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灼:“......”
得。
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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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诱坐在前排,手里的笔在虎口转了好几圈,落下又拿起,再重新接着转。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似乎对声音格外敏感。
准确来说,是对她后桌那人声音敏感。
往常左耳进右耳出,是沈诱作为经常被训导的差生必备技能,只要想忽略的都能当听不见。
可近来很奇怪,有关后桌那人的一点动静,她都听得清楚。
比如那个对他死心塌地,叫夏慕雪的女生。
“你怎么啦?”温辞停笔。
沈诱想了想,低头问:“夏慕雪是谁啊?”
“文科班的年级第一,”温辞有些激动,“听说语文超级好,作文得过好几次满分!”
高中作文满分六十,能有五十五分以上的已经很少见了,得过好几次满分的,只能说是珍稀动物。
珍稀到可能得几次有名头的作文大赛奖,就能保送的地步。
就跟谈灼那种,联考理综扣两分的珍稀动物一样。
“这样啊。”
“你怎么问起她呀?”
“随便问问。”
“好哒。”
沈诱看着英语卷上满页的红叉叉,她托起腮,忽然想。
那个叫夏慕雪的女孩子,应该很优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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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赶着在国庆节的最后一天,沈诱买了辆自行车,镰刀牌,骑起来方便不少。
这天放学早,沈诱收拾好书包,还没出教室就听到外边有人喊。
池佳佳一脸娇羞,还没大帅哥跟她打过招呼呢,“沈诱,你哥找你!”
她哥?
哦。
周迟。
上回她亲口说的。
象棋赛的时间安排在下一周,只给参赛的同学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
最近几天只要没有晚自习,一班几个参赛的同学就会留下来练习,虽然只有几人参赛,但围观的人不少,个个拍桌子挪凳子起哄声很大,打得叫一个火热。
现在放了学,也没几个人离开,她后桌的那谁也还在做题。
说真的,有时候沈诱真挺佩服谈灼,就后面这么一堆咋咋呼呼的人,比过年还热闹,他都能心如止水地做题,眉毛都不带皱一下。
果然学霸就是学霸。
八风不动!
池佳佳见沈诱有些怔愣,以为她没听见,又嚎了一嗓子。
“沈诱!你哥!周迟!”
这一声盖过了整个一班的起哄声,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外面。上次的谣言已经澄清,又经过沈诱轻口说的话,大家逐渐明白两人似乎是什么亲戚关系,但谁又真的说得准呢,眼神中多少还是有点八卦的。
“......”倒也不必这么大。
沈诱点点头,拎着书包出去。走之前,一条长腿碍眼地挡在她和温辞的过道间,不挪开,也不收回去。
就这么大喇喇,明晃晃,无比欠揍地搁在那。
也不怕她一个没注意,给他踩断了。
“腿。”沈诱出声提醒。
垂着头计算的人,抽空抬了个头,撩起眼皮子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又闲哉哉地垂下去继续做题。
半晌,才懒懒地收回腿。
“去哪?”
沈诱停脚,低头看他,自上而下的俯视角度,只能看见他乌黑浓密的发顶。短发柔顺地搭下来,没了他那张冷淡的脸色,竟然看上去有几分温驯。
忽然,“啪嗒”一声。
谈灼扔掉笔,身子往后一靠,仰头:“他来找你,话都不想跟别人多说了?”
沈诱怔怔地眨了下眼,没明白他这句的意思。
她张开唇,刚想问,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怎么还没出来?”
是周迟。
他身上穿着黑色运动服,短发下的眉骨,桀骜不驯。随意抬眼扫了下最后一排的人,之后缓缓移开,自然而然的投在沈诱身上。
“哦,来了。”
沈诱看着谈灼那双稍冷的眼睛,没太明白他忽然奇怪的态度,不过也没多想。
谈灼那个人,对她的态度,不一直都这样不冷不热奇奇怪怪的。
半晌她收回视线,跨了出去。
两人一走,教室后排再次斗棋斗得火热,气氛热闹哄哄。
“哈哈哈我就说你招不行,老套路。”
“不对啊,这招白马现蹄可是名招,怎么就不行了......”
陈宴捧着棋盘,嘿嘿嘿地讨笑几声走到最后一排,“支个招儿呗灼哥?”
“陈宴你他妈找外挂!”章西寻先是愤懑一句,随后瞅了眼棋盘,又神气道,“找外挂就找外挂,这局天王老子来了,你也赢不了。”
寻常懒得动的人,忽然抬手放在棋盘上,漫不经心道:“我要赢了呢?”
未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谈灼拿起角落最不起眼的一个“炮”,反套路地往“将”边移了一步。
“这步有啥用......卧槽。”
“诶将军将军了,刚才那颗将军的棋子不能用了!”
“活死棋,妙啊。”
“什么活死棋,你围棋下多了吧愣货。”
“不过这棋有点险啊,太冲了。”
走了一步戾气十足的棋,谈灼心里躁意依然不减,不耐烦地拎起书包,利落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教室。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棋局走势,陈宴突然一把揽过章西寻肩膀,两个人从人堆里挤出来,猫着腰打量那道逐渐走出教室的身影。
“不对劲。”陈宴摸下巴。
“错!是很不对劲。”章西寻眯眼。
下棋讲究一个心平气和,下棋之人的心态一般能从棋局上窥见几分。
谈灼那人懒懒散散的,遇事一向都是无所吊谓的态度,天大的事儿到他面前就抬头看一眼,嗯、哦、知道几个字敷衍敷衍得了。
下棋这事儿跟做题也一样,他脑子好转得快,经验也多,平时偶然跟班上人走棋跟玩玩似的,没当真过。
很少走这么又急又躁的棋,戾气,极端。
还有一点烦躁。
真是稀了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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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象棋赛格外隆重,比往年举办的时间更长,场地也从一层教学楼的教室搬到了学校礼堂,架势不输一场小型室内运动会。
因为一中学子有大几千人,这一届的象棋兴趣赛放宽了参赛限制,所以男生可以和女生下,不分男子组和女子组。
这也就意味着,赛场极可能看到帅哥和美女交锋,那场面简直一绝。
比赛这天。
池佳佳和一班的几个女生,举着大红底色横幅,喜庆又透露着一丝诡异,上面厚颜无耻地写着大字——
理科一班,地表最强强强强强强强!
文科班的人搁那儿偷笑:“没文化。”
池佳佳白一眼:“这叫简单粗暴好不好!跟你们似的,矫情!”
“你说谁矫情呢!”
“就说你怎么了?”
池佳佳扒拉个鬼脸出来:“yue。”
因为去年孙夏冉那事儿,两个班积怨已久,比赛还没开始就差点打起来,闹闹哄哄的。
文科一班的班主任笑两声:“刘老师班里的学生,一如既往的活泼好动啊。”
刘大华捂脸: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偌大的礼堂中,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
在规定的比赛时间内,下场的人有早有晚,陈宴平时乐呵呵没个正形,但班上人都知道,象棋这玩意儿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但今天,他竟然在第三局就下了场。
不光是一班其他人没料到,连谈灼和章西寻也没想到。
“不是哥们儿,你不是纵横棋场吗,这才哪到哪儿?村门口都没出去呢。”章西寻鼻孔都震惊大了。
陈宴脸色很不爽。
他没答话,径直走向候场区的谈灼,把脖子上的参赛牌递过去,“还不是孙夏冉那逼,气死我了。”
陈宴也没想到开局就这么背,上场就碰着了孙夏冉那孙子。
棋赛一般使不出什么碰瓷的阴招,但耐不住那小子一个劲儿放狠话挑衅啊。
兴趣赛没正式赛那么严格,就凭一热闹,孙夏冉仗着秩序不严格,再加上比赛场的礼堂很大,他小声说了也没人能听见,气焰越发嚣张。
陈宴耐不住性子,被他激得连输两局。
章西寻:“你又碰着那玩意儿了?”
“嗯。”
“我去,这叫个什么事,你不是要虐他么?”章西寻气道。
“虐屁虐,他那张狗嘴一直放狠话,我气不过走了几招险棋,崩盘了。”陈宴满肚子火,边说边摘下脖子上的东西,
谈灼半阖着眼皮,拿过参赛牌,单手挂在脖子上。
陈宴气闷地叮嘱:“小心那逼玩意儿。”
谈灼侧身,抬起左手拍拍他的肩,漫不经心道:“不是说我脸摆那儿就赢麻了?”
锁屏关机,手机被他扔在一旁的置物架上,谈灼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衣服。
红白运动短袖套在少年身上,抑不住的浓烈气息,耀眼又张扬。
短发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出一圈淡淡的光圈,他抬起眼,笑得肆恣。
就是话说得挺不要脸。
“爸爸给你出气去。”
陈宴:“......”
章西寻:“狗啊狗啊,这会儿都不忘占便宜,是吧好儿子?”
陈宴忍无可忍地暴揍他一顿。
他这俩兄弟,嘴上没一个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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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宴被文科班的孙夏冉赢下场的事儿,没少传,这回功夫连在礼堂对面比赛的体育班都知道了。
周迟靠在栏杆上,两只胳膊肘往后撑,“你们班输了,还有人上?”
沈诱恹恹地嚼着口香糖,无聊地吹个泡泡,“啵”的一声破了之后,又吹起个泡泡,周而复始。
她兴致缺缺,“是吧。”
看出来她一副无聊到爆的状态,周迟轻笑一声:“今天比赛不感兴趣?”
沈诱懒懒道:“你觉得呢。”
她倒是想感兴趣啊,但是他妈的她连象棋子都认不全。
温辞高中一直都是广播站的,大小比赛播音的时候都有她一份。先前休学的那一学期广播站把她的播音工作分出去了,现在回来了,一有比赛就得往广播站跑。
这会儿休息的时候,才匆匆跑回来。
温辞怀里抱着拿着三瓶饮料,一瓶给了沈诱,另一瓶犹犹豫豫地递给周迟,怯怯道:“给你的......周迟同学。”
“......”周迟还是不太适应温辞那张和季繁星过于相似的眼睛,缓缓移开,随手接过,“谢了。”
“没关系。”她小声回。
递完水,温辞躲在沈诱旁边,忍不住提起他们班输了的事。
“一班的孙夏冉真的太过分了!一直在说坏话,陈宴才会输的。不知道谈灼这次上场,能不能扭转局势。”
沈诱坐在栏杆上,闻声晃腿的动作一顿,“你说谁?”
“......谈灼啊。”
随着广播提示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沈诱同一时间转过头,莹澈的眸子往下面的赛场望去时。
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少年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站姿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气质却出尘到格格不入。
对面的一班女生见谈灼上了场,许是因为陈宴输了,加上文科班的气势越发气人,池佳佳带头喊得声音犹如一个行走的大喇叭:“理科一班,地表最强强强强强强强!”
煞有其事地还在后面加一句:“文科一班,吁~”
“......”
这算什么。
小学鸡斗法?
沈诱收回视线,眸底兴致盎然,她抛着掌心的手机,突然笑着说:“我去看比赛了。”
周迟:“不是不感兴趣?”
沈诱注视着赛场的某个身影,心里莫名其妙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悸动。
她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她这个人一向无所谓,也懒得去深究。
但沈诱清楚一点,她性子直,想法简单,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
比如现在。
她想看他。
她想看他,一句话,就这么简单。
第35章 象棋赛(二)
赛场的气氛, 一点即燃。
文科一班和理科一班的座位,中间就隔一个道,因为谈灼和孙夏冉的碰面, 两个班座无虚席。
“好帅啊对面那个。”
“你有没有班级荣誉,孙夏冉才是咱们班的!”
“我知道啊,可是对面那个真的很帅,男生也能这么白。”
“怪不得咱们班夏慕雪看不上孙夏冉。”
一旁的陈宴哼哼两声,“还算没瞎。”
章西寻囊了他一胳膊肘, “差不多得了啊, 从候场室到这儿念叨了一路,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能不能好好看比赛,观棋不语是君子不懂——”
“诶!沈诱来来来, 这有空位, 还有瓜子你磕不磕?”章西寻笑嘻嘻,“我跟你说, 比赛刚开始, 现在是谈灼上场, 铁定给那孙子好看......”
陈宴拉拉个逼脸:“......”
呵, 美女那就是我跟你说说, 他这儿就是观棋不语是君子。
显眼包。
沈诱慵懒地坐下, 冷厌的一张脸上露出些期待的神情, “是吗?”
“嗯!”章西寻说, “谈灼下棋可厉害了,陈宴说小时候家里让学的, 说是什么出去不丢人。”
这话他没乱说。
谈灼和陈宴的棋技都是小时候家里让学的,不同的是, 陈宴是看他家老爷子退休后,天天不是钓鱼就是下棋,看着看着来兴趣了。而谈灼则是被家里要求学,就跟那学钢琴学画画一个道理,下棋这事儿锻炼耐心,修身养性。
他没有拒绝和推辞的资格。
沈诱:“有多厉害?”
章西寻:“要多厉害有多厉害!”
“是吗?”沈诱嘴角一勾,忽然道,“咱们班场上是不是有一个志愿者?”
“那不就是。”陈宴努努嘴,指向一旁看比赛看得过瘾的池佳佳,两只眼睛恨不得黏在大屏幕上,手上的志愿工作牌早丢到一边儿了。
正好。
她走过去,“志愿者工作牌借一下可以吗?佳佳。”
沈诱弯唇,冷淡的眸子露出笑意,宛如春日化雪,尤其是最后佳佳两个字叫的池佳佳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