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热,谢似淮穿着嫁衣也出了些薄汗。
汗濡湿了脂粉,楚含棠看着他手腕渐渐露出淡粉色的疤痕。
果然如此,她当时牵着他就觉得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可又不见手腕上有锁链留下来的疤,原来是不知道用东西掩盖掉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楚含棠又见谢似淮将藏在自己身上的药香包扔掉,似是在扔什么讨厌的垃圾一样。
他忽然俯身亲了亲她,口中还残留着琼浆玉露的味道,此举好像是想楚含棠也尝一尝这难得的酒香。
她真是受不住这个小病娇了。
太招人了,没再戴着药香包的谢似淮渐渐恢复自己的香粉味道。
楚含棠不受控制地沉浸在其中。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可呼吸间尽是混着香粉味的空气,令人脑海里无时无刻都会浮现谢似淮这个名字。
存在感太强了,属于他的存在。
谢似淮抬了抬腰,像是要将自己烙进楚含棠的骨血般。
她屏住呼吸。
然后,她睁大眼睛,看着谢似淮眼尾比以前更加红了,水雾在眼眶中积攒着,很快便噼里啪啦地砸落,泪水如同透明似的珠子滚下。
痛感成功地转移,疼痛产生的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眼泪还在流。
可他却笑着说:“好喜欢。”
谢似淮说的是真话,他真的太喜欢了,原来拥有一个人的感觉竟然如此,漫天的兴奋与愉悦,有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一阵眩晕。
这阵眩晕让谢似淮停下,太激动了,暂时需要缓一缓,不然恐怕真的会直接晕倒。
楚含棠也需要缓一缓,她不知道谢似淮有多疼,但她是非常清楚他承受了什么的疼痛的。
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疼痛会转移到谢似淮身上。
她现在的心情无比复杂。
说出去或许没人相信,事实上确实如此,楚含棠感受到的只有其他好感,因此有些难以自持,想看着他发上晃动的金步摇分散注意。
可这个时候分散不了注意力,楚含棠只能全身心地感受着。
谢似淮解开了她手腕上的发带,有些皱了,他呼吸微乱地放在一边,长眼睫还带着泪色,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楚含棠,能磨死人。
涂了脂粉的脸落过泪后,一般会有明显的泪痕。
谢似淮也不例外。
瞧着很可怜的,似是被欺负了。
还是被欺负得狠了那种。
楚含棠还是看着他发上的金步摇,金步摇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还有那蓝宝石银耳坠,挂在小小的耳垂上,令人惊讶和怀疑它居然能承受住沉甸甸的佩饰。
金沟水淋淋,被磨得水亮。
楚含棠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谢似淮戴着蓝宝石银耳坠的耳垂,那里有些红了。
“疼么?”她问他。
谢似淮贪恋楚含棠指尖的温度,侧头压住她碰上自己耳垂的手指,“我若是说疼,你可会心疼我?”
“……”
楚含棠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疼还是不疼了,“自然是会的,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疼。”
谢似淮的眼染上半分迷离,双肩因兴奋有轻微地颤动。
金沟里满是他,谢似淮邀功似的垂眼看楚含棠,只见她微仰着脖颈,长发如墨地散在大红色被褥之上,两种颜色都是极夺目的。
谢似淮此刻也敞露着他的脆弱。
毫无防备,只有全身心地给予与索求,他甘愿溺死在金沟里。
这是一种极致的喜欢。
初雨洒落金沟,楚含棠恍若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感觉难以言喻,却令人久久不能忘却。
谢似淮俯首与她鼻梁抵着鼻梁。
呼吸交错,楚含棠忍不住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谢似淮却像是被鼓励了,不顾那些初雨,重回金沟,逆流而上,只为再次拥有她。
楚含棠十指痉挛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谢似淮很愉悦地笑着,每次跟她分离的间隙很短,她有了他的温度,他也有了她的温度。
蓝宝石银耳坠不停地晃动,也在不停地打着他的脸颊。
可他似乎也想将喜欢这两个字融入楚含棠的血肉里,一下又一下地将喜欢融了进去,新房外的人早已经撤下,此处只剩下他们。
楚含棠声音碎在喉咙,叫不完整谢似淮的名字。
谢似淮将她翻了个身,在楚含棠无意识地向前爬的同时,握住了她瘦白的脚踝,拖了回来。
此刻他的喜欢毫无保留,全部都送给了她,一点缝隙也不留。
一种偏执到病态的喜欢之情。
楚含棠的后背对着他,接受着谢似淮的寸寸喜欢,少年的喜欢果然是十分热烈的。
谢似淮的发髻也逐渐散掉了,一缕又一缕碎发垂下来。
他的发丝很柔软,却扫得楚含棠的后背发痒,想抬手弄开。
可她现在只想留下力气来呼吸,累的时候会发现原来呼吸也是需要力气的,还是先借呼吸活着吧。
随着时间过去,谢似淮眼泪干掉了,眼尾全是漂亮的胭脂色。
楚含棠努力转过头来亲他,想让谢似淮不要那么兴奋。
不过他还是对金沟保持着好奇之心,像好奇的孩子,想竭尽全力地探索金沟的奇妙之处,而金沟如同缺了堤,漫得谢似淮好生喜欢。
楚含棠不知道谢似淮发上的金步摇和耳垂上的那双蓝宝石银耳坠是什么时候停止晃动的。
她只知道自己最后睡了过去。
而睡过去前一秒,楚含棠发现金沟又溢了,意识消散时,她想的是,糟了,小病娇一定会更激动的。
与此同时,皇宫里有人提起了楚含棠的名字。
此人正是给楚含棠和池尧瑶赐婚的皇帝刘秀安,她勤政,经常会秉烛看奏折,身旁没留下多少人,只有几个小太监伺候着笔墨。
十天后,便是朝廷出兵辽东的日子,刘秀安需要尽快安排妥当一些事,马虎不得。
只是她还记挂着池尧瑶手上的小匣子,还是毁掉才心安啊。
想到此处,刘秀安心情免不得烦躁起来,扔下奏折,从龙椅上站起来,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大殿外。
旁边的太监忙不迭地让路,小声地问着陛下有何吩咐。
刘秀安让他们都退下。
太监在宫中服侍了多年,自然是会看皇帝的心情行事,听言也不敢久留,双双佝偻着腰快步出去了。
等太监们一离开,一名暗卫从角落里出来,跪在地上。
刘秀安看向暗卫,玉指敲着香炉,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表情还算和善,眉头却轻轻皱起,“不是派人去监视楚含棠了么?”
暗卫犹豫几秒。
他冷汗猛流,不知从何说起,“回陛下,属下的确是派人去监视楚含棠了,但是他……”
刘秀安半眯着眼,也没了闻香的心思,“只是什么?”
暗卫不敢有所隐瞒,直言道:“回陛下,属下派了五个跟属下武功相差不大的人去监视楚含棠,想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回禀陛下。”
“可属下今日发现那五个人都死了,不知是不是被楚含棠发现,然后他出手杀了他们。”
刘秀安若有所思,“都死了?”
暗卫点头,“没错,还是属下亲自去验的尸。”
她好像也没生气,又或者说生气了也能掩饰得很好,语气淡淡地问:“都是怎么死的?”
暗卫迟疑道:“一刀封喉。”
刘秀安握紧拳头,怒极反笑,“五个高手都被人一刀封喉,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应该是池尧瑶身边的人,你再去查查。”
暗卫领命下去。
她生气地将香炉推翻在地。
最近怎么没一件事是顺利的,刘秀安恨不得把那些阻止自己行事的人全杀了。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
池尧瑶和楚含棠是由她赐婚,按照规矩,明天要进宫见她,刘秀安想在明天好好地敲打她们一番。
转眼间,月亮隐匿于云层,晨光绽放,天亮了。
新房里,楚含棠起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麻无力,偏头看谢似淮,他安静地睡着,看着青涩干净,跟昨晚的动作一点儿也不相符。
怕吵醒几乎一夜未睡的谢似淮,她小心翼翼地起身。
衣柜里有新衣裳。
楚含棠去拿了一套,尽量放轻手脚地穿上,一边穿,一边观察着床上的少年。
穿完衣裳,她推门出去。
院中还挂着红绸带和红灯笼,昨晚楚含棠没让皇帝派过来的侍女守夜,她迈过门槛,再轻轻关上房门。
早风吹过来能令人更加清醒。
楚含棠现在终于有空想剧情点的事了,昨晚她被谢似淮缠着,完全没时间想,再加上系统又一直没出现,她实在也没办法。
假成亲这个剧情点怎么办?
难道要以后再补一次?若是要再补一次,楚含棠觉得谢似淮一定会杀了她的。
楚含棠揉了揉脑袋,腰尚软麻着,还不能站太久,于是坐到院中的吊椅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系统死哪儿去了!
【宿主……】
第63章 黑暗
楚含棠从昨晚到现在都很盼望着听到系统的声音,想得知接下来要怎么做,可当听到它的机械音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揪住衣摆,听下去。
【宿主,假成亲剧情点已完成,但请不要忘了您还需得到女主池尧瑶剩下的百分之五的好感度。】
楚含棠有点儿懵。
她咬了咬唇,不太敢相信地问:“你说,假成亲的剧情点已完成,可我……”
【是的。】
【宿主您已完成“假成亲”剧情点,昨晚系统遭黑客攻击,正在升级待机,所以今日才出来汇报任务进度,请宿主见谅。】
“啊?”
难道这一次的剧情点“假成亲”没有固定的对象么?
楚含棠忽然想通了。
这一次系统要她完成的剧情点是“假成亲”,不像之前那样固定颁发的是亲女主池尧瑶、牵对方的手。
好像是这样的。
而看过原著的楚含棠记得原著剧情就是原主和池尧瑶假成亲,自然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假成亲的对象只能是原著的女主池尧瑶了。
还能这样?
楚含棠嘴角一抽。
长记性了,下次一定要问清楚。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空中别人看不见的透明显示屏,又回头看了一眼婚房紧闭的门板。
幸好是这样的结果,不然谢似淮那一关真是过不了了。
系统刚刚说被黑客攻击了么?
楚含棠心中感叹一声黑客厉害的同时,又担心掉马甲的事。
她望着透明显示屏,犹豫了很久,见系统没有主动提起马甲一事,试探道:“昨天,我的马甲在谢似淮面前掉了,会有什么惩罚?”
【之前说过了,宿主不能自曝马甲,否则责任自负。】
系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这次又不是宿主您自曝马甲的,系统为什么要惩罚您呢?】
楚含棠愣在原地。
草了,这是给她玩文字游戏啊。
只是这文字游戏玩得正合她心意,楚含棠从来没有看系统这么顺眼过,恨不得现在就捧住它透明的显示屏狠狠地亲上几口。
她压抑住心中的兴奋。
冷静,楚含棠默念这两个字,觉得自己是时候关心一下系统了,“你说你被黑客攻击了?”
【没错。】
“原来你们系统还能被黑客攻击啊?那防护系统也太差了吧,慢着,万一你真的被黑客黑掉了,那我就算完成任务也不能回家了?”
系统好像有一些无语,【……宿主,我以为您在关心我。】
楚含棠理直气壮道:“你的以为是正确的,我就是在关心你,你赶紧回答我的问题,你以后真的被黑客黑掉了,怎么办?”
系统还是第一次遇见她这样的宿主,【您放心,这个概率为百分之零点一。】
“百分之零点一也是有可能。”
楚含棠一脸担心。
系统不想跟她说话了,发出准备待机的滴滴滴声音。
她又仰起头,还是很好奇,“你以前也经常被黑客攻击么?”
系统一怔。
它随即道:【没有,这还是第一次,不过我向宿主您保证,经过这次被黑客攻击后,我的防护系统也特地升级了,您别担心。】
“楚公子!”一道声音插进来。
系统见此自动下线了。
楚含棠也没能继续问下去了,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柳之裴是从院子外跑进来的,气喘吁吁,脸上还带有一些担忧的神色。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们怕皇帝暗中派人监视,所以楚含棠和池尧瑶本来就决定新婚之夜也跟正常人一样在同一间房休息。
一人睡床,一人睡地。
柳之裴怕在院子说话会吵醒房间里面,还没睡醒的池尧瑶。
于是他把楚含棠拉出院子外面,说话的声音依然不大,“你昨晚是睡地上吧,你身为男子,总不能让池姑娘一个姑娘家打地铺吧。”
楚含棠揉了揉平坦的肚皮,答非所问,“我饿了,先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吧。”
新房里的蜡烛燃尽了。
烛台上满是烛泪,空气里还残存着其他香气,床上之人的细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红的手指压在大红色的被褥上。
凹凸有致的锁骨与身后形状极好的肩胛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被褥只盖到腰腹。
流畅劲瘦的线条掩埋在被褥。
谢似淮白净的脸还剩下一丝尚未彻底地褪去的潮红,薄唇亦是如此,睫毛又是一颤,然后睁开了眼。
腰腹以下之处还有一些疼,原本是属于楚含棠的疼至今还在。
最近谢似淮晚上都没有怎么休息过,睡不着,晚上睁眼看她,每天可能只睡一两个时辰。
昨晚抱着楚含棠睡,居然一觉睡到这个时辰。
也算是破天荒了。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身旁,可没人,伸手一摸,这里被褥是凉的,意味着她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谢似淮猛地起来,赤脚下床,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衣裳胡乱地披上,没穿鞋子便推开门走出去,秀气的双足踩在院子铺的沙石上。
院中空无一人。
早晨的气息掺合着青草树叶味,很安静,风一吹只能听见树叶发生碰撞的声音和鸟儿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