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祁盛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好,但你要保护好自己。”
这次行动是有一定危险系数的,特案队和专案组一共派了二十,十二人从前面直接闯入,八人冲锋,四人支援,其余八人从四处包围住工厂,避免有人逃走。
穿好防弹衣,景妍深吸一口气,眼神锋利。
柏溪路是海城市近郊的一条公路,一路向西,在城市与热带雨林交界处,有一座废弃工厂,工厂红色的墙壁已经微微褪色,布满裂缝和脱落的油漆,工厂外围堆放着锈迹斑斑的机器,将铁栏杆里面的房屋遮蔽着。
深夜的工厂,看上去一片死寂,阴森可怖。
警察们提前下了车。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和厚重的的尘土。
放风的人一双鹰眼隐秘在浓浓的黑夜中,刚要转身去报信,就听见工厂里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专案组队长何队惊呼一声:“不好,有枪!”
放风的人皱起眉头暗道不好,刚一转身,就被樊征紧紧钳制住肩膀,随即其他人全都冲进了大门。
景妍动作极其迅速,直接就冲到内门旁,听到脚步声,瞬间侧过身屏住呼吸,等待着来人。
里面的人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有人冲出房门,举起抢,眼神凶恶,喊道:“都不许过来!谁过来我他妈就崩了谁!”
祁盛瞥见早就在门便侧身等待的景妍,一双修长的大手紧紧攥成拳,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压抑不住的急促。
男人握着抢的手抬起,忽然,手臂被一个重重的力道一掰,景妍一脚狠狠地踹在男人的腹部。
男人吃痛哀嚎一声,随即随着男人松手,她将枪抢过来,随即按着男人的肩膀把他推倒自己身前,抬脚又是狠狠一踹,男人瞬间被踹出三米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原本对景妍带有偏见的何队瞬间瞪大眼睛,赞叹道:“靠,小姑娘下脚够狠!”
“祁队,我不用枪。”
景妍将枪扔给祁盛,随即跟着队伍,一齐冲进了工厂内门。
第16章 无心(8)
工厂里,灯光骤然一暗,里面的人妄图趁乱从后门逃跑,却被蹲守在后面的警察拦截住。
景妍摸着黑迅速上前,打开灯的开关,听见身旁的废弃物忽然动了动,她眸光瞬间冷厉了几分,很快就发现藏在废弃物后面的人。
那人似乎也是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瞬间站了起来,举起抢直指着景妍的额头,随即大吼道:“老子死也要带上一……”
“啊!”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砰”的一声枪响,子弹飞速划破空气,犀利地穿透了男人的手腕,随着他一声嚎叫,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男人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跌坐在地上。
有警察反应很快迅速上去擒住他。
景妍的心猛然剧烈跳动起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祁盛穿着一身黑色长款过膝的风衣,举着枪的双手缓缓垂下,修长宽厚的手轻攥枪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扳机,懒洋洋地垂着眼睫看了眼枪口,随即把枪随意插在口袋里。
整个工厂里寂静无比,头顶的吊灯晃晃悠悠,明白色摇曳的光芒落在男人的眼中,衬得那双深邃冷峻的桃花眼有几分晦暗。
“祁队,枪法够准。”何队率先打破了寂静,压抑不住眼中的赞赏之意,忽然为自己曾经对特案队态度不好而感到愧疚。
祁盛微微蹙了蹙眉,走到景妍身边,在确保她毫发无损后,轻舒一口气,嗓音透着几分冰冷,似是责怪,却遮不住那份深切的关心:“下次不许这么莽撞。”
“谢谢祁队。”景妍微微敛了敛眉,心不可避免地悸动了一下,很快便镇定下来,看向身旁废弃物堆砌起来的坡上,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个男人。
景妍缓缓靠近,抬手摸了摸这具尸体的脖颈,还残存着温度,可见死者是刚刚死亡,死者左胸口心脏处有弹孔,大概率刚刚屋里那声枪响,就是制造违禁药品的人开的枪,而开枪就是为了杀他。
景妍掀开被黑色的塑料布遮住的箱子,发现里面都是违禁药品的成品或半成品,一摞摞箱子中不知酝酿着怎样的罪恶。
她眸子略微暗了暗,拿起一瓶迷药,指腹细细摩挲着瓶身上面清晰可见的黑色“M”,指关节不断用力,仿佛要把这个图案摩擦出火花来。
祁盛看出景妍眼眸中浓浓的恨意,薄唇轻轻抿了抿,默默地走到她身边,修长宽厚的大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头,算作安慰。
加上刚刚放风的人,特案队和专案组一共擒获三人,然而等警察们准备押送这些人上车后,一个年轻警察惊呼道:“不好,他们藏了毒!”
刚刚还举着枪的活生生的人,此时嘴角流出鲜血,紫黑色的血液糊了满下巴,祁盛走过去伸出手指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发现他们已经断气了。
景妍的大脑“嗡”地一声,瞬间看向祁盛。
男人眸色深了几分,平静地看向景妍,喉底涌出一抹晦涩,压低声音说:“景妍,你知道的,M的人都不怕死。他的非法产业包括的范围非常广,不仅仅是违禁药品,还有枪支、毒品走私,器官买卖等。我们抓获了不少人,但没有一个是活着带到审讯室的。”
景妍深吸一口气,唇角忽然挑起一抹寡淡而凉薄的笑,轻声说道:“祁队,我知道。先不说这件事了,咱们现在首要先把手上这个案子办好。”
祁盛不禁叹息了一瞬,随即抬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便坐到车上。
特案队和专案组联合抓捕,确实是端了这个违禁药品制造的窝点,可是没有带回一个活人,大家都忍不住有些沮丧。
夜渐渐深了,浓重的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遮住月亮,道路两侧的路灯坏了不少,周围黑漆漆一片,仅仅靠车灯看着前面的路。土路颠簸,让人的心也跟着发慌。
回到海城市公安局,已经是深夜十二点钟。
办公室里,韩杨将三个椅子拼接在一起,双腿悬空睡着觉,身上盖着薄薄的一层外套。
直到祁盛和景妍走进来,他才被细微的脚步声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嗓子积了一层厚厚的痰,他咳了两声,问道:“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抓了四个死人,交给你了。”祁盛的嗓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喜怒,可韩杨能看出他眼神中的几分失望。
“十二点半,又要加班喽。”韩杨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表,随即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路过两人时轻轻拍了拍祁盛的肩膀,“祁队,你和小景同志先歇会吧。鸣儿和星桥把人带回来了,正审呢。”
景妍轻挑眉梢,看向祁盛:“看看去?”
祁盛轻轻点头,随即带着景妍往审讯室走,恰巧碰见路鹤鸣和宋星桥从审讯室中开门走出来。
路鹤鸣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皮子疲倦地耷拉着,见两人回来了,这才打起些精神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那边儿人抓找了吗?”
随着祁盛和景妍沉默,路鹤鸣和宋星桥也知道这次行动出现了什么意外。
直到祁盛垂着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韩哥那里来了四个人,有的忙活了。”
路鹤鸣和宋星桥很快就明白了,也略有些惋惜地垂下头,顿了顿,宋星桥蹙起眉说道:“我们这边也不太乐观。按照王大海提供的地址,我们找到了收货人,名为林烨。我们发现他与这起连环杀人案并没有什么关系,他购买迷药是因为他在KTV看上了一个陪酒女孩,强/奸未遂怕人家报警,起了杀人的心思。”
祁盛和景妍对视一眼,虽然收货人不是凶手这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案件到这里仿佛又陷入了死局。
回到办公室,景妍便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其他队员也趁这个机会休息。
祁盛从饮水间,撕开咖啡的包装,点了开关,热水冲开咖啡粉,漫出醇厚的香气,杯壁也环绕着暖意,他走回办公室,看着趴在桌子上很快进入睡眠的四人,轻轻抿了抿唇,将白板上的人物关系又理了一遍。
又隔了一会儿,韩杨缓缓走了进来,将尸检报告交给了祁盛。
其余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苏醒。
韩杨说道:“第一名死者叫做冯善祥,身上有多出挫伤,大概率死前遭受了虐待,心脏正中子弹,判断为中弹身亡。其余三明死者身份不明,眼结膜、鼻及口腔黏膜糜烂出血,血液中提取到砒霜的成分,我们也在死者的牙齿中提取到了残留的砒霜成分,可以判断三名死者是中毒身亡。”
顿了顿,韩杨眸光微微闪了闪,“三名身份不明的死者有手臂上都纹有M的图案,这个违禁药品制造窝点肯定是M的产业。”
“冯善祥?之前王大海说自己是被朋友介绍来的,说的就是冯善祥。冯善祥应该是提这个违禁药品制造窝点送货的人,可能是知道的东西太多,就被灭口了。”景妍缓缓说道。
“可惜了,这个冯善祥极有可能就是给凶手送迷药的人,但他被灭口了。”樊征微微蹙了蹙眉,“如果早一步到就好了。”
然而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祁盛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叹了口气,瞥见挂在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在两点半处,于是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队员们甚至都没有力气欢呼了,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车回酒店。
景妍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便缓缓走在阳台处,抬眸望向黑夜。
然而当她目光向右移,发现旁边那间房的阳台上也有人。
微黯淡的月色笼罩下,男人披着风衣的颀长的身影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
他微微向前探着身,手肘轻轻支撑在冰冷的银色栏杆上,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微微曲着,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双指间夹着一根烟。
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像颗蒙尘的红曜石般闪烁不定,祁盛轻垂着眼睫,薄唇轻启,吞云吐雾,身影藏匿在浓黑的夜中。
过了会儿,他轻抬了抬手指,掐灭了烟,那双勾深邃冰冷的桃花眼轻轻垂着,温柔的月光沾染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在翩翩摆动中微微发颤。
似乎是感受到了景妍的目光,祁盛微微侧过头,对上了女孩的目光。
景妍心尖一颤,瞬间转过身,匆匆走到门前,打开门,发现祁盛居然也同步打开门,两个人没有了阳台的屏障,面对面,四目相视。
“怎么不睡?”祁盛的嗓音被烟熏得微微有些沙哑。
景妍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睡不着的原因:“我有一个猜想。祁队,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试着从案子最离奇的地方入手。”
祁盛斜着身子轻轻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垂着眼眸,沉默片刻后,喉底溢出一抹低缓的笑,随即说道:“景妍,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
景妍微怔,下一刻,男人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嗓音柔和:“明天和大家一起说。现在先去休息吧。”
第17章 无心(9)
第二日早晨的天空就迟迟不亮,阴沉昏黑,乌云密布。
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屋檐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引人更加烦躁,狂风掀起黄沙,树叶被吹落,漫天飞舞。
特案队队员坐在面包车上,都无精打采的,开车的李韬有些不适应如此安静的环境,于是犹豫片刻,开口问道:“祁队,今天的侦查方向是?”
昨天特案队一齐熬到了半夜三点钟,祁盛半垂着眼帘,半睡半醒,嗓音慵懒,带着几分沙哑: “到办公室说,让他们先补会儿觉。”
柔软的橘色调车灯把车厢内笼罩在很温暖的氛围里,也笼罩在景妍白皙的脸庞上,她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看着车窗外的大雨。
到了办公室,李韬从员工食堂带来了几兜包子,给特案队放到了圆桌上。
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清醒,在祁盛的授意下,景妍缓缓走到白板前,说道:“我们可以重新理一下案件的重要人物。”
“死者曾顺,乔靖博,周肃,徐清舒,四个人互不认识。凶手在现场留下一辆出租车,把嫌疑往出租车司机刘智伟身上引,然而刘智伟袒露自己只是将车租给了凶手。取车的人是肉店老板曹丰,经过曹丰描述,凶手身高很高,不壮实也不瘦,是为中等身材。通过凶器和死者胸口伤口可以判断,凶手很会用刀,手劲很大。”
顿了顿,景妍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咱们利用了这个案件的所有线索,但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案件最离奇的点——死者的心脏都被取出。而第一名死者曾顺,恰恰是心脏外科的手术医师。”
“噢!”宋星桥猛然瞪大眼睛,随即说道,“对啊,也许凶手杀害曾顺是仇杀!心脏外科手术风险很大,因此医患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可以调查一下曾顺死亡前手术失败的案例,从患者家属查起!”
大家顿时都恍然大悟,可路鹤鸣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提出了疑问:“那么后面三名死者呢?凶手对曾顺实行完报复,为什么没有停止作案?”
“另外三名死者都是年轻男人。”景妍缓缓转过身去,侧身对着白板,细细地看着另外三名死者的照片,“这三名死者,或许还藏着什么内在联系,是我们还没有发觉的。”
“先从曾顺这条线往下摸索吧,星桥跟路哥现在去医院调取信息。”祁盛此时缓缓站了起来,走到白板前,将曾顺的名字用红笔圈起来,随即将其他三名死者的名字圈到一起,写下一个红色的醒目的问号。
宋星桥和路鹤鸣应了声:“好。”
樊征见两人匆匆要走,连忙拿了一兜包子塞到宋星桥手上,脸上露出关切的笑意:“慢点走别着急,路上吃点东西啊。”
祁盛见景妍捂着唇打着哈欠,唇角抑制不住扬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眼神中透着几分无奈,“昨晚不好好睡觉,白天就是没有精神。”
景妍蝶翼般纤长的眼睫向下垂着,在眼底拓出一片淡淡的阴翳,听到这话只是撩了撩眼皮看了祁盛一眼,红唇轻轻抿起,似乎是懒得反驳。
“趴着睡更累,小景同志快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吧!”樊征赶忙说道。
景妍微微一笑,应了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便回到办公室。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雷声未曾停歇,景妍关紧窗户,纤细的手顺着玻璃向下滑,落在栏杆上,冰凉的栏杆被温热的掌心覆盖着,顿时起了一层雾。
玻璃上布满水流,看不清远处的景色,只能见得繁华的城市还模模糊糊亮着几盏灯。
等到路鹤鸣和宋星桥拿了资料回来,雨才停下。
两个人收了伞,身上也沾染上细细密密的雨点,他们抖了抖伞,抖了一地的水渍,随即将伞撑起来放在地上晾干。
“这是曾顺死前一个多月内失败的三例心脏搭桥手术病人的资料。”宋星桥将一踏资料交到祁盛手上。
景妍站在祁盛身侧,微微探着身看向三名病人的资料,直到祁盛翻到最后一页,她的眸光骤然一亮,轻轻扯了扯纸页,再度仔细地看了眼这名患者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