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打听别人的八卦,而且他们分分合合,也纠缠了很久。”
她说:“那他们还互相喜欢?”
“或许是吧。却青我不好说,杜胤表面上装得已经放下了,分手后一直没谈。”
赵兟瞥了她一眼,“慢点吃,不噎吗?”
“饿。”
她吐字不清,发成了“喔”的音。
他好笑,捏捏她的脸。
十一点左右才到达涟溪。
涟溪是一座不出名的小镇,地理环境的缘故,正值八月,气温也不很高,入夜后估计还会有点冷。
露营地很大,有地方租帐篷,看起来材质一般,游客不多,且分得很散。
他们选了块空旷的地方,紧邻着一条小溪,再远一点,有店铺和农家乐。
虽说是露营,但也不是僻远之地,生活比较方便。
赵兟和杜胤两人也许久没碰帐篷了,研究了会儿,才正式开始搭建。
蒋畅和却青架遮阳篷、桌子、便携式燃气灶,洗了菜和碗筷。
几个人忙活出一身汗,清风徐徐,吹着也凉爽。
中午简单煮了个麻辣烫,下午找石块和柴搭了个窑,放入提前腌好冷藏的鸡裹上荷叶和锡纸,还有红薯、玉米、土豆,一起放里面烤。
风将香气和溪水的潺潺声一起送来。
蒋畅吃饱喝足,躺在椅子上,如果不是蚊子,她已经睡过去了。
“啪”的一下,又是一巴掌拍在胳膊上。
蒋畅终于忍受不了,起身。
她记得自己带了驱蚊贴,打算去找来,一片阴影覆下来,她抬头。
是赵兟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她旁边。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赵兟手里拿着一瓶花露水, 问蒋畅:“哪里被咬了?”
还好她穿的是长裤,就胳膊遭罪。
她伸出来,他坐手托着。
蒋畅骨架小, 胳膊纤细, 但因为不怎么锻炼,肉有些软乎乎的。
他在有红印的地方喷了几下,强烈的薄荷香气刺激她的鼻腔, 她偏过脸,打了两个喷嚏。
他合上盖子, 笑着问:“这里舒服吗?”
“嗯, ”她点头说,“我很喜欢这种避开人群的地方,城市太嘈杂了。”
充斥着各种噪音, 人声是吵的,雨声是闹的, 汽车鸣笛是刺耳的, 地铁广播报站、手机短视频外放……一切都令人生厌。
而大自然的声音使人安心。
她偶尔觉得,需要躲到乡野治愈自己,但又离不开城市的便捷, 毕竟她是个挺懒的人。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在周末或者假期出来玩。”
她狐疑:“为什么感觉你很闲?”
“没有,只是我会让自己节奏慢一点。”
他将花露水放在地上, 两条胳膊闲适地搭在腿上,手自然地下垂, “工作不是我生命的全部——尽管它的确占了大部分。”
蒋畅脚后跟点地, 磨蹭得砂石哗哗响,“真羡慕你的生活态度和自由。”
不仅是财富、能力带来的底气, 还有他自身的松弛感。
他在朝自己理想的生活努力,却不给自己施压,大抵也有他看淡那些东西背后的浮华的缘故在。
蜉蝣的一生,在人类看来是一弹指顷,而人看似漫长的一辈子,于宇宙天地万物,也不过瞬息变化。
她用手圈住膝盖,说:“我想,要是我能成为一棵树该多好。”
“树?”
“深扎土壤,却是最自在的。它不会寂寞,有风,有鸟,可以静看世界变化。它没有责任、羁绊,抽条换新叶,或是衰老枯败,不受制于旁人。”
蒋畅又笑笑,“而且,如果拥有城市户口,还会被人类加以保护。”
她的想法总是消极,但他不会予以纠正,也不认为是错的。
他还在夸赞:“很不错的愿望。”
赵兟母亲为他取“兟”字,自是希望他锐意进取。
父母,乃至整个社会,对新一代赋予殷殷期盼,望他们积极向上,何尝不是一种束缚。
有人想停在原地,不是罪过。
他轻轻一拍她的头,带着安抚的意味。
娴熟的手法,让她觉得自己像呦呦……他之前就这么说。
两人坐得近,他的腿长到无处安放,他们几乎是膝盖抵着膝盖。
蒋畅盯着他的眼睛,他眸底很深,像一泓不见底的深潭,又像银河倒悬。
半晌,她蓦地直起腰背,四下张望,“却青他们呢?”
却青和杜胤坐在溪边,地上架着一杆鱼竿,顾及不到他们。
赵兟起身,“吃东西吗?我去拿。”
“好。”
临近日暮时分,他们把窑灶推倒,扒拉出烤好的食物。
锡纸外壳一拨,香气顷刻散发。
火上还架了块铁板,下面燃着无烟炭,杜胤把肉从冷藏箱里取出,切成薄片,边烤边撒调料。
蒋畅吸了吸鼻子,“不考虑上班的话,真想在这里多留几天。”
鸡烤得久,骨肉轻松分离,赵兟撕下一只鸡腿,放到她碗里,“这个季节蚊虫太多,明年春天可以再来一次。”
才一个下午,她就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蒋畅低头啃了一口,有汁水沾在她唇边,他摘了一次性手套,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这一系列动作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却青多看了两眼,说:“你以前不是懒得出来玩吗?”
赵兟说:“难得凑齐人,也不想费功夫。”
她笑眼看蒋畅,“那怎么现在又愿意了?”
他说:“陪女朋友自然是愿意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却青一懵,“那我们今天带的……”
赵兟打断她:“就前几天。”
杜胤张了张口,也惊讶,说:“赵总,闷声干大事啊。”
“谁追的谁啊你们?”他摸下巴思索片刻,“你们俩都不像会主动追人的。”
赵兟嘛,是从来没追过;蒋畅呢,又是社恐类型的。
赵兟说:“我追的她。”
“哟哟哟。”杜胤乐不可支,“铁树百年开次花,赵兟百年追回人啊,以前我还怀疑你暗恋我呢。”
赵兟捡了块石子丢过去,“怎么说话的。”
却青倒了几杯酒,“恭喜我老哥终于脱单。”她举杯敬蒋畅,“感谢你收下赵兟,免他一人孤苦无依。”
赵兟说:“倒不必将我形容得那么惨。”
从头到尾,蒋畅都没作声。
说到底,她还是脸皮薄,面对的人一多,又不那么熟,就说不上话了。
边烤边吃边聊天,一下子太阳就彻底落山了。
赵兟和却青俩兄妹都不是话密的人,不过他们很照顾蒋畅,话题间不会冷落她。
蒋畅慢热,慢慢和杜胤聊熟了,倒也自在许多。
杜胤的手艺的确是好,一贯吃得不多的却青,也不停在吃。
他还用小锅煮了银耳鸡蛋酒酿,放入红枣、枸杞,给两位女士喝。
蒋畅看到自己肚子鼓出一大块,打了个嗝。
“你们还吃吗?我吃不下了。”
看时间,他们竟然吃了将近三个小时。
更具体一点,从达到这里,就断断续续地在吃各种东西。
她感觉她的胃在超负荷运作。
赵兟说:“把火灭了吧,餐具明天早上去洗。”
又问蒋畅:“去走走吗?”
“好。”
在蒋畅看不到的视角,赵兟给却青使了个眼神,她意会,比了个“OK”的手势。
这里不如城市灯火通明,只靠远处的灯光,还有月光照明。
前方,手电筒照不到的地方黑黢黢的,风吹得灌木丛和树林沙沙作响,蒋畅有点怕,“不会有蛇吧。”
“这种地方的蛇一般挺怕人的。”
赵兟转头看她,“你可以抓住我的手。”
她“噗”地笑了,也没那么怕了,说:“‘我保护你’?什么老一套的话术啊。”
“不,”他笑着摇头,“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有蛇,我带着你一起跑。”
“那还是算了吧。”
话虽如此说,走了一段,蒋畅还是挽住了他。
入了夜,风吹着,是挺冷的。
她靠近他,是为了取暖。她这样想。
赵兟的身体的确暖和,像个移动的暖宝宝,她一手握住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将脸也贴上他的胳膊。
情侣之间,亲昵的肌肤接触,可以促进感情。
从最开始的牵手都害羞,她已经能接受这种程度的相偎了。
在南方,蒋畅算不得个子娇小玲珑,且独立生活数年,不是娇滴滴、爱撒娇的性子。
然而,她不过矮他二十多公分,又这般偎靠他,赵兟便有种照顾小姑娘,被她全身心依赖的错觉。
自诩是尊重女朋友的人,却萌生了将她完整搂入怀中的冲动。
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
荒郊野外,无人之境,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总不该只是清汤寡水地聊着天。
想归想,实际没有付诸行动。
赵兟这些年,养成了很强的自控能力,情绪、欲望,永远被他辖制在可控范围内。
故而,外人眼里,他几乎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也不尽然。
至少,拥有女朋友后,它们有复苏的预兆。
赵兟不知道的是,蒋畅同样在想,避开了人,孤男寡女地独处,又是这样的气氛,是否会发生点什么。
不是十六七岁,和男生说说话,就脸红得目光躲闪的年纪了。
但她长到这么大,除了和班上男生打架,和蒋磊打架,一点“亲密”接触也没有过的。
如果真的……她要不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免得手足无措。
两人走得很慢,迄今没离驻扎地太远,尚能隐约看到风灯的光。
他们一时没说话,但并不显得寂静。
走路声——地面很多石子,走起来很响,还有鸣蝉声,不知名的昆虫的“嘶嘶”声,以及青蛙的“呱呱”声。
溪对岸,还有别的营地,有人的笑声传来。
突然,天空炸开一道道响。
是烟花。
不是往常看到的扁平的,而是呈球形,非常大朵,洋洋洒洒地落下。
绚烂的光,照亮蒋畅的脸。
她张大口,“哇……好漂亮。”
甚至忘了拍照。
不远处,也爆发出惊呼声,大概没想到,普通的日子,也能看到这么盛大的一场烟花秀。
赵兟提醒她:“这是为你放的,不留念一下吗?”
他了解她的这个习惯。
“啊?啊?”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他笑说:“不着急,还要放一会儿。”
她录的视频,转过镜头,对准他,说:“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这场烟花,是为你而写的情书。”他的声音,在烟花的爆破声中,不那么字字分明,“本来,我是打算这样告白的。”
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及,蒋畅会在他没筹划好时,就逼得他坦白心意。
不过惊喜节目依然保留。
蒋畅问:“那,假设,现在我们还没在一起,你要怎么说?”
她摇撼了下他的手,无声催促。
一大段的话,就没必要重复说了。
赵兟思索片刻,最终只挑了一句:“我喜欢你,很高兴认识你,喜欢你的时候,也渴望着,我这样不配的人,能得到你的喜欢。”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完,约莫是面对镜头,没那么厚的脸皮保持镇定,手抵在鼻下,低低地笑了声。
有点娇羞。
她担心自己也跟着笑场,按了停止录制键。
渐渐的,又都停了笑。
此时,两个人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交流,眼神交汇间,彼此就能明白。
不记得是谁先向对方靠近的了,也可能是同时。
赵兟需要俯低头,呼吸先是落在她的人中处。
微烫,略痒。
他问了句“可以吗”,或者没有,四片唇瓣相贴时,她的大脑就彻底宕机了,自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记忆停留在这一刻。
烟花散尽时,他们在接吻。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蒋畅觉得自己是被把住腮的鱼, 呼吸不了了,又觉得,赵兟是濒死的她唯一的氧气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