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裴子渠是半点没搭理薛牛临莞倍感欣慰,用完早点便来后院收裴子渠的衣裳,谁想正好撞上形迹可疑的阮素问。
待阮素问走后,临莞进入后院,一看晾衣架便晓得裴子渠少了哪件衣裳,结合方才阮素问的奇怪模样,她便猜到了其中的“好事”。
稍一作想,临莞悄悄跟了上去,她暗自琢磨着,倘若这会儿让人过来,阮素问肯定没换衣裳,到时她怎么说都成。
真等她换上衣裳了,那才是百口莫辩。
跟到紫萱院后,临莞顺手拉了个路过的丫鬟,让她去长卿院将此事告诉裴子渠。
有张氏为难阮素问在前,紫萱院里的两丫鬟便一直待在前院,没敢回来。如此反而更方便阮素问了,她一进屋便将房门锁了起来。
临莞轻手轻脚地站在房门外,用手指在门纸上戳了个洞。
只见阮素问匆匆褪下老旧的衣裳,换上了裴子渠的新衣裳,正打算对着铜镜欣赏一番。
“嘭!”
房门被人推开,临莞率先踏入屋内,轻蔑地看着阮素问。
阮素问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懵了,面上先是一白,随后红了起来。“临莞姑姑……”
随后,裴子渠进门。她穿着一身飘逸仙气的白衣,整个人好似站在云端,面上冷冽至极。
对上她,阮素问刚转红的面上登时血色尽褪,她低下头,双手紧紧揪着刚换上的衣裳。
裴子渠嘲弄地哼了一声,扬声道:“二嫂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穿我的衣裳?你这么喜欢穿我的衣裳,成,这件衣裳我给你,长卿院也让给你。”
阮素问连连摇头,眼眶通红,慌乱道:“公主,我,我只是觉得,这件衣裳好看,我买,我可以买下这件衣裳。”
“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么?”裴子渠反问。她衣裳多,根本不在意这一件半件的,但她在意裴子渠穿了这衣裳。
她今天偷穿她的衣裳,明天怕不是就要去长卿院小睡了。
“我,我……”阮素问一时哑口,她甚至开始害怕,害怕薛胖道这事。
她好不容易才让裴子渠与薛胖间生了间隙,怎能前功尽弃。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站在这儿?”
张氏从外头进入,一看阮素问穿着裴子渠的衣裳登时傻了眼,厉声道:“素问,你怎么回事,还不将公主的衣裳脱下来!”
“不用了,她穿过的衣裳我不要。”说罢,裴子渠拂袖离开。
临莞上前,沉声道:“这衣裳是我们公主的,即便她不要,阮姑娘也要不得,还请阮姑娘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我自会处理。”
听得这话,阮素问顿觉自尊心被践踏得体无完肤,死死地咬着贝齿。
终于,张氏忍不住了,对着阮素问破口大骂,“你爹不是读书人么?他是怎么教你礼义廉耻的!还有你,居然做贼偷穿公主的衣裳,你配么!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将衣裳脱下来!”
“……”
阮素问不发一语,默然去里间换下衣裳交给临莞。
晚饭时分。
薛沤入前厅,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
裴子渠与张氏坐在高堂椅上,一个冷着脸,一个黑着脸,而阮素问则低头跪在厅中,面色发白。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他询问似的地看向张氏,余光却是看的裴子渠,她难得穿白衣,俏丽得很。
他刚从张别楼手中拿了香囊,急急赶回薛府为的就是哄裴子渠,谁想府里发生了大事。
张氏直指阮素问,厉声道:“素问,你自己说。”
阮素问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捏住裙摆,此时,她最不愿看到的人就是薛拧!澳盖祝自打我嫁到薛家,我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么,没有。”她仰起头,恨恨地瞧着张氏,“你将我的嫁妆都拿了去,一分也没留,我身边没钱,每日只能穿粗布麻衣。”说着,她像是忍不住苦楚了,压抑地哭了起来,“以前,我没出嫁时,家里虽不富裕,爹爹也不会叫我五件衣裳穿一年……”
裴子渠听得皱眉,打断道:“二嫂,我对你的家事没兴趣,你还是说说偷穿我衣裳的事吧。”
这一听,薛疟悴碌搅烁銎咂甙税耍他着实没想到,阮素问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在他的记忆中,阮素问一直是个品行高洁的女子。
“二嫂,你当真……”
后头的话,薛琶凰迪氯ァ
阮素问用力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张氏转向裴子渠,有些讨好地问:“公主做主吧,如何处置她。”
闻言,裴子渠看向薛牛挑眉道:“还是夫君做主吧,不论夫君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
薛琶蜃糯剑不由觉得为难。阮荆对他有恩,阮素问也曾在他染病时给他送过药,他实在下不去手重罚她。
思量片刻后,他开口,“二嫂这次确实做错了,便罚她跪一日祠堂吧。另外,臣赔公主一件新衣裳。”
“呵呵。”裴子渠嗤笑出声,她让薛糯χ萌钏匚示褪且看看他的态度。
自然,她看到了,也失望了。
他赔衣裳,他凭什么替阮素问赔她衣裳。
“好,依夫君所言。”语毕,裴子渠站起身,拖着一袭缥缈的白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叔,谢谢你帮我。”阮素问站起身,踉跄了一下。
然而薛挪⒚蛔⒁獾饺钏匚剩他只定定地望着裴子渠的背影,心头纷乱。
长卿院。
裴子渠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讷讷地坐上床榻,她睁着眼,目光一寸寸掠过她和薛诺男路浚每一处都这么熟悉。
却只有她的气息。
从薛潘党雠庖律训哪且豢炭始,她便攒够了失望。这一场所谓的姻缘,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唱独角戏。
现在她累了,纵然她还喜欢他,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待下去。
她扬起脸,使劲将翻腾的泪意压了回去。
裴子渠吸吸鼻子,看着床榻上的两个枕头笑开。
大胤的公主,唯一一位公主,要什么样儿的男人没有,再不济,她就找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这么委屈自己做什么。
“哐当”,薛磐泼哦入,径自走向裴子渠。
裴子渠抬眼看他,却也只是一眼,轻描淡写,风过无痕。
这一瞬,薛糯袅艘幌拢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了,他心头霎时一慌,匆忙拿出怀中的香囊。
“送给公主。”
“什么?”裴子渠移动目光,待看到薛攀种械南隳沂保她笑了。“原来是香囊啊。”她接过香囊,仔细打量了一番,并非薛乓郧按鞯哪歉觯这个是全新的。倘若没有阮素问的事,她此刻一定开心极了。
可惜,她在阮素问那里见过这香囊。
她瞥向薛叛间,空空如也。他将自己的香囊送给阮素问,又买个新的送给自己,其中有几个意思,真是叫人好想。
“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吧。”说罢,裴子渠将香囊扔在了一旁。他连送自己礼物都不肯花心思,她还能指望他喜欢她么。
香囊被嫌弃地扔在一旁,薛攀剂衔醇啊
以前送她礼物,他甚至都没花过心思,她都欣喜非常,这次的礼物花了心思,她却弃之如敝履。
裴子渠仰头凝视薛牛凝视这个她一眼就喜欢的男人,直到现在,她还是喜欢他,只是,她不想再为难自己了。她选择放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薛拧!
她出声,薛疟愠她看去。
裴子渠伸手拉住薛诺囊滦洌用力将他扯到了床榻上,薛挪幻魉的意思,顺势坐到床榻上。
她张手圈住他的脖颈,人也跟着靠过去,笑着道:“你亲亲我吧。”
憧憧烛光下,裴子渠盈盈地望着他,莫名哀伤,薛陪蹲×恕
他许久不动作,裴子渠缓缓放开了手,无所谓道:“没事,算了。”
没等她放下手,薛派焓只纷∷的腰,轻轻将她往身前一带,俯身便封住了她的呼吸。
“……”
两人鲜少亲吻,而这极少的次数里全是裴子渠主动。薛挪⒉幌得怎么亲一个人,动作生涩笨拙,甚至有些莽撞,磕得两人牙齿疼。
裴子渠愕然,以前他从不回应她,今日竟然主动了。
他贴得很近,近得眼睫都扫到了她面上。曾经的曾经,她想过许多次这样的画面,但现在,她只觉得难过。
她想,他多半是为了阮素问哄她。
几番试探之后,薛挪耪莆樟说慵记桑他温柔地点着她,像是在叩门环一般,耐心十足,却又在她打开牙关时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
……
许久,裴子渠像是要喘不过气了,薛挪磐后退了些,
裴子渠急急喘了两下,舌根发麻,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主动时这么热烈。
薛叛壑蟹浩鹚光,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他哑声道:“臣可以……”
“嘘。”裴子渠伸手按住薛诺拇剑示意他别说话,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气,都会难过,也会舍不得做这个决定,所以她宁愿不听。“你等我一会儿。”
她不舍地放开手,起身去了书案前。
薛挪幻髋嶙忧的古怪举动,但她让他等,他就等,他看着她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似乎没有一丝犹豫,眉心却始终是拧着的。
她如此,他坐立难安。
这是第一次,薛啪醯枚潭痰氖奔淙绱思灏尽
终于,裴子渠放下紫毫笔,拿着那张泛黄的纸张朝他走来,她明媚地看着他,与方才判若两人。她伸出手,将纸张递给他。
“薛牛这是休书,从今日起,我不要你了,我们再不是夫妻。”
每一字薛哦继得懂,可连在一起,他却听不懂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薛挪唤樱裴子渠便将休书放在了床榻上。
她转过身,哽咽道:“从今晚开始,我会搬出去,父皇那边我也会去说,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最好不见,你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
语毕,她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嘭!”
房门被重重关上。
好半晌,薛挪欧从过来,这并不是梦,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他看向手边的休书,一万个不敢置信。
以前,他想过无数回与她合离的事,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24章 她不要他
“公主, 马车来了。”临莞快步行至长卿院门口。
前厅问话那会儿,她便晓得裴子渠今晚会离开,于是早早叫了公主府的马车等在薛府外头。
“嗯。”裴子渠仰起脸, 一点点望着长卿院。这地方她住了一年, 回忆多, 羁绊也多。可惜, 她对它有感情,它却不一定对她有感情。
她吸吸鼻子,抬手擦去即将落下的眼泪,将它们紧紧包裹在手中。“我们走吧。”
“是。”临莞应声。
裴子渠没带东西, 一路出了薛府, 直接坐上马车。
“咯吱,咯吱,咯吱……”马车缓缓前行, 在寂静的街道上碾压夜色。
裴子渠讷讷地靠在马车壁上,目光迷茫,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今晚,她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离开了她的梦。
许久以前,她对自己说过,要为自己的喜欢努力,哪怕飞蛾扑火, 她也曾坚信自己一定能打动薛, 然而最后,她败了。
准确说, 是败给了阮素问。
阮素问在薛判睦镌缇屠卫握季萘宋恢茫她根本争不过。
看着这样的裴子渠, 临莞心里自是不好受,但她也清楚,裴子渠迟早会经历这一遭,早点经历还能早点忘记。
等挨过去了,之后剩下的都会是开心。
“公主想哭便哭吧。”
闻言,裴子渠果断扑到了临莞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她从没哭得如此伤心过,也从没哭得如此痛苦过,就好像有东西在扯她的心,将她分割成了十几份。
期间,她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哭,将委屈和痛苦全哭了出来。
半夜。
折己等在公主府门口,紧紧盯着前头的街道。方才临莞派人来说,裴子渠晚上会回来,他虽不晓得里头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终究是喜欢她过来的。
两刻钟后,马车到了公主府门口。
裴子渠低头从马车上走下,整个人怏怏的,像蔫儿了的小白菜。
折己疾步上前,正要说话,临莞急忙摇头,示意他别开口。折己即刻会意,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只管跟在裴子渠身旁。
裴子渠一语不发地进入卧室,倒头就睡,仿佛累极了。
临莞与折己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奴才(老奴)先行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退出卧室,顺道把卧室里的灯也吹了。
听得房门被关上,裴子渠这才睁开眼,盯着黑暗出神。
既然做了决定,便是回不了头了。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算起来,她喜欢薛畔不读似吣辏整整七年,哪有说不爱就不爱的事,只是,有些东西比她的喜欢更重要。
又或者说,薛糯给她的失望比她对薛诺陌还要多,所以她坚持不下去了。
她想起两人相遇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头酸涩,下巴颤得厉害,喉间也干得厉害。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
她告诉自己,明日便是新的一天,时间肯定能冲淡一切,她也会慢慢习惯没有薛诺娜兆印
翌日。
裴子渠进宫找裴雍解除婚约,她休书都写了,所谓的婚约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这会儿裴雍刚下朝,心情尚佳,见裴子渠过来还道她是来看望自己,便将她带去了御花园聊天。
“什么?你要解除婚约?”
裴雍拿茶盖的手一抖,茶盖险些掉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子渠,生怕自己听错了话。
纵然事情过去一年,他可是还记得那日清晨,也是刚上完早朝,他去瑶华宫看裴子渠,却见临莞和折己一左一右守在偏殿外,神色怪异。他顿觉不对劲儿,立马逼问两人说出实情。
两人一说,他当时就惊了,自己的女儿竟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他推开房门,正好见着衣衫不整的两人,登时龙颜大怒,张口便命人过来拉走薛拧J桥嶙忧死死护着薛牛还以性命威胁。他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欣赏薛诺牟拍埽何况木已成舟,怒气消散后便给两人赐了婚。
起初,他以为裴子渠是拿薛诺奔统赖奶嫔恚后来才晓得,她是拿纪忱当薛诺奶嫔怼
他的傻女儿爱惨了薛牛连清白都不要了。
但他也晓得,薛挪幌才嶙忧,真给两人赐婚并非是好事。他以为裴子渠会执拗地过一辈子,没想她今日竟要解除两人的婚约。
裴雍不由觉得奇怪,对着裴子渠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眼眶红肿,想来是昨晚哭多了,心疼道:“说说吧,你们俩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