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可是过来人了,不会跟大阿哥似的,把那认成是蚊虫叮咬的。
再说这会儿这个时节,哪来的什么蚊虫呢。
高云的屋子里挂着的都是一套的淡粉香云纱,这屋子布置的可比去年华贵温馨多了。
去年想着东西摆设都是好的,但到底还是少了些鲜活的气息,还是后来高云自己看开了,这屋子里的布置才更雅致了些。
如今再看,风格确实变了一些。
就含璋目光所及,还能瞧见些男子所用之物,而且不是临时放在这儿的,应当是就放在这里长期要用的。
想她自己的坤宁宫和福临的乾清宫,不也是这样的么?
只不过高云这儿,还没有被男人的东西完全入侵罢了。
含璋伸手,用指尖点了点高云的脖子,满眼揶揄:“怎么回事呀?我的好姐姐。”
“你跟我的好姐夫现在是和好了吗?”
高云轻轻点了点含璋的鼻尖:“他可当不起皇后娘娘一声姐夫。”
含璋笑起来。
宝日乐年纪小,还能糊弄过去。况且宝日乐因含璋的嘱咐,也不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了。含璋可不一样了。
高云也没想糊弄含璋的。
就是说起这个事儿,沉稳的简郡王福晋也微微红了脸颊。
高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高云和含璋谈过后,有点羡慕含璋对待感情的态度。她和济度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撇开感情不谈的话,两个人也没有到过不下去日子的地步。
福临下旨,册刚刚出生的德塞为世子,将来济度的爵位便是给了高云的儿子的。哪怕这孩子不是济度的长子,却是出身嫡福晋的嫡子。
济度为这个,自然也要高看高云母子一眼的。
自济度回来,来高云这里显然比从前要多一些。
高云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夫妻俩没有隔夜仇,何况济度年轻力壮的,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高云记着含璋的话,和济度深谈过一回的。把态度给明说了。
含璋好奇极了:“姐姐说什么了?”
高云脸都红透了,罕见的有些害羞:“和你一样的话。我同他说,我不是他喜欢的女子,这我已经知道了。他也不必辛苦维系。若愿意过来,两个人就好好的亲近,就和刚开始成婚的时候一个样。”
“夫妻生活,讲究一个快乐舒服。两个人都舒坦了,这日子能舒心的过下去,就成了。”
含璋听了哈哈大笑,又怕把旁边睡着的小外甥给吵醒了,连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笑得不行了,好不容易才给高云竖起大拇指:“姐姐,你牛!”
这是她的原话不假。那回嘀嘀咕咕的跟高云说了,没想到高云就记在心上了,居然还跑去跟济度说了。
她还问呢:“姐姐这样说,那他怎么说的?”
高云道:“他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惊讶我会这样说。还和我说,听我这样说话,就有些想起当初和我刚成婚时我的性子了。”
济度答应了高云。本来济度也并不讨厌高云的。只是高云渐渐和先前有些不一样,济度又从别处得了些温柔小意,就渐渐冷落了这里。
现在高云说,和他在一起,愿意只体会快乐舒服,这让济度特别有新鲜感,又想起当初新婚的时候了。
到了这里,就勤了些。两个人在床榻上放开了肆意,单纯从体验上来说,竟然比刚成婚的时候还要好。
高云不谈感情了,也不管济度在别处如何,济度反而到她这里来是最多的,偶尔也会去去别处,但渐渐在这儿歇的多了,他的东西在屋里也就多了。
成婚这么几年了,这会儿反倒是像新婚燕尔的时候,济度难免放纵些,高云这脖子上就有了些印记了。
含璋笑死了:“姐姐这样倒是不错的。趁着他还年轻,就多享受享受呗。能快乐十几年就快乐十几年吧,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不行了呢。”
高云捏她的嘴:“瞧瞧你说的什么话。真该让皇上也听听。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呢。”
含璋笑嘻嘻地:“我怎么了?皇上在跟前,我也是这样说话呀。皇上最知道我了。我这样说话,他爱听着呢。”
“不过这个话,姐姐别傻乎乎的和他说了。他们男人听不得这个,不能说他们不行的。现在这个年岁还很行,回头年纪大了,姐姐要觉得不成了,想法子偷偷给他补一补就是了。只可惜是只能睡这一个,不能换人。不然就更快活咯。”
高云看她说的狂妄大胆,其实小脸都红透了。也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在她这里是惯会过嘴瘾的。
等真见了皇上,怕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还换人,皇上把她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往哪换?谁敢换?
姐妹俩嬉闹一回,高云便要和含璋说个事。
“你在宫中,也不知听没听说,董鄂氏有身孕了。”
含璋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怀里抱着高云的胳膊,翻了个身,和高云一块儿望着帐顶的承尘:“我知道。我身边有孔嬷嬷。我叫她打听着呢。”
姐妹俩都在坐塌上卧着,也就只有和含璋在一起,高云才会把端着的架子放下来,陪着含璋怎么舒服怎么来。
董鄂氏被指婚给义王孙可望。
圣旨到府的时候,董鄂氏就病了一场。可她再怎么不愿意,皇上圣旨赐婚,她就必须要嫁过去,否则她家人都要遭殃。
董鄂氏是重生而来,只为了再次成为福临的女人。
但福临的圣旨,似乎将她的执拗打破了。让她清醒的认识到了现在的这个皇上,和她熟知的那个深爱她的福临是完全不一样的。
病好后的董鄂氏去了孙可望的王府。她顺从的做了义王的侧福晋。
哪怕是新婚之夜都没有哭闹。她安安静静的在义王府里过日子。
不管她内心是什么样的,至少在表面看起来,义王的董鄂侧福晋就是在王府好好的侍奉义王,成为了孙可望的女人。
董鄂氏曾经想成为福临的女人,并且有很多的人怀抱着各自的目的在帮她,希望将她送到福临的身边,让她成为福临的嫔妃。
这件事瞒不住孙可望的。
就是董鄂氏做过的那些事儿,孙可望入京之后,一定或多或少的听说过。
但是要不说人家识时务呢,不然也不会降清了。
孙可望一概装作不知道,就连他的王妃白氏,也没有对董鄂氏不好,更没有刻薄她,董鄂氏在王府里过的还挺好的。
孙可望似乎还挺喜欢她这个侧福晋的。
就这么着,董鄂氏就有了身孕了。
高云看向含璋:“她会就这样死心吗?他们是不是就这样放弃再用这个棋子了?”
含璋轻轻笑了:“我也不晓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董鄂氏哪怕是跟孙可望有了孩子,她恐怕也不会死心的。只不过不会再向从前似的那么莽撞了。毕竟皇上不喜欢她,她首先得让皇上不厌恶她才成。”
董鄂氏如今身在义王府,探查她的事情没有向从前那么容易了。
但孔家跟孙可望可是有仇的。孔家的人将义王府盯的死死的。
孙可望如今是瞧着好好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以后呢?
福临对心怀不轨的人处置可是从不会手软的。他那么狠,会容许董鄂氏好好的活着吗?
董鄂氏如今的身份也是尊贵的,还牵涉到孙可望,还牵涉广西之事,孙可望对南边云贵一带可是太熟悉了。
她怎么会没用呢?她可比从前太有用了。
高云问:“含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啊?”
含璋笑道:“我能知道什么呀。直觉罢了。”
女人的直觉。
含璋说:“不过,倒是有一件事。董鄂氏似乎想要个儿子,有孕后,就往海会寺派人去过几次。都是叫她娘家人悄悄去的。没有惊动义王府的人。似乎是为了求告子嗣。海会寺的住持禅师憨璞的几个弟子承办她的这个事。”
高云忽然想起来:“皇上过些时日,不是也要带你去海会寺么?”
“是呀。”含璋道,“不知道与这事有没有什么关联。董鄂氏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管她想做什么呢。咱们再这儿猜测也猜不出来,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话倒也是。
若董鄂氏肯好好的过日子,那倒是好了。
不过,她们也确实不必管旁人如何。现下姐妹三个在京中的日子十分舒心,高云看了看身边小摇篮里熟睡的小儿子,心中只觉满足。
如今济度在京中,每日都回府,听说是晨起的时候就留了话,说晚间要来高云这里用晚膳,还要看看德塞。
含璋自然不会留宿打扰他们夫妻。就是走的时候望着高云笑了好一会儿,把个大姐姐笑得脸蛋通红,她倒高高兴兴的走了。
含璋回宫,想着福临今日事忙,怕是要到半夜才会回乾清宫。
大冬天的,她又不想一个人在坤宁宫歇着,就干脆折道,往乾清宫去了。
两个人睡在一起暖和,哪怕只有半夜,也是舒坦的。
本想回暖阁先更衣,结果还没进暖阁了,就瞧见吴良辅跟他徒弟两个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儿转悠,脸上愁的褶子都瞧见了。
见了含璋,师徒两个立刻上来磕头请安:“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含璋奇道:“怎么了?”
也不怪她觉得稀奇。吴良辅向来沉稳,是福临身边的老人了,从来也不会这么失态的,今儿这是怎么了?遇着什么事了,急成这样?
吴良辅的徒弟不敢说话,含璋叫起后,师徒俩一起起身,徒弟退到一边去。
吴良辅才说:“娘娘,是襄郡王来了。惹着万岁爷生了好大的气。现在还在里头跪着呢。奴才们也不敢去请娘娘回来。万岁爷有话,不许惊动您的。”
含璋心里哦了一声。矮冬瓜来了啊。
也不知道博果尔做了什么,福临会生这么大的气,把吴良辅都给惊着了。
自从看多了佛书后,含璋嫁进来,与福临接触日久,含璋便能感觉的出来,福临轻易是不会生气的。帝王的养气养心的功夫,他做的还是不错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只肯在床榻之上肆意妄为。
这么看起来,博果尔还是挺能耐的啊。
含璋问了一句,吴良辅却不敢说。那徒弟甚至又跪下了,更不敢说了。
看样子不是不知道,是不敢对着她说。
含璋想了想,问道:“同我有关么?”
这一回,连吴良辅也跪下了。
瞧他们这个样子,含璋倒是心里有底了。
她抱着手炉道:“那我进去瞧瞧吧。”
吴良辅面露为难之色,但是他不敢拦着的。
含璋望过去,笑道:“皇上只说不惊动我。如今我已回来了,听见这话过去瞧瞧,不算惊动。何况皇上也没吩咐总管拦着我吧。也不是总管去请我的,是我自个儿来的。总管的差事好着呢。”
吴良辅深深磕头:“奴才不敢。”
万岁爷是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去的。但吴良辅想,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这个任何人,大概永远不会包含皇后娘娘吧。
含璋笑了笑,叫他们都起来。
而后径直去了正殿。
素日里见大臣的地方,也没旁人在。含璋从侧门撩起绸帘进去。
这会儿一个奴才都没有,大约都被福临赶出去了,这活儿,含璋自己干了。
一进去,含璋就瞧见正中地砖上跪着一个人。
看衣饰样貌,是博果尔无疑了。
其实这会儿,博果尔已经长高许多了。他是猛然窜起来的。十五岁的男孩子,在满人眼里已经是成丁了。到了能上战场的年纪。
他倒也不是那个矮冬瓜了。可含璋有时候还会这么喊喊他。当然了,也只在福临跟前才这样。
就连宝日乐,除了生气的那一回,后来都没有再这样说过博果尔了。
他长得和福临不大像,要说好看,那肯定是福临更好看的。但据说在外头,那些人都说,襄郡王的模样,是最像先帝爷的。
福临还在生气,听见脚步声本想喊人出去,再一瞧是含璋进来了。
他这满腔的怒意对着别人是高炽,对着含璋是半点舍不得灼上去的。
他收了怒意,过来接含璋,还牵着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含璋歪了歪头,对他露出一个笑,把手里的暖炉送到他微凉的掌心,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胳膊:“我回宫,想来乾清宫更衣。就听见说皇上生气了。也没人敢来劝。我就来瞧瞧。”
“皇上不让惊动了人。我便不算作内了。皇上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呢?”
“要生气也就罢了,哪有皇上这样生闷气的?要是襄郡王的不好,皇上要打要罚,只管去做就好了。何苦憋闷伤着自己的身子呢?”
博果尔一声不吭的跪在那里,含璋进来,他也没有动弹的。
只含璋这话音才落,他就赫然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含璋,好似不懂,怎么得佛.祖.点.化,明.心.开.悟应当温柔慈和的皇嫂,怎么能教唆皇兄打他呢?
下一刻,博果尔就看见,他的皇兄将皇嫂牵到书案前一同在御座上坐下。就好像做过无数遍的那样自然亲近。
看着两个人眉目含情如同民间普通夫妻的模样,博果尔忽然有了那么一点想法。
难怪外头都说,皇兄宠爱皇嫂魔怔了。原来还真是这样的宠爱啊。莫说是在皇家,便是在八旗里头,那些贵胄人家的夫妻,哪有像这样恩爱的呢?
哪家王爷贝勒大人们不是妻妾成群的?谁像皇兄,只守着一个人过呢。
他觉得皇兄好傻。可额娘分明不喜欢皇兄,这一点看法却与他相悖,额娘难得赞了皇兄一回,说皇兄痴情。但又叫他不许学皇兄这样。
说皇兄这样,将来迟早出事。
哪有皇上守着皇后一个人过日子的呢?
博果尔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可亲眼瞧见了皇兄与皇嫂私底下的亲密相处,又觉得皇兄这样子似乎还挺幸福的。旁人都说皇兄不享齐人之福是傻是痴,他却觉得,好像皇兄皇嫂两个乐在其中,好像挺幸福的呀。
暖热的手炉,到底还是被福临送回了含璋的手里。
不过经她这么一闹,福临的手也跟着暖和了许多。
他看了博果尔一眼,挑眉说:“这屋里的东西,哪个不比他活得年头久?要朕打他,朕还怕坏了东西呢。朕也懒得骂他,就跪着吧。什么时候跪清醒了,什么时候就滚回去。”
含璋揉了揉手腕,含笑道:“皇上怜惜幼弟。还是我来吧。也不用这屋里的稀罕玩意儿。叫人去取个鸡毛掸子来,让刑司的奴才们来一打,不省事儿了么。”
含璋本来想说,她来打的,想想还是算了。怕手疼。
福临叹了一声,把含璋的手握住了,小声道:“这混账是老毛病又犯了。跪一跪就好了。朕不气了,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