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岩谨【完结】
时间:2023-09-14 14:41:23

  侯夫人眉梢眼尾透着些冷淡:“那是小辈们自己的事,纵使行哥儿和初儿之间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合该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你又何必去插手此事?”
  侯爷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忿忿道:“我插手?我若是真放任不管,就母亲那说一不二的执拗脾气,行哥儿怕是早就被母亲逼得只能娶了杜家那丫头为妻了,旁人如何我是不知,但圣上第一个就得疑心咱侯府有什么旁的心思!
  “亏得我插手,深知杜家是半点都沾染不得的,行哥儿娶谁都不能娶杜家的姑娘,如今杜家果真倒了,侯府总算没因此受到任何波及。”
  侯爷见侯夫人无话要说,裴源行又不像是马上会醒来的样子,一时也没了耐性,便起身出了屋子,留下侯夫人独自一人仍守在床榻前。
  裴源行虽睡着,意识却是清醒着的。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着侯爷方才说的话。
  若不是今日亲耳听见侯爷的话,他竟不知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待云初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打从一开始,他便认定了是云初铁了心地要嫁给他,直到后来云初提和离,把话说开来,他才知道,云初并不心悦他,所谓的爱慕他,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误会罢了。
  即便是到了这般田地,他依旧认定了一切皆是云修的错,认定了是云修要挟云初嫁入侯府,认定云初是为了妹妹被迫嫁入侯府。
  圣上想要废太子之事,父亲知道,他也没蠢到看不明白。
  既然知道圣上心里的打算,他为何就从来没朝深处去想过,他和云初会结为夫妻,云修的逼迫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侯府也是推波助澜过的。
  他为何只看到云家想靠着这门婚事攀龙附凤,却看不到侯府表面虽看着像是被云家赖上了利用了,却也有从中得利呢?
  他为何要把一切的错皆推给云家?
  无非是他自负傲慢,高高在上。
  他永远站在高处俯视她,却从没想过和她并肩站立。
  裴源行缓慢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侯夫人的目光。
  他望了她良久,才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母亲,我真的错了。”一整天滴水粒米未沾地病倒在床上,眼下他突然开口说话,只觉得嗓子干裂嘶哑得厉害。
  侯夫人静静地回视着他。
  终究是在她膝下养了多年的孩子,裴源行心里在想什么,她并非全然猜不到。
  “你如今的悔,到底有几分是因为心悦她,又有几分是心有不甘?”
  裴源行敛了敛眸,只觉得心口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他竟答不上来。
  侯夫人站起身,温声道:“你好生养着吧。”
  话落,她不再看他,起身就走。
  何嬷嬷伸手扶住侯夫人到了屋外,低声回道:“夫人,老奴已将那瓶您从大将军那儿得来的膏药给了风清,嘱咐他每日莫忘了给世子爷抹药。”
  侯夫人脸上并未露出半点情绪:“白搁在那里也是无用,便给他用吧。”
  何嬷嬷点头附和道:“夫人说的是。”
  云初的香料铺子终于闯出些名堂来,铺子里的生意日趋兴荣,店里的伙计逐渐开始熟稔各种事宜,不再如刚来那会儿那般手忙脚乱,鲍掌柜找来的店掌柜也做事很是妥帖,鲜少让云初费过心。
  云初不用再为铺子的事费心费力,腾出大把的空闲时间一心调制新的香料,手里有要紧事要忙,便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日子过得飞快,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这日,刚用过午膳,顾湘玉便亲自上门造访。
  云初净了手,拿帕子拭干净手指,笑吟吟道:“湘玉,今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顾湘玉笑嗔着瞥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我今日过来,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跟你见上一面呢。”
  “这不是铺子里要香料要得急嘛,我每日忙着调香,倒冷落了你,今日你便留下来与我一道用晚膳吧,也算是给你赔个罪。”
  顾湘玉眸中含笑地摇了摇头:“今日这顿晚膳先记着,改日我再来你这里用膳。今日我过来,是想约你明日一同逛夜市。”
  云初踌躇了几息没立时答应。
  一旁伺候的玉竹忙劝道:“奴婢倒觉着顾姑娘这主意甚好,您日日埋头调制香料,是该去外面逛逛散散心。何况容奴婢说一句,自从嫁入侯府里,您总是被高门大户那些规矩拘着,一次也没出去逛过,整日困在一栋大宅子,真是闷也闷死了。”
  顾湘玉伸手挽住云初的胳膊,点头道:“玉竹这话我爱听,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云初来回看着玉竹和顾湘玉,唇角微翘:“你们俩能说会道的,我说不过你们。横竖手里的这些事一时也忙不完,那明日便一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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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日下了一场大雨,之后的几日是难得的大晴天。
  还未到申时,顾湘玉便早早来到了年家胡同,只喝了一盏茶,就兴冲冲地拉着云初去逛夜市:“咱早些出门吧,趁便也能多逛一会儿。”
  云初拗不过她,便依着她一道出了门,才走到胡同口,就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
  那人见了她们,快步走了过来,云初抬眸间,正好迎上他含笑的双眸。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眸里有着璀璨的星光:“云初妹妹。”
  云初眼底难掩惊诧之色,默了几息才道:“顾大哥。”
  顾大哥怎地也来了?
  顾礼桓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莫名有些心虚:“我思量着你们出门,没个男丁陪着终是不妥,夜市虽有趣,却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母亲也不放心你们俩逛夜市,我在一旁护着,也能稳妥些。”
  云初心中的疑惑顿消,颔首道:“还是顾大哥思虑周全,若是让顾伯母为了我们忧心,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孝。”
  顾湘玉上前挽住云初的胳膊,笑嘻嘻道:“是是是,知道大哥孝顺,妹妹我赶不上分毫!”
  云初点了下她的鼻尖:“伶牙俐齿的,真是没人说得过你!”
  不远处,马车里的男□□下陡紧,冷肃的目光落在那三人身上。
  她眼角眉梢微扬,全无先前在侯府里的淡漠模样。
  眼下的她分明是愉悦的、放松的。
  男人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
  顾家兄妹俩和云初商议了一番,想着年家胡同离夜市并不远,况且今日天气倒比前些日子暖和,遂决定徒步过去。
  裴源行仅犹豫了一瞬,便跳下马车跟了上去。
  顾湘玉和玉竹皆是小孩子脾性,什么好吃的吃食都要尝尝,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都要看看。
  这会儿几位姑娘正一人捏着一串顾礼桓买来的糖葫芦。
  云初咬了一口糖葫芦送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逐渐弥漫开来,她愉悦地眯起了眼。
  十岁后,她就不大吃这种零嘴了。
  顾湘玉三下两下地吃光了手中的冰糖葫芦,又嚷着要吃对面摊的米糕。
  顾礼桓侧目问云初:“云初妹妹,你要吃什么?”
  云初嘴里鼓鼓囊囊的,笑着摇了摇头,眉眼弯弯,透着几分平日鲜少见到的娇憨可爱。
  不远处的裴源行两眼一错不错地望着她,不由自主地微掀了一下唇角,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这边顾湘玉已开始发号施令:“大哥,我想吃米糕,你去买些过来。顶好是莲子糯米糕和玫瑰桃仁米糕,若是有馅的,也顺道给我买一些吧。豆沙馅的我不爱吃,你千万别买,便是买了,我也不会吃的!”
  顾礼桓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顶难伺候的,焉知我买的是不是合你意,还是你跟着我一同过去吧,想吃哪种,你照直了说。”
  顾家兄妹俩见云初有青竹和玉竹在一旁陪着,想来无什么大碍,遂放心地去对面的摊位买米糕。
  云初咬着最后一颗山楂,玉竹忽而伸手指了指另一头:“二姑娘,您看,那里在卖小泥人,看着甚是有趣,要不我们过去瞧瞧吧。”
  云初扭头瞥了眼顾家兄妹俩,顾湘玉似是又看中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正拉着顾礼桓吵着要买,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左右干等着也是无趣,云初带着玉竹和青竹去了卖泥人的小摊前。
  摊主见同时来了几个姑娘,脸上堆起了笑:“几位姑娘,我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小泥人,你们不妨仔细看看可有满意的。”
  玉竹笑吟吟地指着其中一个小泥人:“二姑娘,您快看,这个小泥人跟您长得像不像?”
  青竹也在一旁附和道:“仔细瞧着,果真有几分像呢。”
  云初定睛一看,眼尾一挑:“的确有点像。”
  她拿起那个小泥人,摊主忙道:“我这个小泥人其实是一对,一男一女,取花好月圆的好寓意。”
  云初神情一僵,放下了手中的小泥人。
第五十五章
  “还有没有其他泥人, 就姑娘的那种就好。”
  摊主见生意还是做得成的,忙热情招呼道:“有的有的,怎能没有呢?这里, 还有那边, 您瞧瞧, 可有您觉着满意的?”
  云初先挑了两个泥人,给了玉竹青竹一人一个, 又挑了两个姐妹泥人自己拿着。
  玉竹才付了铜板, 顾家兄妹俩便手中提着油纸袋过来了。
  顾湘玉兴冲冲地道:“云初,你快尝尝这糯米糕,这里头放了花生和核桃, 吃着可香了。”
  云初弯了弯唇角:“嗯, 我尝尝。”她一壁说着, 一壁将她手中的小泥人递了过去。
  顾湘玉伸手接过:“这小泥人瞧着倒是有趣得紧。”
  “这两个小泥人是一对姐妹, 你一个,我一个, 你仔细瞧瞧, 觉得像不像我们俩?”
  顾湘玉将泥人举到自己眼前, 歪头打量着泥人,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欢喜:“像, 果真像得很。你看看她的鼻子,还有那眼睛, 跟我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云初只笑不语。
  顾湘玉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走, 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今天啊, 我要逛个尽兴!”
  见他们走远了,裴源行忙走到泥人摊位前, 拿了一对泥人儿。
  那摊主一看,愣了一瞬:“花好月圆?”
  裴源行已丢下一块银子,匆匆离开。
  直到他走得老远了,摊主还有些懵。
  几串铜板的玩意儿,这位公子也是大方得很,扔下银子都不等他找钱了。
  云初一行人逛了一个时辰,连兴致最高的顾湘玉也开始喊累了,几人才打道回府。
  顾湘玉和云初依依不舍地道了别,云初主仆三人进了宅子将门阖上,顾家兄妹俩才原路返回胡同口。
  顾湘玉踏上脚凳,眼角余光看见顾礼桓身形一僵,她侧目看向他,话还未问出口,顾礼桓已叮嘱她:“你先上车。”
  顾湘玉不安地捻着手指:“大哥?”
  “无事,只是刚好瞧见一个熟人,你去车里等我,我过去打个招呼,去去就来。”
  顾湘玉上了马车,抬手掀开车帘的一角,偷偷看向外面。
  顾礼桓走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位身量颀长的男子跟前,跟那人说了两句话。
  顾湘玉好奇心顿起,换了个姿势,愈发仔细地打量着那男子。
  她不由一愣。
  那不是裴世子吗,他怎地来了年家胡同?
  莫非是为了云初?
  隔得有些远,她虽屏息聆听,却仍听不见顾礼桓和裴源行说了什么。
  不消片刻,顾礼桓便丢下裴源行,挑开车帘上了马车。
  他屈指在车壁上敲了敲,车夫会意,不敢耽误,挥起马鞭朝马匹身上一抽,驾马离开了年家胡同。
  顾湘玉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忍不住问道:“大哥,适才跟你说话的那位公子,可是北定侯府的裴世子?”
  顾礼桓抿紧了唇,压下眼底的情绪,从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嗯”,算是默认了。
  顾湘玉兀自追问个不停:“他怎地在此,可是找云初有什么事?”
  裴世子不是已经跟云初和离了吗?若说他不是为了来见云初,她是不信的。
  顾礼桓微阖着眼一言不发,摸不准他是在闭目小憩,还是只是不愿跟她搭话。
  顾湘玉知道纵使她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索性也不再追问下去,撩开车帘,回头瞥了眼马车后头。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离他愈发远了,车外光线昏暗,一丝月光洒下,朦朦胧胧间,只能看见裴源行仍驻足在原地,掌心向上,垂头望着被他握在手中的东西。
  分明还是那个高大的身影,可不知为何,他独自一人站在寒风中,看上去竟落寞到了极点。
  前两日云初便收到了晋王妃派人来送帖子,邀她明日一道前去建安长公主设的赏花宴。
  云初并没什么兴致赴宴,可一想起平国公府老夫人寿筵时,若非晋王妃出手相助,仅凭她一人拿出时间上的依据替自己辩白,怕是轻易不能让人信服。
  晋王妃这份恩情难能可贵,眼下既然晋王妃主动邀她赴宴,虽依然不觉着赏花宴会有多有趣,却也不愿拂了晋王妃的好意。
  到了赏花宴那一日,云初带着青竹去了长公主的府里。
  晋王妃见她果真来了,拉着她一起坐下。
  赴宴的女眷不少,其中不乏未出阁的名门贵女,打扮得甚是清雅,没半点想要争妍的意思。
  晋王妃端起茶水浅饮了一口,拿起帕子拭了拭唇角,略微凑近云初的耳畔轻声道:“今日的赏花宴,所谓的赏梅花只是个由头,其实建安心里头真正的打算,是给她女儿昭华郡主招婿。”
  她扫了眼周围,继续道,“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建安请来掩人耳目的,不过我想起你是极喜欢梅花的,便邀了你一同过来。建安府里的梅花园可是鼎鼎出名的,全京城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媲美的,你权当今日是来散散心的。”
  云初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多谢晋王妃的美意。”
  晋王妃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闲聊了几句,话题又转到了今日赏花宴的本意:“建安长公主心里可有挑中的人选了?”云初问道。
  “有那么几个吧,那永平侯府的崔世子、户部尚书家的宋公子、靖国公府的朱公子,还有那谁……哎,我也记不得了,总之都是些相貌俊朗、品行端正、性子温良敦厚,文才学识兼备的郎君。”
  云初唇角微翘:“长公主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建安虽瞧着那几位郎君都好,不过最后还得看昭华的意思,终是要过一辈子的人,稳妥些总不会错。”
  云初微微颔首,深以为是。
  身为皇室贵族,能像建安长公主这般爱女心切的,也是难得了,怎么说都比她那个不把女儿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亲爹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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