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在街上随处可见,随处可买的铃铛首饰,反正看着很特别。
楚含棠发现自己现在仍然行动自由,只是被换上了漂亮的裙子和戴上了女儿家的首饰,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待着,周围很是安静。
房间内还有一张镜子。
这一张镜子比一般的镜子要大,可以照到全身的那一种全身镜。
就摆在距离床榻的不远处,楚含棠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扶着裙摆下去。
走了十步左右,到了全身镜前。
清晰的镜面倒映出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长发如墨,挽了一个小小的发髻,绑着几条颜色鲜艳的红发带,随着未挽的长发低垂下来。
耳垂戴着白玉耳夹。
由于没有耳洞,所以戴的是能夹着耳垂的白玉耳坠。
戴耳夹时间一长,可能会弄疼或弄伤耳垂,但这一双白玉耳夹似乎多加了些东西,戴在耳垂上没有任何感觉,也没弄红。
再继续往下看。
少女穿了一条藕荷色的薄纱长裙,透气不容易热,裙摆上绣着好看的海棠花。
细腰上系着与裙子同色的裙带。
裙带在腰间打了一个蝴蝶结。
楚含棠纤巧的洁白脚踝在层层的裙摆下若隐若现,裙摆周围也挂着小铃铛,与丝线连在一起,很别致。
跟王庭挂满首饰的裙子有点儿像,但又没有王庭服饰暴露。
房间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就算她赤着双脚走在上面也不觉凉,只能感受到毛绒绒的触感。
楚含棠慢慢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竟有些认不出来了,毕竟女扮男装了一段时间,连女儿家时的打扮模样也忘了。
喉结似乎没以前那么明显了。
她已经停药好几天了,喉结接下来应该会恢复正常。
房间的窗户也是开着的。
有风吹进来。
铃铛轻轻地响着,楚含棠将放在全身镜上的视线收回来,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间的房门前。
房门会被人从外面锁上么?
楚含棠不确定,因为窗户是开着的,那样的话,锁门就显得毫无意义了,于是抬手拉开门。
“咔吱”一声,门开了。
阳光照进来,她用手遮了遮。
很温暖的阳光,不到一会儿便能将人晒得暖洋洋了。
这也是一个陌生的院子,楚含棠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已经离开京城了,但她清楚要想办法让谢似淮和自己回到池尧瑶身边。
必须回到池尧瑶身边有两个原因,一要好感度,二要彻底解开他身上的巫术。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让谢似淮相信自己不会离开他,她是真正喜欢他的,否则楚含棠恐怕无法回到池尧瑶身边获得好感度。
楚含棠犹豫了几秒,朝院子喊,“谢似淮?谢似淮?”
好像没有人。
她便提着裙摆走下台阶,脖颈、手腕、脚踝、裙摆戴着的铃铛首饰响个不停,像毫无规律可循的交响乐,却又莫名的悦耳动听。
就在楚含棠要踏上院子的石子小道时,一只手悄无声息从后面伸过来,握住了她。
“别再往前走了。”
谢似淮的五指嵌入了楚含棠的指缝中,十指相扣,宛若自然地牵住了手,戴在她手腕上的铃铛首饰也因此撞到他的手腕。
他好像个邀功的孩子,愉悦地笑着,“你可喜欢这一套裙子?”
楚含棠回过头看他。
谢似淮穿着的衣裳跟她身上的藕荷色薄纱裙子是同一个色调的,古代或许没情侣装的说法,但楚含棠是现代人,脑海里想起了这个。
真的好像情侣装啊。
之前没怎么见过他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今日一看,当真是赏心悦目,更有少年的朝气了。
楚含棠以为谢似淮说让她“别再往前走了”是误会自己又要离开。
如此一来,误会可大了。
这可不兴误会。
反应过来后,楚含棠立刻解释,“我刚才不是要离开,是想去找你,我还叫你呢,你应该也听见了吧,我可不是要走啊。”
谢似淮似莞尔一笑,“我听见了,你在叫我名字。”
他像是得不到回答,誓不罢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可喜欢这一套裙子?”
楚含棠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是她喜欢的,正中审美,“喜欢,很喜欢。”
谢似淮似笑得更开心了,“那就好,我还给你买了几条裙子。”
楚含棠看着他,没再说关于裙子的事,也没提他那天点了自己睡穴,将自己带走一事,更没问他们还在不在京城和其他人的事。
“你的身体怎么样?”
她只问这个。
谢似淮松开楚含棠的手,弯下腰,半蹲在地上,她这才发现他那修长干净的手正拿着一双绣花鞋。
他垂着眼,轻松握住她的脚踝,将绣花鞋穿了进去。
“你怎么突然问起我的身体了。”谢似淮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专心给她穿好看的绣花鞋,手指圈过她的脚,“我没事。”
手指还是一如既往的凉,贴上她双脚,缓慢地将绣花鞋穿好了。
楚含棠看着半蹲在她身前的他。
他的手离开了她的双脚。
谢似淮抬起头,由下而上地望过去,与楚含棠对视,像是也在解释他刚刚为何让她不要再往前走,“院中的小石子会划伤你的脚。”
楚含棠点头,专注地看着他的脸,像是想看脸色好还是不好。
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楚含棠拉住谢似淮的手腕就往台阶上跑,一路跑回房间,裙摆飞扬着,“我待会儿给你写一个药方,你去给我抓几副药回来。”
神医写下的药方,她也仔细地看过,一遍便记住了。
谢似淮随她跑动起来,两道影子落在他们身后。
楚含棠的裙摆扬起时撞到他的衣摆,谢似淮看了一眼她拉住他的手,“药方?什么药方,你身体不好,现在也还需要吃药么?”
“不是。”
她想了半晌,“反正你给我抓药回来就行。”
谢似淮答应了,“可以。”
房间里有笔墨纸砚,书桌上还有不少话本和画卷,像是怕楚含棠无聊,所以早就准备好的。
窗台还养了不少花。
风一吹,房间就散发着花香。
楚含棠暂时没管这些,拿起笔和纸就默写下药方,谢似淮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写得并不算很好的字。
谢似淮又将目光转回到她脸上。
等药方写完,楚含棠将纸张递给他,斟酌一下,“你这一次就抓五副药回来吧。”
谢似淮接下了药方。
不过他没有立刻出去抓药,而是站在旁边凝视着她。
楚含棠见谢似淮站原地不动,也愣了几秒,随后猜到是什么原因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或者,我陪你一起去也可以的。”
谢似淮将药方叠好,放进腰间。
他好似是真的相信了她,抬手将她落到脸颊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划过耳垂的白玉耳坠。
“你刚醒,就在这里歇着吧,我出去抓药,你还想吃什么?我可以顺便买回来。”
楚含棠像是随口地说了一样。
那是京城才有的糕点,谢似淮听出来了,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平静道:“这里可能没有,除了这个呢,你还想吃什么。”
没有京城的糕点……
他们真的离开了京城了么,楚含棠神色自然道:“那就买枣泥酥、桂花糕、绿豆糕吧。”
谢似淮笑着说好。
临走前,他将她发上即将要掉下来的铃铛发簪插好。
“我出去的时间不会太长,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话本,都是你喜欢的。”
楚含棠拿起一本话本翻了几页,“好,我等你回来。”
谢似淮不知为何又看了她一眼。
房间安静数秒,楚含棠放下话本,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去吧,我也有点儿饿了,你把糕点买回来。我吃了正好。”
谢似淮歪了下头,让她亲到薄唇,抬手扶住她的腰,“好。”
楚含棠看着谢似淮离开,等了一阵子,把话本放下,推开房门,刚想迈一只脚出去,又收了回来。
其实,她单纯就是想出院子外面看看这里到底是哪儿。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急于一时。
楚含棠又把房门关上了,这一次是认真地看起话本,躺在床榻上,趴着枕头,将话本摆在床头,小腿曲起,在半空中轻轻晃着。
裙摆的铃铛和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泛着凉意手握住了楚含棠还在半空中晃动着的小腿,拇指压在脚踝上。
她停止晃腿,转头回去看。
糕点和几副药放在了桌子上,谢似淮不知何时进了房间,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的指尖顺着脚踝,沿着皮肤,一路滑到她的小腿肚。
楚含棠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只见谢似淮手指落到她小腿肚的下方,将滑到膝盖往下一些的地方的裙摆拉上去,重新盖住了小腿肚,只露出秀白窄瘦的脚踝。
银色的铃铛与白色的皮肤。
一只小铃铛停在了楚含棠的脚踝,轻撞过那块骨头。
谢似淮将她曲起来的双腿放下去,示意她看桌子,“你要的糕点,我都买回来了,还有你让我去抓的药,一并放在了桌子上。”
楚含棠坐了起来,牵住他的手。
谢似淮先是扫过了摊开在床榻上的话本,再看着她,“你刚刚……是一直都在看话本?”
她攀着他,借力起床。
“嗯,不然呢,这个话本不错,我从你出去买东西看到现在,还有几页就看完了,你是不知道,我看书的速度可快了。”
谢似淮抬了抬眼。
他微笑着说:“是么,没事,我给你买了几百本话本,你可以慢慢看,看完了,我再去给你买新的。”
“……”
买了几百本?有点儿多了。
一天看几本,也得看好久才行。
楚含棠走到桌子前,拿起糕点,塞了一块到他嘴里,自己再吃。
她是真的饿了。
谢似淮将口中的糕点吃完,莫名问:“你有事要问我么?”
楚含棠摇了摇头,慢悠悠地吃着糕点,还倒了一杯茶水喝,“没有,你想我问你什么?”
他温柔地将她唇角的糕点屑擦掉了,“我也没有。”
事实上,楚含棠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池尧瑶现在回到白渊他们身边了么,皇帝那一边该怎么办,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瞒得住皇帝。
还有,神医看到池尧瑶手中的那半页巫术残卷了没?
可她没有问。
首先楚含棠相信男女主的主角光环能令他们逢凶化吉,最后,她明白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彻彻底底说服谢似淮和她回去。
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楚含棠一边想着,一边将一袋糕点都吃完了。
她连喝了几杯茶,把绑在一起的几副药拆开,随便拿出一副,跟谢似淮说,“我要煎药。”
他倒顺着楚含棠,带她去后厨。
后厨也放了一些蔬菜水果,楚含棠直奔可以用来煎药的砂锅,再使唤谢似淮去外面拿一些柴火进来。
煎药需要看火候,她便拿着一把扇子坐在旁边。
谢似淮闻着药味,皱了皱眉头。
但他仍陪在她身边。
两刻钟后,楚含棠将药倒出瓷碗,端到院子外面晾了一会儿,再拉着谢似淮坐下。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抗拒。
楚含棠给出肯定答案,“没错,这药是煎给你喝的。”
她将温热的药端起来,递到谢似淮面前,“你昏倒的那天,神医给你把过脉了,这是他给你开的药,你这几天都要喝。”
他迟疑了几秒,还是喝了。
见谢似淮把药喝了,楚含棠才放心,让他张嘴,她放了一颗蜜饯进去,很甜。
一颗蜜饯被抛进了柳之裴嘴里。
他还被池尧瑶、白渊、素心、孔常几人围在中间,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说到后面,底气弱弱的。
“你们这样,我有点儿害怕。”
池尧瑶终于收回看着柳之裴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说话的语气带有一丝难以置信,“你确定,那天跟含棠拜堂成亲的是谢公子?”
白渊跟池尧瑶同一个反应。
柳之裴咽下口中的蜜饯,在楚含棠和谢似淮消失的这几天,他跟他们解释过几遍这件事了。
今日显然又要解释一遍。
因为他们好像还是不太相信。
他认命地仰起头,认为楚含棠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一开始知道也跟你们是一样的反应。”
“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在大婚当日,素心也被种下了巫术,虽说谢似淮临走前给她解开了,但她的记忆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当听到柳之裴说楚含棠和谢似淮在一起的时候,她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可都是男子!
况且楚含棠家大业大,不用留后代接手家业么?
柳之裴不知道素心被种过巫术,问她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成婚当日的细节了?
因为她是一直陪伴在新娘子身边的人,妆应该也是她化的。
他想让她帮自己证实一下。
只见素心挠了挠头发,懊恼道:“我隐约记得当天发生的事,是我陪在新娘子身边的,可在我的记忆里,那新娘子就是我家小姐。”
池尧瑶猜测道:“应该是谢公子给你种下了巫术。”
素心恍然大悟,“难怪我感觉那天的自己有点儿不受控制。”
白渊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一点点地理清思路。
柳之裴觉得自己太冤了。
楚含棠要跟谢似淮离开,也不跟他说一声,还打发他去抓药。
等他抓药回来后,新房桌子上的婚书被带走了,只剩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池尧瑶如今在何处,还写着他们要离开京城了。
这不是耍他玩么?
柳之裴立刻就去找池尧瑶了。
记得池尧瑶当时还不能动,他又想起了刚离开不久的神医。
然后去找白渊,言简意赅地解释一遍,再让对方到京城郊外的义庄去找神医。
神医只给池尧瑶施了一针,她几乎是立刻就见效了。
柳之裴瞬间把这个脏老头儿看顺眼了,脏是脏了点儿,但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