怕被家里的老太爷吊起来打。
喜欢……薛拍蠼艟票,心头一直念着这两字。
他,真喜欢裴子渠?
从那日开始,一连三日,两人谁都没对对方开口说话,难得有默契。
张氏看得急,薛府里的下人也看得急。
三日后,薛攀盏搅死少庖勾来的消息,说是差事找着了,让他赶紧带阮素问去半塘街。
薛糯掖胰プ陷嬖貉叭钏匚剩谁料在路上遇着了张氏的丫鬟,说是张氏有事找他,他便同丫鬟去了碧落院。
“你与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氏坐在椅子上瞧他,面容阴沉。
她不愿薛庞肱嶙忧不和也不全是为了钱,还因为怕,怕裴子渠真恼起来他们要遭殃。这些天,她每日都过得提心挑担,今日实在忍不住了。
薛疟手钡卣驹谔中,淡淡道:“我们之间没事,母亲别操心了。”
“你当我是瞎子?你现在出去随意找个人问问,是个人都能看出你与公主在闹别扭。”张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又顾忌裴子渠上回说的话,没敢再打薛乓话驼疲“公主对你不好么?换个人早便感恩戴德了,再说,人家是公主,你是什么,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番话入耳,薛判睦锔不舒服。当驸马就是叫他低人一等,也不是说他自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而是寻常人都会如此作想,所以他一直不愿裴子渠出钱帮薛耀买宅子。
让他觉得自己欠了她的,或许,也有那么点自尊心在作祟。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道错了。”薛挪辉冈偬张氏的话,自觉认错。
张氏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愁的事多,还真不想分心给这边,“你知道错就好,别拗着性子不珍惜。行了,娘也不多说了,你是个聪明人,自己想清楚,再好好哄一哄她。”
“嗯。”薛庞Ω兜氐懔说阃罚飞快道:“儿子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大步出了碧落院,刚出院门没两步便看到了前头站着的阮素问。
阮素问迈着莲步上前,身姿绰约,温婉动人,她面上写满了歉意,自责道:“小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一来,你们俩便吵架了。母亲说的对,我就是丧门星。”
说话间,她有意无意地望着薛叛间的香囊,蓦然来了个主意,她晓得这香囊,薛糯有〈鞯酱螅情窦初开时,她给自己做了个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