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过’?我跟我前任分手跟仇人似的,哪会像他俩关系这么好。”
胡蕙小声说:“胡说八道,沈献明明一直单身,如果说他有圈外女友还差不多。”
蒋畅好奇:“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我是沈献老粉啊,他低调得要死,早几年出歌比较频繁,现在算是淡圈了,除了支持几位老朋友,几乎不活动了。”
难怪他们那么难以置信,也难怪蒋畅没听说过他了。
胡蕙继续说:“听说他是公司总裁,所以叫他献总。算一下,这个昵称有五六年了,那会儿他才大学毕业没多久,感觉不大可能。不过他有钱是肯定的。”
“为什么?”
“他在宿城有大house,宿城哎,寸土寸金的地方。”
“他是宿城人?”
“不是,不过他也是南方人,他唱歌说话一点口音都听不出来对吧?好像他早年跟奶奶在北方生活。”
谈起沈献,胡蕙滔滔不绝起来。以致在回家的地铁上,蒋畅拿着手机,不由自主切换到浏览器,搜索沈献。
百度没什么资料,甚至不如却青的多。
寥寥几句,介绍他的作品、主要经历,连照片都模糊不清,他戴着口罩帽子,握着话筒,站在台上。
再去音乐平台,翻了一下最新发布的歌曲,上次发的甚至是去年年底。
她翻出耳机戴上,点开一首,是某小古装网剧的ost。
没了演出现场的环境杂音,沈献的声音更清朗温润,也更清晰。
她莫名想到一句,“流风逸响殆千年,初见东吴贵公子。”
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来自赵兟。
ZS:我回宿城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第8章 第七章
耳机里,男声仍在浅吟低颂着,唱着剧中男二爱而不得的苦苦相思与挣扎。
最后那句,“人生如河长渡,不安,无岸”,达到巅峰。
人生如长河,独自一人摆楫横渡,到头来,却发现,无岸可靠,飘泊流离。
初来宿城,蒋畅想要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天地,她实现了,可一生仍没有落定,未来不明。
听得她心生怅惘,驱动着她的不理智,给对方发了一个地址,还有一句“现在就有”。
白天的热气,到了夜晚尽数退去,微风如沾了水的薄纱拂面。
蒋畅站在地铁口,出入站的在身边来来去去,已过十点,人流减少,明亮的灯照着她的脸。
她抱着胳膊,觉得有些冷。她一手拿着伞,一手拂了拂裙摆,扭头就是一个喷嚏。
“你今天去参加live了?”
蒋畅的眼神飘飘然地晃过去,见是赵兟,几日不见,陡然地觉得陌生。
不对,他们本来就不熟。
“你怎么知道?”
赵兟看向她的手背,上面留有一枚印戳,是她和胡蕙在演出结束后盖的。
蒋畅迟疑开口:“你是……沈献?”
他身上的衣服和沈献的一模一样,穿格纹衬衫的男人何其多,可各有各的味道,她当时联想到赵兟,果然不是无缘无故。
赵兟低头看了眼,稍稍一扯唇,表情有些懊恼,眉毛皱在一块,莫名的有点可爱。
“如果我知道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下车前,我一定会换衣服。”
赵兟今天下午才回宿城,睡过一个短觉,忙到现在,才想起那把伞。
以及那个人。
对方说现在就有,正好,他人在外面,车拐个方向的功夫,也很方便。
只是没想到,容纳上千万人口的城市,好巧不巧,她参加了那场仅几百人的live。
所以真的是。
蒋畅回不过神来,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心底升腾而起。
一个小时前,在大屏幕上见到他;半个小时前,她还在搜索他的个人信息。
现在,他本人活生生地,真实可触地,站在面前。
如果胡蕙知道,会不会激动得哭出来?
反正,换作蒋畅,突然见到多年来的偶像,她一定会手足无措。
赵兟背后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奔驰S系,宿城本地的车牌。
后座车窗降下,一个女生探出头来,“hello?赵兟,你好了吗?我们还要去吃宵夜呢。”
她脸上的妆卸了一部分,不妨碍蒋畅认出她,是却青。
太玄幻了。
先是沈献,又是却青。
而更玄幻的是,蒋畅坐上了车。
当时,赵兟回头开玩笑说:“怎么办,碰到你的歌迷,我掉马了,要不要斩草除根?”
却青一愣,笑着回:“快点,别放过,绑进来。”
事实是,蒋畅好端端地走过去,和却青坐在一排,还接了一瓶她递来的胡萝卜汁。
赵兟坐在副驾,开车的是贺晋茂。
后者见她上车,也颇为新鲜,赵兟这么个万年老铁树,居然会带女人上车?还是他不认识的。
贺晋茂用眼神问赵兟:怎么回事?
赵兟淡声说:“开车吧。”
拿人薪水,听从调遣,贺晋茂老老实实发动车,嘴上说着:“不过说好啊,我可不帮你们干违法的勾当,小姐,你是自愿的吧?”
蒋畅被调侃得窘迫,手握紧了瓶身,轻轻“嗯”了声。
却青今晚换了三套衣服,现在穿的,就是普通的T恤搭半身裙,盘起的髻没解开,鬓边垂着一绺流苏挂饰。
她实在是个温柔的人,轻声细语跟蒋畅说:“你千万别到网上透露他的事哦。”
蒋畅说:“我就当今晚没见过他,其实不用请我吃饭的。”
却青似嫌头饰麻烦,动手摘下来,笑说:“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知道他马甲的圈外人,就当是封口费。”
沈献这个身份,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近两年连线上活动都少了,大概是想专注于现实的生活。
蒋畅看过微博,他有一百多万粉丝,然而超话一片宁静安谧,多是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以及等他回归。
跟她了解的饭圈完全不一样。
可能正像那句说的,粉随蒸煮?
赵兟看向后视镜,开口说:“你不用怕,只是我们几个人普通地吃顿夜宵,待会儿再送你回来。”
蒋畅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有点紧张。
快到夏天,是小龙虾上市的季节。
他们进一家夜宵店,这种店,即使是深夜十二点,也是宾客满座。
他们由服务员领到空座,先点上卤虾和麻辣小龙虾两大盆。
然后,却青将菜单推给蒋畅,“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说好是‘封口费’,不怕你宰。”
宿城物价不低,除了同事朋友聚餐,老板请客,蒋畅基本不到外面就餐,她看了一圈,只要了一小盅甜水和炸物拼盘。
赵兟掏出酒精湿巾,擦着桌面,客人多,服务员来不及擦得太干净,擦一圈,上面留下油印。
他又拿起两个杯子,用开水烫过,再斟满,和着一包纸巾和一次性手套一起递去。
他太周到了,蒋畅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青问:“你拿到那把伞,是赵兟的吧?”
“是。之前下雨,他借给我,今天约好还他。”
却青说:“他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弄丢伞,他那把还是我送的。”
她冲赵兟说:“你再弄丢,我找你算账哦。”
“你也太夸大其词了,统共掉过两把而已。”
赵兟这会儿擦着手指,拆开手套戴上,动作缓慢细致。
蒋畅不免多看了两眼,脑子里飘过一个诡异的想法,影视剧里,通常会给此时的他一个特写镜头,接下来,他该执起手术刀,将人开膛破肚……
咳。
却青乐不可支,“嗯,今年掉过两把而已。”
贺晋茂搭腔说:“还有一把是我的。”
蒋畅记起那两个女生八卦的,看来他们即使不是前男女友,关系也匪浅。
小龙虾端上桌,却青深深一嗅,边抓起一只,边喊“烫烫烫”,“为了穿旗袍,一晚上没吃东西,饿死了。”
赵兟问蒋畅:“能吃辣吗?这家店的卤虾稍微没那么辣。”
“嗯,可以。”
然而没过多久,蒋畅的鼻涕就流下来了,鼻子红了一片。
她抽了两张纸,堵住鼻子,觉得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这样,很是丢脸,脱掉手套,喝起甜水。
却青问:“你平时会听我的歌吗?”
蒋畅坦诚道:“其实是陪我朋友去看演出的,平时我只在工作时放一些歌听,不太留意歌手。”
却青并不在意,下巴微微上扬,指赵兟,“那他呢?”
蒋畅犹豫了下,如果说高中听过他的歌,会不会像在说他老?可他看起来分明很年轻。
她模糊了时间线:“嗯……以前听过。”
却青笑了,“哎,赵兟,算是你的老听众,要不要给人签个名?”
赵兟手腕搭在桌沿,去虾头,剥虾壳的动作格外熟练,闻言,抬眼看蒋畅,“要吗?”
蒋畅问:“可以吗?”
她想的是,到时编个理由,送给胡蕙。
赵兟浅浅一颔首,“嗯,可以,你有带纸笔吗?”
没有。
蒋畅身上除了手机、钥匙,什么也没有。她的包在回家取伞时放下了。
却青咬着虾肉,含糊说:“我那个白色挎包里有,晋茂,你帮忙拿一下呗。”
于是,蒋畅得到一份带有却青和赵兟两人签名的票根和ep实体——ep是却青前阵子新出的。
她说:“这‘封口费’是不是太丰厚了……”
却青靠近她的耳朵,小声说:“我从杜胤那听说过你,赵兟朋友很少,异性朋友更加没有,‘封口费’是借口啦。”
蒋畅:“……”
她表情复杂,极力想表明,她和赵兟,完全不熟,但一时之间,找不到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却青观察她脸部细节变化,又补充说:“相逢是缘,即使撮合不成,做个朋友也好,不是吗?”
老话说,出门靠朋友,就当她说的是吧。
啊,不是,怎么稀里糊涂的,他们就成朋友了?
第9章 第八章
蒋畅是个很慢热的人,在人际关系上,也倾向于被动。
她就像一只趴在石头上的乌龟,戳一下,她就动一下,不然宁肯假装是石头的亲戚,安安静静地守着她的壳。
结交朋友这件事,好比写试卷倒数第二道的函数压轴题,熟悉的题型,却找不准解法。
情感感化不了数学题,理智也处理不了她的缺陷。
如果有人喜欢、欣赏她,几乎是一件令她无措且感激的一件事。
所以她很珍惜“锵锵呛呛将将”那个账号下,支持她的网友,还有这两年,一直陪伴她的胡蕙。
却青说的那番话,像一只保龄球,全方位地,击打倒所有的木瓶。
蒋畅短时间内,失去了应对能力。
她是穷苦惯了的孩子,别人递来超出她可承受范围的高档巧克力,她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怀疑。
没骗她吧?她有什么可图的呢?不会马上收走吧?
于是她踟蹰不前,不敢果断伸手。
对面的赵兟听不清她们具体的谈话,但他似乎很了解却青,屈指叩了叩桌面,“拜托,你和杜胤怎么总这么小题大做?”
却青拖长尾音地说:“我们不是催你,好歹帮你点燃对世俗的希望,对不对?”
如果蒋畅是男人,八成会被她的语调勾得心软成一滩春水。
但赵兟不为所动,他在盘中挑拣出一串五花肉,“谁说我没有,比如我对它就很有兴趣。”
说完,他送到唇边,将肉叼下来。
“我的哥哥欸,你三十了,在老家,你虚岁都算三十二了。”
赵兟咀嚼着肉,吞咽下去,“家里不靠我传宗接代,即使我一辈子不婚娶,也不妨碍他们。”
蒋畅被他们两人的对话震惊,甚至分不清,哪条信息最震撼。
他们是兄妹;赵兟今年三十一岁;以及,他的生活态度。
他话说完,才注意到蒋畅的表情,笑了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不是……就是没想到。”
却青说:“他是我表哥,不然别人请,也请不来他露面的。”
蒋畅点点头,“这样子。”
聊到吃完一桌子东西,却青又打包一份蒜蓉小龙虾和炒河粉,说带回酒店给瑶瑶她们。
“赵兟,你送一下蒋畅嘛,我自己打车就行。”
不由分说拽起贺晋茂就走。
蒋畅抠了下脸,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你朋友、你表妹,好像,很着急帮你脱单,你不会很抗拒吗?”
她讨厌别人强塞东西或观念给她,有时候拒绝不了,被迫接下后,有生吞一把药片的干涩与想吐感。
“还好,因为他们干预不了我的决定,他们的也没有超出我的忍受范围。”
“看出来了,感觉你是自我意识很强的人。”
赵兟不置可否,他问:“你不恐了吗?”
“什么?”蒋畅不解。
“我记得,你说你有社恐。如果你不想聊天,待会可以坐在后座。”
他的语言体系里,总是把对方置于主语,说明他是很顾及别人感受。
“没关系,熟悉一点之后就还好。”
而且,在社交礼仪中,单独坐在后座,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蒋畅犹豫片刻,问:“有个问题可以问你吗?”
“嗯?”
“视频里,还有你唱的歌,感觉和你现在说话的声音不一样。”
赵兟清咳了嗓,再开口,便是沈献的声线:“这样吗?”他笑了声,又低了几个调,“可以变的,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
蒋畅揉了下耳朵,她不是声控,但觉得耳根有点麻麻的。
视线也移开了。
好厉害……
赵兟恢复正常说话,说:“不过那样说话有些废嗓子,这也是我不太在网络上活跃的原因之一。”
“可你的粉丝很多。”
如果他活跃一点,他们会很高兴吧?这样的情绪,也可以反馈给自己。
“他们喜欢的是‘沈献’,而‘赵兟’只是一个现世里的俗人,他们了解之后,说不定会失望离开。”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好。”
赵兟看过去。
蒋畅有些脸热,为这句脱口而出的夸赞,幸好,她不是脸红容易明显的人。
蒋畅认识一个人,是用心去感受,理智派不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