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暗中拧了阮素问一把。
阮素问吃痛,磕着头道:“还请公主原谅民女之前的所作所为,千错万错都是民女的错,民女任由公主处置,打骂都认,只愿公主别与小叔合离。”
她磕头磕得不重,但她是个女子,肌肤嫩,没两下便将额头磕红了。
在阮素问的口中听到薛诺拿字,裴子渠更觉不耐烦,“倘若你们俩是来说休书的事,那本宫告诉你们,本宫心意已决,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氏急了,苦苦求道:“公主,民妇求您了,别同薛藕屠耄是民妇管教儿媳无方,是民妇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一旁,阮素问并没说话,只是将脑袋压在地上。
许久,裴子渠都没说话,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素问,“阮素问,本宫有话单独跟你说。”语毕,她起身去了后院。
阮素问愕然,正要起身,张氏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压着声音道:“你要是敢乱说话惹公主不快,回去家法伺候。”
阮素问眉心一跳,低低应道:“儿媳明白。”
随后,阮素问在折己的带领下去了后院。
裴子渠进了凉亭后,当即有人给她揉捏肩头。她看向站着阮素问,也不让她坐,“说说你和薛诺氖隆!
虽说刘金娇大致讲过薛庞肴钏匚实氖拢但她更想听阮素问亲自说。
阮素问不明裴子渠的意思,心思几转,斟酌片刻后才开口,“我父亲是青竹书院的山长,他一眼便在街上看中了薛牛说他将来一定能金榜题名,婆婆与公公这才将薛潘屠次颐鞘樵耗钍椤Q家穷苦,交点束都难,但我父亲欣赏薛牛便让他在书院里打杂,每月挣点辛苦钱。那时,我也做账房先生的事,与他相交多,一来二去便熟了。不论是四书五经还是礼乐骑射,他学的都快,记性也是一等一的,我父亲说,他是书院里最聪明的学生。”
她自顾自说着,眸种不经意间露出了自豪之色。
裴子渠看得不舒服,眉心微蹙。
“我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他是书院的第一才子,人人都说我们是最般配的一对。每年生辰,他都会送我一件东西。”说到此处,阮素问眼中露出异样的光亮,叫她整个人都明媚了几分。
裴子渠不由自主地捏紧团扇,薛乓苍谒生辰时送过她东西,是支翡翠簪子,她一直放在梳妆台上的锦盒里,没舍得带,怕掉了,也怕弄坏它。
原来在她之前,他已经送过阮素问许多东西了。
“我们两情相悦。后来,爹爹去试探他的意思,他同意了。”阮素问娇羞地低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逐渐浮出红晕。
裴子渠盯着她,顿觉刺眼。“然后你成了薛耀的妻子?”
听得薛耀的名字,阮素问慢慢红了眼眶,哑声道:“十六岁那年,公公婆婆来我家提亲,我以为他们说的人是薛牛便一口答应了,直到婚事定下,发喜帖那日,我才知道,自己嫁的并不是薛牛而是薛耀,他们骗了我。”
说到伤心处,阮素问不禁落下泪来。
“你走吧。”裴子渠不愿再听,挥手让阮素问走人。
“公主……”阮素问抬头看向裴子渠,泪盈盈道:“不管民女和薛胖间有过什么,都是过去了,如今,他娶了公主,是公主的丈夫,民女绝不会同公主抢,更不敢同公主抢,还请公主原谅薛牛若是公主不喜民女待在薛府,怕薛怕伊诵纳瘢民女今日便搬出薛府,从今往后绝不出现在薛琶媲啊!
“呵呵。”裴子渠冷笑,轻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本宫瞧一眼么?薛乓惨谎,他不过是本宫暖床的玩物罢了。本宫告诉你,本宫已经玩腻他了,还给你。滚。”
阮素问心道,这会儿若是薛旁诒愫昧耍他那般在意尊严,听到这话怕是再难与裴子渠和好了。
“是,民女告退。”
该说的都说了,阮素问也不多话,转身离开凉亭。
“啪!”裴子渠扔了手中的团扇,她明明知道自己听了阮素问的话会难过,却还是要听。她对自己说,等痛够了,便不会再痛了。
没一会儿,折己捧了几碟子精致的小点心过来,“公主可要吃一点?”
“吃。”裴子渠用力点头,拿起碟子里的糕点往嘴里塞,塞得腮帮子鼓鼓的,“你尽快将我休夫的事传出去,谁若是想当我的入幕之宾,尽管来公主府。”
折己抿了抿嘴,劝道:“如此会坏了名声的。”
裴子渠满不在乎道:“我在帝都城里哪儿还有什么名声,我只想尽快与他合离,父皇非要让我们反省三月,我就做给他看,我是铁了心要合离。”
“是。”折己无法,点头领命。
公主府外,张氏一直在等阮素问,心下急得很,她一直盼着裴子渠能回到薛府,毕竟裴子渠关系的东西太多,钱,权势,名声。
而这些东西,每一样都重要。
她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裴子渠真与薛藕侠肓耍薛诺氖送径ㄈ换崾艿讲及,兴许还会被撤掉官职,真到这一步,他们薛家也就到头了,那她拼命让薛湃ナ樵耗钍榫褪前酌活一场。
她焦急地搅着双手,将希望都放到了阮素问身上。
约莫两盏茶后,阮素问从公主府里出来,面上平淡,看不出什么。
张氏急急上前,问道:“公主怎么说,同意回薛府了么?”
阮素问没看张氏,而是看着了上方的白云,“没有,公主她铁了心要休小叔,任我说破天也改变不了”
“废物!”张氏大惊,抬手便给了阮素问一个巴掌。
“啪!”这一下清晰响亮。
阮素问脸白,面上一下子便起了红印子,然而她没哭,也没喊疼,而是平静地看着张氏,“母亲,许多事都是强求不来的,他们俩之间根本没有缘分。再者,薛爬肓怂,仕途并不一定会更差,兴许还会更好。”
“你别以为自己念过几年书会说大道理就能在我跟前胡言乱语,你真以为公主是好惹的人物吗,我们薛家惹了她,以后肯定倒大霉!”一想到后头的事,张氏也顾不得这是在公主府门口了,当即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下贱东西,让公主生气了,都是你!”
说着,张氏怒气上头,又要抬手打阮素问。
“伯母,你这是做什么!”郎兮夜刚下值,正准备去自家书肆,谁想在公主府门口遇着了阮素问。见张氏抬手打她,他急忙上前抓住张氏的手。
张氏看清郎兮夜的脸,也不好做出泼妇的样子,便收了手,“她方才惹我不快,我正在教她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怎么,我这个做婆婆的,管教儿媳也不对么?”
郎兮夜清楚张氏的为人,更清楚她待阮素问如何,心中早便不满了,一下扔开了她的手,“伯母,您是薛诺哪盖祝我不会对您恶语相向,但您也别欺人太甚。这是大街,您不要脸面,薛呕挂脸面。”
“你!”张氏被郎兮夜说得语塞,她咬牙剜了阮素问一眼,扭头就走。
郎兮夜转向阮素问,刚要伸手,阮素问便躲开了,他讪讪地放下手,温柔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阮素问垂着脸,前额发丝凌乱,惹人怜惜得紧,“不过是一巴掌的事,看什么大夫。你来抓我去铺子里上工么?对不起,母亲一早便拉我过来这里,我都没来得及去书肆。”
“书肆的事不妨事,倒是你。”郎兮夜指了指阮素问的脸,心疼道:“还是去医馆里瞧瞧吧。这么美的脸一直肿着也不好看。”
“小伤而已,我自个儿会处理。”阮素问明面上与郎兮夜攀谈,心里想的却是薛牛她此刻该去他那儿装装可怜,博他怜惜。
“好。”郎兮夜也不强求,反正阮素问来了帝都城,又在他店里做事,他们有的是以后。“今日你先回去歇息吧,店里有其他人。”
“谢谢。”阮素问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归云布庄。
霍酒词刚拿起朱笔,一听裴子渠过来便放下账簿去了雅间。前晚她从裴知逸那儿听说了裴子渠的事,也料到了她这两日会来找自己谈心。
“终于决定和离了?不后悔?”霍酒词踏入雅间,主动坐到了裴子渠身旁。
“不后悔。”裴子渠冷着脸,硬气道,“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哪里没有,帝都城里到处都是男人。”
“噗嗤。”霍酒词被裴子渠的话逗笑了,揶揄道:“是是是,帝都城里遍地都是男人,随我们锦灵挑,可这些男人里头能比过薛诺牡闭媸巧僦杏稚侔 2蝗荒阋膊换嵩栽谒身上。”
“少不代表没有。”裴子渠回嘴,“只要我慢慢找,总能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说不定那人还对我死心塌地呢。”
霍酒词好笑地摇头,拍着裴子渠的肩头道:“你做这决定是因为那位阮姑娘吧,知逸同我说了,他觉得你们俩之间应该有点误会。”
“没有。”裴子渠说得斩钉截铁,气呼呼道:“我亲眼看到阮素问戴着他的香囊,这里头还能有什么误会。他将自己从小戴到大的香囊送给阮素问,买个新的送给我,真是好笑。”
这事说来便气,直到今天,她依旧气。
“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信知逸。”霍酒词没见过阮素问,但从裴知逸说的话里头听来,她觉得这姑娘不简单,“薛挪幌袷悄侵植皇胤虻赖娜恕!
“那可说不定,明面上越是正经的人,暗里越不正经。”裴子渠嘲弄道。
“嘶,你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霍酒词认同似的点了点头,好意提醒,“和离事大,你千万要想好,真合离了,再想成婚就难了,父皇可不会让你一次又一次地胡来。”
“早便想好了,想得透透的。”裴子渠坚定道。
“什么透透的?”这时,裴知逸从外头进入,他径自走到霍酒词身旁,旁若无人地搂住了她。
“别闹,锦灵在这儿呢。”霍酒词羞赧地推了把裴子渠,奈何裴知逸就是不放手,她没法子,起身跟裴知逸坐在了裴子渠对面。
裴子渠恼火地瞧着两人,她才刚和离,他们俩居然在她面前羞恩爱。
这俩若不是她的哥哥嫂子,她一定当场棒打鸳鸯。
裴知逸对上裴子渠,笑着道:“锦灵,想不想我帮你算算你和薛诺脑捣郑俊
“……”
裴子渠没作声,世人都晓得,裴知逸的算命本事比国师都厉害,可真让他算她和薛胖间的姻缘,她却不敢。
“怎么,不敢了?是不是怕听到你和他会分离的事?”裴知逸挑着眉,说完又给了霍酒词一个俏皮的眼神。
霍酒词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裴子渠愣了愣,无所谓道:“谁说我不敢,我是觉得没意思,反正我已经写了休书给他,早分离了。”
“哦?”裴知逸凑近裴子渠,仔仔细细地审视她。
裴子渠被裴子渠看得不自在,大声道:“你瞧什么?”
裴知逸退回原位,揽着霍酒词道:“我听父皇说,他给了你们俩三个月时间,倘若三个月后你执意合离,他才准你们合离。”
“嗯。”裴子渠瓮声瓮气地应了声,“父皇就喜欢多此一举。”
“父皇是怕你后悔。”霍酒词轻笑,问道:“若是薛耪饣岫跑过来说,他心里的人是你,你们之间大有误会,其实他只爱你一人,以后也只看着你一人,你还会执意合离么?”
裴子渠哑口,下意识咬住了唇瓣。这样的事,她连做梦都没做到过,又怎会发生。“他心里早就有人了,即便没有,他也不会喜欢我。”
霍酒词道:“别说其他,你就告诉我会还是不会。”
“……”裴子渠紧紧抿着嘴,答不上来。
她如此,霍酒词与裴子渠都笑了。
“会!”他们俩一笑,裴子渠顿觉没面子。仿佛是怕两人不信,后一句她喊得更大声了。“我会!”
裴知逸没接话,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你都犹豫了,还会什么会。”
“这是什么?”裴子渠被瓷瓶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打量起来,“是你们龙台山的丹药么?吃了能长生不老?”
“非也,非也,这叫千日忘。”裴知逸笑着介绍,伸手将瓷瓶放在裴子渠身前。
“千日忘?”裴子渠拿起瓷瓶端详,上头干干净净,看不出哪儿特别。“吃了什么都能忘记?”
“不,它只能叫人忘情。”裴知逸摇头解释,眸中闪过一抹细碎的涩意,“不过千日之后,你便会想起来。当年,我师祖被几位长老选中继承掌门之位,不巧的是,他爱上了山下的一名采茶女子,那时的龙台山规矩森严,掌门是不得娶妻的,师祖便计划与那位采茶女子私奔,不想私奔当晚被人捉住了,几位长老强行让他喝下了千日忘。”
“后来呢?”裴子渠听得入神,这故事比她看的话本都曲折。
“后来啊……”裴知逸拖着调子,长长叹息一声,“师祖还真就忘了采茶女,顺利继承掌门之位,等他想起来时,那采茶女早已嫁作他人妇,抑郁而终了。”
“啊。”裴子渠不敢置信地包住嘴巴。她再次看向手中的瓷瓶,心跳得厉害。
“你不想忘了薛攀遣皇牵俊迸嶂逸故意拿话激裴子渠道。
“胡说!”裴子渠向来是一点就着,一激就跳陷阱,“我早便想忘记他了,有这东西最好!”话音方落,她扒开塞子将里头的东西往嘴里倒。
“哎!”霍酒词站起身来,担心地望着裴子渠。
喝完之后,裴子渠仰着下巴看两人,谁知,没看两眼便倒在在棋盘上。
“锦灵!”霍酒词失声。
“她没事。”裴知逸拉住霍酒词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担心,“睡一觉便会醒,醒来之后会暂时忘记薛拧!
霍酒词不安地看着裴子渠,“你为何要让她吃这个?这东西伤脑子么?”
“吃一颗没事,多吃确实伤脑子。我在里头加了点东西,药效没千日忘厉害,大概百日后她便会想起薛拧!迸嶂逸跟着看向昏睡的裴子渠,“她心里还有薛牛时刻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这几日怕是都没睡好。等三个月过后,即便她还爱着薛牛她的记忆里也会有更多的东西,感情也会淡一些。”
霍酒词皱眉道:“万一她与薛胖间只是误会呢?你这样不是害了他们。”
裴知逸按着霍酒词坐下,沉声道:“他们之间误会多得很。”
霍酒词问:“你跟薛盘腹了?”
“聊过几句。聊了才来寻你们。”裴知逸紧紧挨着霍酒词,亲昵地勾着她的手,“看得出来,他对锦灵并非无情,但他似乎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
“不愿承认?”霍酒词阖了阖眼皮,豁然道:“所以你给锦灵吃千日忘是想惩戒他?”
“锦灵是我妹妹,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会不心疼她。”裴知逸歪头,柔和地望着裴子渠。
“万一。”霍酒词担忧道:“薛琶魅找去找锦灵表明心迹,那……”
“那不更好。”裴知逸扭过脸,体贴地捏着霍酒词的肩头,“若是他能认清心意来追锦灵,后头的事便好办了,再者,锦灵追了他一年,正好叫他也吃吃苦头。若是他执意守着自己的面子,那他们俩便是无缘。三月后,锦灵对他的情肯定浅了,到时我把几个师弟喊来帝都,任她挑选。”(工/众/号/梅/馆/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