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何时,嫁给我?”
第53章
秦忘机只是想要回镯子。可他刚一得知她要退婚, 便问她,何时嫁给他。
才出牢笼,又要入另一座樊笼?
她真是啼笑皆非。
这会儿宋桢抱她抱得也不那么紧了, 她轻易便伸出一只胳膊,在他胸膛处不轻不重捶了一下。
“还说我没心。眼下我婚约还没废,你竟问我这样的问题。”
还这般抱着她……
她把头垂得更低,秀眉轻蹙,声若蚊呐地嘟囔着, 不知是嗔他还是在说自己:“臊不臊!”
可在宋桢看来,若她心里属意的人是他, 即便有她与旁人有一纸婚约在, 也束缚不了他。
今日,他必须得到答案。
他又抱紧了秦忘机,凑近她耳边, 薄唇几乎要触上去,凝着她雪白的玉颈, 用极具蛊惑性的嗓音,又重
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何时嫁我,快说。”
没有人可以抵抗一座冰山的温柔。一旦他允许那个人将自己融化,他的温柔便犹如潮水奔袭而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一种猛烈的温柔。
动听的低音, 犹如山涧清溪,裹挟着他心中炙热的渴望, 穿过她的耳朵, 从她的心头涓涓流过, 在上面温柔地碰撞。
是除却了任何的压抑,没有任何的阻隔, 让人难以抵抗的诚挚。没有一个女子能够拒绝这样一个提问。
然而秦忘机却在他怀里犹豫着。
宋桢以为怀中的人在羞怯,耐心地等着,隔着她柔软的身体,清晰地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等着她亲口说“愿意”。
他无声无息地弯了眼角。
胸中却是从未体会过的舒心与澎湃。
又耐心地等了许久,直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他才又凑到她耳边,像是怕她忘了他问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
“何时嫁我?”
这一次他问完,却没移开唇。分明是柔软却微凉的触感,秦忘机的耳朵好似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灼热难忍。
她好像又回到某些时刻,情不自禁张开嘴,泄出一声悦耳的嘤咛。
“宋桢……”
她的声音像此刻偷偷蔓生的情丝一样,颤抖着从两人中间逸出,转瞬遁形。
宋桢松开她些,徐徐看回她脸上。
她咬着唇,那点樱桃红,被她咬得透亮,几欲破皮。
他情不自禁捧起她的脸,拇指一伸,轻易便触到那勾人的红唇。
“别咬。”他柔声道。
秦忘机罪恶地回想着上一次他说这两个字的情形。也是在这里,在这间书房,她坐在椅子上,他站着。
那时,他的语气,冰冷坚硬,还带着怒意。
她说了吃不下的,是他自己非要。结果一碰到,就好似是她触了他的逆鳞。
他的温柔,不会是真的……他是皇族,他生来就是上位者,怎会为她而低头呢?
不过是为了得到她,而做出的伪装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想要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挣脱,额上突然传来温热。
宋桢贴了上来。
他一手捧着她的脸颊,额头顶着她的,轻柔地迫使她抬起了头。
她分明可以抗拒的,秦忘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着了他的道。等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陷进他那双柔光潋滟的凤眸里头去了。
宋桢另一手也捧上了她的脸。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随着他的动作升腾上来,灌满了秦忘机的鼻腔,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
脸上湿湿滑滑的,她直觉有什么问题,一个猛子转身,抱住他那只手的小臂,便见他手心连着手指上血淋淋一片。
她顿时睁大了双眼。
方才那匕首安安静静躺在那,只是白刃早已成了暗红色。周围也有一些零星的血迹,应该是宋桢把匕首甩过去时滴落的。
“小伤而已,不妨事。”轻飘飘的语气,好像不过擦破了皮,反倒是她大惊小怪了。
说着,他带血的那只手握成拳,移了两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想吻她。
秦忘机赶紧把自己的嘴捂死,拉着他到书案后坐下。
分明受了如此重的伤,这人竟还一脸的狎昵之色,拉着她一只衣袖不让她去喊人。
她颇有些无奈:“你严肃些,我去喊大夫。”
“别喊,”他目指书房西侧角上,那里有一扇门,秦忘机先前从未多留意过,“内室的斗厨里有金疮药,你拿过来,随便包扎一下就行。”
太子受伤,传出去可谓风声鹤唳。
他手上划伤倒也不深,那匕首本就精巧,只因他的手太大,所以才触到刃上划伤。
秦忘机赞同他的提议,很快将伤药取来,还找来一卷干净的纱布。
这种事情她从未做过,头一遭做起来,看着虽然不深的伤口,还是免不了战战兢兢。不过宋桢却十分有耐心,时不时还指导她两句。
在兖州那几年,他外出打猎,时常会遇到大虫,还有狼群,免不了受伤。这种程度的伤,他从未放心上。
但是此时,看着她笨拙却认真地给自己包扎,他却觉得,这伤太浅了。
方才该更用力一些的。
好在擦干净血迹之后,秦忘机发现伤处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多。
包好伤口,她开始收拾东西,突然注意到书案上放着她摘录的女令。她那沓纸放在左侧,右侧的纸上则是与她相似的笔迹,字迹工整,比起她那些画满了圈圈横线的手稿,赏心悦目多了。
原来方才他在帮她誊抄!
被她察觉,宋桢倒也不遮掩,反而很坦诚地告诉她:“还有两日,便要呈交给父皇了。你专心把剩下的条例修正完就好。”
“还好伤到的,是左手。”他又补充了句。
秦忘机红着脸垂下头,道了声“多谢”。
短暂的静默。
屋中的温度在悄悄攀升。
“已经下值许久,我该走了。”秦忘机先开口,敛衽行礼过后,转身欲走。
宋桢看着她染血的官服,嗤笑道:“你就这样出去,不怕吓着别人?”
*
星临和林疏疏走在东宫主殿前的路上。
方才林疏疏下值,去了沁园,见秦忘机不在,便来主殿寻她,结果仍没寻到。却撞上了星临。
上次对方红着脸挠着头,一个铁血汉子却用姑娘家那么小的嗓门,说要送自己回府。
送出去的荷包没有回音,林疏疏本以为他襄王无情,正无限伤感,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这般主动。
不过考虑到好姐妹下值路上没人陪伴,再出于女儿家的矜持,她自然婉拒了。
男人十分懊丧地“哦”了一声,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大步走远了。
之后,远远看见,他就像看见瘟神一样,拐弯闪开。
今日在主殿撞见实属意外,星临从主殿里头出来,她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青年红着脸将人扶好站稳,便松开她要走。
林疏疏却抓着他手臂不放。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只见青年素日那张冷白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她顿时心下了然,知道那日拒绝他,被他以为她对他无意。
“星临侍卫,你……”
“秦大人兴许与殿下在书房商谈政务,林大人在此稍候,我这就去请。”
又作势要走。
林疏疏仍是死死抓着他衣袖。她自然知道好姐妹与殿下在商谈要紧的政务。她不急在这一时。
“既然他们有要事,那就请星临侍卫陪我四处走走吧。”
两人就这样,从主殿一直走到了沁园,又从沁园走到了主殿前的御道。
去时一路无话,星临在前,林疏疏在后,两人中间隔着一步的距离。回来时,两人已经并排走到了一起。
星临只比林疏疏高一个头,但是身形却几乎是她的两倍宽。
并排而走,起初手臂不小心碰上,两人便会不约而同离开些距离。可很快,又逐渐靠近。
此刻,两只手臂像是刻意控制着似的,分明已经离得很近,却丝毫不会碰上。
只有垂在那的两只手,似乎在悄悄靠近。
秦忘机此时看到的,便是这对璧人美好的背影。她其实已经站在廊下好一会儿了,他们二人从她面前走过都不曾发觉她的存在。
对于这片刻的美好,她自然是舍不得打扰的。
正当她看着那双手碰了一下,两人分别像是烫到一般错开了去,又进行二度试探的时候,她嘴角的笑容突然僵住。
二人竟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弹开了。让出来的空间能停下一辆马车。
这简直太出乎人的预
料了。
定睛一看,才知道他们撞上了惊云。他们二人都是东宫级别最高的将领,旁的兵丁小卒自然不敢直视星临谈情说爱,但惊云就不一样了。
见好姐妹陷入了尴尬,秦忘机立即现身,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带上林疏疏离开了。
马车上自然少不了一番调笑。不过林疏疏皮面薄,秦忘机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聊了两句便把话题引到那个亟待解决的严重问题上。
“什么?该不是……”
听完秦忘机的讲述,林疏疏还以为那个未婚有孕的人是秦忘机,眉头拧在一起,看着好姐妹的小腹,情不自禁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秦忘机也是无奈,抿了一下唇,摇头:“不是我。”
当日决定把自己献给宋桢,她便知道这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孩子是万万不能有的。她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哪怕忘了吃饭,忘了睡觉,忘了沐浴,她也不会忘了吃药。
林疏疏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最终给秦忘机出了一个主意。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冒险,用这个法子了。
说完这个沉重的话题,两人静默了一阵。
林疏疏也彻底从陷入恋情的激动中脱离出来,冷静过后,她突然注意到秦忘机竟然穿着一身襦裙。
“你的官服呢?”她疑惑地问,顿了顿,又道,“这身衣裳是才做的吗?挺……好看的……”
她的目光最后停在秦忘机的胸口,说着说着红了脸。
秦忘机被她提醒,注意力也回到了自己身上。目光越过胸前白皙的一片,想起方才的绮靡,她也悄悄红了耳垂。
第54章
秦忘机也觉得这衣裳确实好看。
方才经宋桢提醒, 她才发现自己脸上身上都沾了他的血。
她急的不成样,那人却神神秘秘跟她说不用着急。带她去了他的寝殿。
若不是因为事出意外,她真以为他又要对她图谋不轨。
他从箱笼里头翻了翻, 竟然找出来一件衣裳,便是此时她身上这件。是她在钱塘时看上的,但是当时忙于公务,白日又作妇人打扮,这种姑娘家的衣裳她自然没机会买下。
宋桢竟然将它买了回来。
秦忘机不由得竖起眉毛, 斥问这人:
“你怎么总是跟踪我?”
“我何时跟踪你了?”宋桢把衣裳放到榻上,转过身来正色看着她。
当时他们公务在身, 根本没有时间在江南小镇的八街九陌游荡。
但是每每穿街走巷, 秦忘机忙着看风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所以她盯着哪件衣裳多看了两眼,自然都被他留意到了。
不过他也不跟她多解释, 幽深的目光凝着她微红的脸,伸手帮她蹭掉上面的血迹, 笑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衣裳是江南流行的款式,面料轻软。上面是薄绯的衫子,下面则是绿裙,配一条淡紫色帔子。
为了方便穿官服, 遮掩住自己凹凸的身形,秦忘机束了胸。可若是要穿这件裙子, 束胸的布料露在外头, 便不好看了。于是她便把束胸解了下来。
这衣裳的穿法是先穿好衫子, 再穿裙子,把衫子塞进去, 然后把裙腰一直提到胸口。
穿上裙子,她才发觉需要人帮忙。可此处并无婢女。
她越来越觉得这男人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然而一条是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漂亮裙子,一件是沾了血污不能见人的官服,她自然选前者。
不过她倒是冤枉宋桢了。她朝外头唤了两声,并未得到他的回应。
若他真是有意的,应该一听见她唤,便迅速进来才对。
急得鼻尖冒汗,她只好放下裙子,顺手从屏风上扯下一件中衣披上,轻手轻脚去了外殿。
宋桢果然不在。
这可怎么办?
正不知所措,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她只得拢紧衣裳,小跑回了内殿。
贴着墙根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见那人进了内殿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片刻后,竟朝着内殿走来!
秦忘机更忐忑了。
宋桢知道她在里面,既然他无意轻薄她,若要进来,他至少会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