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紫微流年【完结】
时间:2023-09-14 14:42:59

  缚绞极易扯破衣裳,双方一起甩开上衣,光着膀子兜转起来。
  陆九郎不如弘惠猛硕,但身形修长,胸阔背宽,似伏着无穷的力量,随意一动就如爆发,给阳光映出一层薄汗,热气润腾。
  韩明铮在营中见惯了光膀子的男人,嘻笑打闹起来扒光的都有,从来无动于衷。这一次不知怎的,眼眸宛如给陆九郎的身体吸住,心忽然就跳快了。
  壮硕的人通常恃力而行,灵活不足。弘惠却是例外,柔韧而活络,精熟于绞技,陆九郎背肌一隆,架住对方的扑撞,他腰胯健实,臀肌挺翘,长腿巧妙的卸劲,即使弘惠力道沉猛,依然不落下风。
  陆九郎的臂力也极强,同样擅长锁扭关节,二人在场上起伏翻滚,时而双腿盘绞,时而扳胸拧颈,热汗交叠,缠得宛如一体。
  韩明铮一刹那想起与陆九郎曾扭成如此,整个人都麻了,那时心中唯有胜负,此刻才觉出羞耻,再想到他悖乱的言语,奇异的燥热上涌,心神彻底乱了。
  弘惠迸出激吼,两人缚斗更烈,摔绊之间大汗淋漓,花样百出,连插裆、偷桃之类的也使出来。这些招式不堪入目,在缚绞中却是寻常,围观的众人哗笑又喝彩,场面无比吵闹。
  韩明铮看得滋味难言,原来竞武时这家伙还算克制了。
  在她恍惚之际,陆九郎已给弘惠按在地上,被压得脖筋迸绽,几近力竭,恰对上人群中的韩明铮,他的头脑骤然一嗡,也不知哪来的劲,竟然从绞拿挣出来,一膝顶翻弘惠,奋力锁住了对方。
  他战意汹然,浑身的筋肉鼓贲而起,凝着湿汗的锃光,宛如力士怒扬,英矫强健之极,看得观者无不屏住呼吸,弘惠被锁得动弹不得,不得不捶地认输。
  一场争斗格外精彩,四下纷纷喝彩,围上去与陆九郎攀交,他长吐一口气,抬眼一掠,已经不见韩明铮。
  韩明铮步子匆匆,头也没有回,宛如在逃避什么,脑中着魔了一般,一会是陆九郎□□汗湿的肩脊,强健的腰臀,缚绞时的各种姿态;一会是给他贴身压制的屈辱,他灵狡的挑弄,张狂而放浪的眸光,紊乱得难以名状。
  宋欣儿纵是大腹便便,也在帮着张罗明日的寿宴,忙得脚不沾地,黄昏时才想起儿子扔去了小姑的院里,赶紧带着丫环来接。
  她一进院就见栖儿脏得泥猴一般,在树下指挥蚂蚁打架,还帮着行军布阵,俨然成了个大将军,韩明铮在一旁陪着,似有些心不在焉。
  蚂蚁兵交战正激,栖儿哪里肯走,对着母亲百般耍赖。
  宋欣儿只好坐等,她知道夫君与小妹亲厚,又有舍命救下栖儿之恩,越加感激,只是这位小姑不同于寻常闺阁,闲聊不知该起什么话,于是道,“阿娘今日还说,此次收的礼要给妹妹选些合宜的,大约过一阵就要用上了。”
  韩明铮并没有女儿家的羞涩,只是默然。
  裴家接亲之事已经传开了,宋欣儿见她的神态就明白不情愿,安慰道,“女儿家在闺中时难免忐忑,爹娘一定会考虑周详,妹妹不必过忧。”
  韩明铮静了片刻,“嫂嫂未嫁时,对我哥哥是什么感觉?”
  宋欣儿纵是嫁了,说起来仍是微赧,“我以前在宴上见过他,那时也不懂,只知是个英雄。订了亲后有了走动,有他陪伴就很欢欣,爱看他又怕看,背地里翻来翻去的想着,心里一时乱一时甜,其实就是喜欢了。”
  韩明铮垂着眼,半晌道,“原来这就是喜欢,哥哥是有福气的。”
  宋欣儿洋溢着甜蜜,“女儿家所求的无非如此,姐妹们都羡慕我得了好夫婿。”
  韩明铮辨不出在想什么,“哥哥当然很好,但世间女子出嫁未必能个个琴瑟相合,如果家里选的不喜欢,或是喜欢的并非良人,又该如何?”
  宋欣儿这下可答不出了,试探的一问,“妹妹有喜欢的人了?”
  韩明铮一顿,淡道,“我不想嫁人,想一直在营,守护河西,嫂嫂觉得可能吗?”
  宋欣儿迟疑的斟酎良久,劝道,“妹妹是个有志气的,但你这样青春美丽,哪可能跟姑子一样终身不嫁,那是逆了伦常,到时候世人不知怎么编排,爹娘也不会许的。”
  韩明铮侧头看着庭树,没有再开口。
第67章 那兰提
  ◎裴家与你何仇,一再挑衅生事◎
  河西之主六十整寿,当日天光晴朗,映得淡云异彩纷绚,似披上了一层华纱。
  沙州全城给假三日,家家披红悬灯,净扫屋宅,街市喜气盈盈。
  韩家附近的几条街塞得水泄不通,大门内外人声鼎沸,贺客衣冠似锦,唱名之声不绝。坊间还设了五百席款待城中耆老,菜肴流水般不断,香气飘到数里外,人人喜笑颜开。
  陆九郎买了不轻不重的贺礼送了,没有特意往韩戎秋面前凑,大人物自有无数热切的奉承者,不差一个叩头。他喜爱金玉华丽之物,但知比不过满园富贵,索性穿了件碧蓝的新衫,不着一件佩饰,却胜在神姿英拔,银绦束得腰窄腿长,占尽风流,引来众多贵女投目,芳心悄然暗动。
  陆九郎不理会旁人的目光,独个在庭院内游逛,见韩家三兄弟与宾客酬应,冷诮一抿,转去看贺客之礼。
  韩家今日的贺礼堆积如山,贵重的特辟了一处摆放,写明赠者,大方的供宾客观赏。客人们惊叹簇围,既羡慕主人,又赞送礼者的豪阔,珍奇的如西毒国的玉马笼、夫南国的火玄珠,入水不湿的吉光裘、还有照夜玑、青螺巵、赤玉杯、犀丝簟、色如水晶的重明枕等,无不令人啧啧称奇。
  陆九郎方一走近,忽然闻到一股沁脾的奇香,心神为之一醒,望去发现了一钵花。
  那花形态疏落,叶如兰瓣,枝梢绽了朵淡紫的花,纤巧似一只活灵灵的蝴蝶,随时将引翅飞去,香气又如此独异,引来了众多欣赞。
  陆九郎一听是裴家所赠,心头顿生不快。
  人群忽然轰嚷起来,悉数往主楼涌去,原来是主人韩氏夫妇出来会客了。
  陆九郎趁着左右纷乱,抬手轻巧一掐,将花收入袖中,不动声色的随着人潮溜了。
  韩戎秋看来精神奕奕,笑颜爽朗,其实晨起脑额赤热,颇为不适,但今朝来客无数,稍有不妥就要传遍河西,只得强打精神。
  韩夫人担忧他的身体,将女客交给媳妇应酬,全心协助丈夫。幸好韩戎秋毅力过人,丝毫不显异态,他与贵客逐一寒喧,兴致高昂的谈笑,甚至一眼认出数十年未见的西州来使,随口道出其子的小名,感动得使者热泪长流。
  这一边众星捧月,那一边的裴佑靖正与观真大师叙话,他年少时曾蒙这位高僧教授兵法,视之如师如长,格外尊敬,特意将儿子唤近见礼。
  年高德劭的观真大师神情慈和,含笑一赞,“翩翩儿郎,如日初升。”
  裴佑靖心里高兴,嘴上客套,“还差得远,尚需许多磨砺,不比大师门下,弘昙当年还是小沙弥,如今已成了弘海的得力臂助。”
  弘昙是观真的关门弟子,随在一旁合什致礼。
  观真谦逊道,“他的心性仍有不足,带出来正好受些教训,免了自视过高。”
  裴佑靖不禁一谑,“这可难了,弘昙都夺了竞武的头名,谁还教训得动他。”
  观真但笑不语。
  弘昙赧然,念了一声佛号,“裴大人过誉了,小僧昨日就败了一场,确是人外有人。”
  裴佑靖见他面带窘色,转开了话语,“彦儿从高昌捎回了一株那兰提花,作为寿礼送来韩府,此刻正当盛开,大师有兴趣或可一观。”
  那兰提花与蔓珠华沙并为佛经所载的奇花,传闻香味浓郁,美如仙物,为天竺所独有,深得名僧与贵族的钟爱,中土只闻其名,极少有人得见。
  观真即使不为凡物所惑,闻之也不免动心,“当真是传说中的那兰提花?”
  裴佑靖捺下得意,笑道,“此花娇贵,很费了些心思才养活,彦儿还不为大师引路?”
  裴行彦立即带观真前往,谁知到了放置的漆台,盛放的异花竟然没了,余下半截碧枝,宛如一个空荡荡的嘲讽。
  那兰提花贵逾黄金,裴行彦小心翼翼的从高昌携回,只活下来这么一钵,才出了片刻风头就给人掐了,几近要气疯了。
  观真大师抑下失望,仔细看过枝叶,静伫片刻,叹道,“阿弥陀佛,或许是老衲与之无缘,不过能观其叶形,得嗅余香,也要感谢裴少主。”
  一言提醒了裴行彦,他恨恨道,“大师稍待,我定要将窃花之人寻出来,绝不轻饶!”
  他箭术小成后喜爱行猎,豢养了一批黄犬,这次恰好携了一头,叫人牵来嗅过空盆,放出去在园中搜寻,满园贵客给黄犬所扰,不解其中缘故,纷纷投目而视。
  观真劝道,“裴少主不必如此,今日高朋满座,不合惊动,主人家自会有所处置。”
  裴行彦怒火正炽,哪听得进去,追着黄犬一路而去。
  黄犬左奔右走,最后对着园角一个青年狂吠,那人一脚飞起,擦着狗鼻子而过,黄犬悚而恐缩,伏地低低的呜叫。
  裴行彦瞧得大怒,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又是你!”
  陆九郎掐了花,就等着看裴家人气急败坏,没想到裴行彦竟然在韩府放狗搜人,溜出园子已来不及,只有装作不知,“我当哪来的野狗乱扑,原来是裴少主。”
  裴行彦嗅到他身上的异香,怒不可遏,“裴家与你何仇,一再挑衅生事,我定要取你狗命!”
  他拔拳就打,哪是陆九郎的对手,一击就给攥住手腕,半分前进不得。
  陆九郎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裴少主是不是忘了这是何地,当可以随便撒野?”
  四周宾客给惊动,围聚而来,观真见得不妥,吩咐徒弟将二人分开。
  弘昙也觉愕然,不禁一问,“真是你偷了花?”
  观真见青年俊郎英挺,卓然出众,身上带着异香,必是窃花之人,却又如此大胆张扬,不由拧起眉,“弘昙,你识得此人?”
  弘昙难得逢了对手,本来颇为欣赏,谁料对方犯了大错,定是要倒霉了,惋惜道,“回师父,他就是陆九郎。”
  陆九郎这个名字,如今已相当震耳,前有竞武大会一衅惊人,后有两救韩七将军的传奇,观真听闻徒弟败在他手上,也不觉出奇,此刻打量,忽然有种极淡的眼熟,又想不起何处见过。
  裴行彦此来贺寿,并无护卫随身,弘昙又如一堵墙隔在中间,他只能怒骂,“人憎狗嫌的杂种,妓子生的贱物,净用些阴私手段,浑不知耻!”
  陆九郎在堂子里长大,恶毒的话听过无数,哪会动气,反而挑弄道,“裴少主怎么只动嘴?别躲在后头,上来试一试身手,看谁才是阴私的杂种、不知耻的贱物。”
  裴行彦怒得青筋迸跳,不顾一切要冲上去,给弘昙硬生生挡下。
  观真暗暗摇头,裴少主固然行事鲁莽,冲动易激,陆九郎窃宝还挑衅,同样不是善类,他知这人与韩家关联颇深,不欲事情闹大,合什道,“今日是韩大人的寿辰,不可扰了正场,裴少主请随老衲而行。”
  观真转身向正堂行去,弘昙半请半扯,强行将裴行彦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比较瘦,明天早晚各一更(颤抖的表示也瘦的)哈
第68章 玉腰奴
  ◎陆九,你一样自傲轻人,并不比他好◎
  韩戎秋留下韩夫人待客,去内堂听了观真所述,半晌无言,发胀的头更疼了,望着裴佑靖绽出一抹苦笑。
  裴佑靖当然蕴怒,但见老友这副情态,反而戏谑起来,“我知道你必是舍不得责罚那小子,罢了,反正花是送你,随你自家人处置。”
  韩戎秋长长的叹息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他越苦涩,裴佑靖越觉好笑,怒意烟消云散,余下几分幸灾乐祸,“我都替你心累,耗再大的劲也扭不过他的本性,何苦来哉。”
  观真从不信捕风捉影的传言,但韩戎秋对子女教养严格,绝不宽溺,此番居然沉默,也未下令责罚,不由为之惊讶。
  裴佑靖顺势道,“不提这些,你考虑得怎样,让七丫头做裴家的儿媳如何?总不会是嫌彦儿生得丑,门第差吧?”
  裴行彦在一旁余恨难消,僵着一张脸,闻言更阴郁了。
  韩戎秋啼笑皆非,知老友故意如此一说,裴行彦别的一无可提,唯有脸没什么挑剔的。
  韩平策在一旁提起心,生怕父亲一口应了。
  观真听得有趣,“裴大人想求娶韩家的赤凰女?”
  韩戎秋含糊以对,“什么赤凰,一个毛丫头罢了,在军中混惯了,持家与女红一概不通,也不是个柔软的性子,未必能宜室宜家。”
  裴佑靖一言接过,“我瞧中的正是她的刚劲,你只管放心,裴家定将她当公主供着,绝不会有半点委屈。”
  裴行彦虽不言语,心底是不服的,眉梢隐着意气。
  韩戎秋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只是一喟,“你不必急,我再想一想,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吐浑今夏逢旱,牲畜死了不少,据说开始整兵了。”
  裴佑靖收了调侃,神情微肃,“这是要将河西当肥羊了,吐浑兵力不弱,一直存有野心,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打得他不敢再动想头。”
  观真也很赞同,“内里也得稳,回鹘部落毕竟初降,要留军镇慑。”
  几人议了一会正事,裴佑靖与观真去了外庭,内堂余下韩氏父子。
  韩戎秋的脑胀终于略为缓和,揉额吁了一口气。
  韩平策关切道,“阿爹要不回屋躺一阵,身子重要,不必顾忌客人。”
  韩戎秋摇了摇头,提起精神,“叫七丫头来。”
  韩平策也不叫仆役通传,自己一溜出去,从母亲身边唤过妹妹,“裴家又提了亲事,阿爹叫你过去问话。”
  韩明铮静了一瞬,转身而行。
  韩平策不放心的追了一步,“千万别傻,你想清楚了再答!”
  韩明铮回望一眼,目光幽幽,神情难测。
  陆九郎本想借势与裴行彦大闹一场,没想到老和尚直接把人弄走了,他一时兴味索然,避过几个搭话的贵女,寻了一圈终于瞧见韩明铮。
  她正伴在韩夫人身边,身形纤挺,明眸冷定,与平日无异的男装,简洁而不失仪。当着千余宾客从容自如,不逊于韩夫人的威仪。
  四周宾客喧嚷,陆九郎遥遥看着,心里反复揣度,始终拿不准她的态度,忽然一滴水落额,他倏然回神,抬头见阳光朗照,却有一阵急雨密洒而来。
  晴日突然落雨,雨势还来得不小,淋得众多宾客大哗,官员的丝袍给水沥湿,仕女的脂粉也架不住洇晕,纷纷在仆从的引导下避入华堂,韩明铮也不见了。
  珍奇的宝物匆忙收起,锦绣华障溅满泥水,方才还是满园欢笑,富贵迫人,一瞬间给雨打得七零八落,余下空荡的庭园。
  陆九郎在檐下发了一阵呆,料想今日又没机会接近,也懒得去华堂簇挤,沿着抄手游廊往客房走,走了一半,不知怎的转去了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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