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两人又要闹开,映微连忙道:“……本宫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已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其实莫说宜妃,就连本宫都听说你的妹妹有了身孕,虽说皇上并未纳了她,但后宫中却有太皇太后在了,若她真有了身孕也是好事儿,太皇太后自会做主赐她一个位份,你们姐妹两个在宫中也能有个照应,这也是好事儿。”
德妃连忙道:“绣苗好得很,并未有身孕……”
映微瞧她那紧张的神色,甚为满意,笑着道:“但口说无凭,不如请绣苗妹妹出来瞧瞧?”
说着,她更是道:“皇上离宫前夕还与本宫说后宫琐事由本宫负责,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本宫岂能坐视不管?如今后宫中关于绣苗妹妹有孕一事闹得是沸沸扬扬,你口口声声说绣苗妹妹未曾有孕,叫出来看一看便知。”
她扫了德妃一眼,瞧德妃脸色铁青,不急不缓道:“还是说,德妃你又在筹划什么?”
这话说的是夹枪带棒,毕竟德妃小心多可是六宫都知道的事儿。
反正不管映微怎么说,德妃就是不愿将自己妹妹请出来,若是请出来,她妹妹的名声完了不说,她也会成为六宫的笑柄。
德妃想的清楚明白,如今她有孕在身,有免死金牌在手,难道这些人还能将她怎么样吗?
可随着一声“太皇太后”驾到,德妃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
映微等人连忙上前见礼,她更是上前扶着太皇太后的臂弯道:“……因为这点小事儿打扰您老人家歇息,实在是臣妾等人的不是,只是皇上离京后,后宫中本就人心惶惶,如今再有这等事儿,一个个更是忧心不安,所以才想着请您老人家出来做阵。”
先前她就算到会有今日这事儿,故而在前几日就已经与太皇太后通过气儿,请太皇太后配合她做这一场戏。
太皇太后向来不喜欢德妃,如今看向德妃的眼神更是不喜,想想也是,若乌雅一族真是门风清正,她的妹妹哪里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德妃,如今本宫来了,想请你妹妹出来瞧一瞧,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德妃心里简直比吃了黄连还苦,强撑着笑道:“太皇太后这话折煞臣妾了,只是绣苗这几日染上风寒,臣妾怕她将病气过到您身上了……”
太皇太后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声道:“将人给哀家带上来。”
是带上来。
而非请上来。
很快乌雅·绣苗就被人提溜上来,纵然她紧紧捂着肚子,可因她身形消瘦的缘故,那微微凸起的肚子略有些明显。
太皇太后冷冷看向德妃,扬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她染上风寒了?德妃,你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你妹妹有没有身孕,难道你看不出来?”
“哀家再问你最后一遍,她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孩子?”
德妃吓得连忙跪下来,可满屋子女眷,却无一人敢上前扶她:“太皇太后恕罪,臣妾妹妹怀的并非皇上的骨肉……”
太皇太后一个扫眼,苏麻喇嬷就将屋内不相干的人请了下去,纵然宜妃瞪大了眼睛,却还是被苏麻喇嬷催促着下去。
待屋内没了旁人,太皇太后这才问起事情的缘由。
乌雅·绣苗是不明不白被提溜过来的,看到威严的太皇太后更是吓得不行,可这时候仍记得德妃与自己说的话,万事不要开口,有姐姐在了。
乌雅·绣苗想的倒挺美,自己有了身孕,同为女人的太皇太后总不好对自己动粗,正当她默默落泪时,只听见太皇太后扬声道:“……哀家问你话了,你看德妃做什么?难不成是个哑巴?既然你不愿说,来人,掌嘴,打到她说为止!”
她并不知道太皇太后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乌雅·绣苗已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几巴掌下去,就已被打的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压根顾不得德妃有没有冲自己使眼色,连声开口:“太皇太后,我说,我什么都说……”
她怕自己再不开口,就会被活生生打死。
她是一五一十全部都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并不意外,入宫多年,这等龌龊事儿早已见得多了,当即就冷声道:“……哀家原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了。”
说着,她老人家这才看向德妃道:“皇上念在你有孕不易,请了你家中额娘妹妹陪你,可紫禁城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呆的,这事儿既是你们家务事,哀家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管,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这话虽说的是轻飘飘的,但德妃却听出一声冷汗来,任由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将自己搀扶起来,可悬着的一颗心却并不敢放下来:“是,臣妾记下了。”
太皇太后很快就走了。
但很快乌雅·绣苗与阿灵阿一事也闹得人尽皆知。
虽说满人比不得汉人重规矩,但若有头有脸的人家出了这样的女儿,不说将人秘密处死,起码也会绞了头发送去尼姑庵做姑子或找个庄子养起来……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同时,不少人再次想起德妃的上位之路,一个个很是不耻。
温僖贵妃也听说了这消息,最开始还不敢相信,连忙差人回去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温僖贵妃知道阿灵阿果然与乌雅·绣苗不清不楚时,气的胸口疼的一抽一抽,好一会没缓过神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乌雅·绣苗也不过寻常姿色,也能入得了他的眼?他长这么大,是没见过女人吗?”
採云姑姑却嗅出这件事的不对劲来:“……娘娘难道没觉得这事儿太巧合了些吗?平妃向来聪明,如何会不知道这门亲事到底为何结下,既然如此,又怎会请七爷进宫劝他退了这门亲事?”
这话说的温僖贵妃胸口更疼了,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乃是平妃在捣鬼?”
说着,她仔细想了想,只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宋桐一向与温僖贵妃交好,说不准她那弟弟去乌雅家上门提亲也是得平妃授意……这样一环扣一环的,可偏偏本宫却是浑然不知。”
浑然不知也就罢了,可她当初还因这事儿沾沾自喜,只以为自己终于赢了映微一回。
採云姑姑瞧她此般模样,只觉得她比起故去的孝昭仁皇后来实在是差了一大截:“娘娘,如今在想这些也无用,当务之急得想想怎么办才好,虽说太皇太后并未多言,可若咱们家不认下这门亲事,只怕传出去不好听啊……”
温僖贵妃多少也知道些太皇太后性子的,知道这门亲事他们家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当即就写信回去给额娘,说要他们家推了与赫舍里一族的亲事,风风光光去乌雅家提亲。
但这门亲事认下归认下,但钮祜禄一族上下无一人高兴,更是在心里恨毒了乌雅·绣苗。
解决完这件事后,映微免不得要去慈宁宫走一趟,与太皇太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一说。
太皇太后瞧她小脸上满是雀跃之色,只道:“……事情都解决了?”
“并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映微含笑道:“就算钮祜禄一族没有迎娶乌雅格格之意,可赫舍里一族并非小门小户,事情都闹成这般模样,若还将臣妾侄女嫁过去,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纵然臣妾叔父有攀附之意,可也得顾及赫舍里一族的名声才是。”
说着,她更是道:“这件事还得谢谢您了,若非方才不是您到场,事情根本没那么容易的。”
太皇太后却冲她摆摆手道:“你谢谢哀家做什么?这事儿是你的主意,就算你提前没有与哀家打过招呼,哀家知道这事儿了,也是要走一趟的……”
她老人家看向映微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映微骤然被这样盯着,不免有些忐忑,忍不住道:“太皇太后,您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可是臣妾这事儿做的不对?”
说起来,她虽是反击,但事情做的并不是十分光明正大。
太皇太后却笑道:“不,你做的很对,遇到什么事儿不急不躁,见招拆招,从未生过害人之心,但这世上也没有打不还手的道理。”
“哀家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最见不得就是那些胡搅蛮缠之人,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也就罢了,却还冲着你身边无辜之人下手,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那些无辜之人又做错了什么?”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道:“哀家记得你说你那侄女叫做多鹤,她是你的侄女,也是故去孝诚仁皇后的侄女,如今这门亲事得以退了,可见以后是个有福气的,你写信与你兄长说一声,来日哀家给她赐婚!”
映微连声道谢,欢喜之色溢于言表,最后更是高高兴兴走了。
太皇太后瞧见她那样子,嘴角忍不住泛起几分笑容来:“……温僖贵妃是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人哪里担得起六宫之首?偏偏她身份压上映微一头,映微如今不过是协理六宫,若映微有个孩子就好了,这样哀家和皇上就能顺理成章将她封为贵妃。”
她老人家心里明白的很,后宫中皇上喜欢谁众人无权干涉,可映微的位份却晋的太快了些。
盛宠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麻喇嬷轻声劝道:“平妃娘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太皇太后幽幽道:“但愿如此吧。”
回去之后的映微很快就听说了消息,还未等钮祜禄一族上门退亲,她的叔父法保就亲自登门退了亲事,钮祜禄一族来不及感伤与丢脸,转而又去乌雅家提亲,按理说这事儿到此就该皆大欢喜,只可惜当初宋家提亲时已下了聘礼,足足给了三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已被德妃的阿玛用去大半。
既是成亲不成,聘礼总该还给宋家的。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德妃的阿玛没银子,便将主意打到钮祜禄一族身上,张口就要三万两银子的聘礼,将前来说亲的宁悫太妃吓了一大跳。
钮祜禄一族虽不愿结下这门亲事,可更怕惹太皇太后不高兴,更是请了得太皇太后喜欢,与皇上关系不错的裕亲王福全出面提亲。
裕亲王的额娘宁悫太妃在先皇驾崩后就得太皇太后,随儿子一起住到了裕亲王府,偶尔进宫陪着太皇太后与太后说说话。
宁悫太妃素来得太皇太后喜欢,他们想着若哪日宁悫太妃进宫说起这事儿,一来能在太皇太后替他们美言几句,二来显出他们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说起来,这次钮祜禄一族能请裕亲王出面也是废了不少功夫,可就连堂堂亲王听说乌雅家要三万两白银的聘礼,也觉得太多了些。
可不管怎么说,德妃的阿玛似打定主意钮祜禄一族不敢不拿这笔银子,一口咬定就要这么多银子当聘礼,更是放出话来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裕亲王是无功而返,等着宁悫太妃再次进宫时与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时是直摇头,“……这是结亲又不是结仇,更不是卖女儿,三万两银子,也亏那乌雅老爷敢要,三万两银子都够将他们家那条胡同买下来了。”
第70章
先帝后宫人口简单, 除去独宠的董鄂太妃,其余的妃嫔皆不得宠,后宫平静, 所以宁悫太妃等人就没那么多心眼, 等着随了儿子出宫后, 更是当起老翁婆来。
当下, 她只笑看着映微道:“我听说原先钮祜禄一族求娶了平妃的侄女儿, 幸好这门亲事没成, 不然你那侄女儿以后多的是苦头吃。”
太皇太后很喜欢她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当即微微颔首道:“这笔银子,钮祜禄一族不是拿不出来, 以后也会拿出来,可只会变本加厉将这笔帐算在德妃那妹妹头上,这世道,男人遇到事儿不想着去解决, 却将气出在女人头上, 真真是叫人不耻。”
她老人家何尝不知道钮祜禄一族的打算,想要借着这件事叫众人瞧瞧那乌雅家是多么贪得无厌,日后若乌雅·绣苗真过的不好,在外头胡说八道, 众人也会觉得是她活该。
两位长辈说话, 映微大多数时候是只听不说的。
这次皇上御驾亲征,宁悫太妃的儿子裕亲王也在其中, 她自也是担心的:“……福全出发之前还叮嘱臣妾闲来无事多陪着您说说话, 还说皇上有福泽庇佑, 定不会出事,他们兄弟两人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太皇太后最疼的孙儿是皇上, 可裕亲王也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知晓自己被孙儿惦记,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映微见状,凑趣道:“太皇太后您可真是好福气,皇上孝顺,裕亲王也孝顺……”
太皇太后笑意更甚。
果然被太皇太后说中了,钮祜禄一族等着京城谣言纷纷,人人指责乌雅家不要脸,女儿不守妇道后,这才命人抬着三万两白银敲敲打打前去提醒了。
三万两白银足足装了十多口箱子,那阵仗,甚至风光。
德妃阿玛向来无皮无脸,瞧见那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但紫禁城中的温僖贵妃与德妃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温僖贵妃原打算借这事儿恶心映微一番,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气的整夜整夜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