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载钧觉得好玩儿,也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问:“皇祖母,您笑什么?”
“笑你这个小淘气,现在才回京城,叫皇祖母好一顿想!”
齐载钧只管在赵皇后怀里笑。
“来人,赐宴坤宁宫。”
景顺帝盼这一天太久了,留了齐令珩和蔺云婉在坤宁宫用午饭。
因在皇后宫里,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摆上来的菜式有看的,也有很多能吃的。
大人不吃可以,小孩子可受不了。
景顺帝让御膳房做了十八道孩子能吃的菜。
一顿御膳用的是其乐融融。
用完了饭,移步暖阁去说话。
桓王和桓王妃无故是不能留宿皇宫的,但赵皇后和景顺帝实在舍不得孙子,眼看时候不早了,也舍不得放人。
齐令珩看着打瞌睡的儿子,就提醒赵皇后:“母后,均儿已经想睡了。您把他给乳母吧。”
赵皇后舍不得松手呀。
景顺帝也装没有听到。
蔺云婉只好说:“父皇,母后,均儿挑床,您这儿可有软被,铺几层给均儿睡会儿。”
“有啊。本宫床榻上就有现成的。”
赵皇后亲自抱着齐载钧去床上睡觉。
这都睡她的寝宫了,何不睡到明天早上再走?省得折腾孩子。
她是这么想的,和景顺帝对视了一眼。
景顺帝也是不错眼地盯着孙子,脸上还挂着笑容。
蔺云婉悄悄地扯了下齐令珩的袖子,示意他,他们俩该回家了。
她低声说:“把均儿乳母一起留在这里吧。”
齐载钧颔首,去和帝后告辞。
景顺帝和赵皇后一听说孙子留这儿,眼里已经没有儿子了。
景顺帝笑道:“是不早了,你们舟车劳顿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儿臣告退。”
“儿媳告退。”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出宫,坐上马车回家。
齐令珩怕她担心,握着她的手道:“父皇母后只是喜欢均儿,过几天就送回来了。”
蔺云婉一点都不担心这个。
她笑道:“这个混世小魔王,我巴不得他去磨一下别人。”
天天照顾儿子,她也很头疼。
每天一醒来就听到“母妃母妃”,心烦的时候也想把齐载钧的嘴给堵上。
现在终于可以清净几天,她求之不得。
齐令珩低声笑道:“小魔王不在……”
他们夫妻之间,很多事也不用避讳了。
第二天,蔺云婉和齐令珩起的很晚。
翠沁进来伺候蔺云婉的梳妆的时候,说:“宫里来人了。”
“什么时候来的?”
“来一个时辰了。”
蔺云婉有点紧张:“怎么不叫醒我?”
翠沁笑道:“是公公说不用吵您和王爷,就是代皇上来赏点东西,传个话。”
他们才刚到京城,真么快就又赏赐东西了?
蔺云婉换好了衣裳,和齐令珩一起出去接口谕。
掌印太监笑道:“小世子很得皇上娘娘喜欢,皇上娘娘想留世子多住几日,派奴婢过来知会一声,让王妃王爷别担心。”
蔺云婉不担心。
她有些惊讶地问:“世子?”
亲王之子,并非生下来就是世子,那都是要册封之后上了册才是真正的世子。
掌印太监道贺:“恭喜王妃,贺喜王爷。皇上说要封小主子为世子,也是让奴婢提前来透个信儿。”
蔺云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还是很体面地送走了掌印太监。
齐令珩见她在想事情,坐下来喝茶,轻声笑问:“现在不担心了?”
这是蔺云婉第一次见“姑舅”,也是第一次见天下至尊。
少不得要被处处审视。
昨天帝后没有说什么,但她心里知道,帝后心里已经有了评价。
端看帝后现在的态度,应该是满意她的。
蔺云婉微微一笑:“托王爷的福。”
齐令珩缓缓地道:“托咱们儿子的福。”
坤宁宫,赵皇后和齐载钧玩的不亦乐乎。
后宫嫔妃过来请安她都懒得见了,天天就在宫里含饴弄孙。
齐载钧也是很配合,“好玩儿,好吃,皇祖母,这个儿臣可以给母妃留一点吗?”
“当然可以。”
赵皇后笑道。
景顺帝下朝之后,处理完要务,直奔坤宁宫,哪里都不去了。
不过他来的晚,齐载钧已经睡了。
帝后站在床前,欣赏自己孙子的可爱模样,两人携手出去,赵皇后说:“均儿长得像他母妃。”
“朕觉得更像珩儿。”
他们俩还为这个问题争论了起来。
最后景顺帝忽然道:“朕怎么觉得,均儿的母妃……有点面熟。”
赵皇后也同意:“皇上这么一说,妾身也觉得均儿他母妃十分面善。”
她夸赞道:“林氏端庄,端庄之人端庄之相,京城里的女儿家大抵都这样,倒不稀奇。”
景顺帝点了点头。
第226章 见家人
回京之后,蔺云婉给齐令珩熟悉的宗亲故交们都送了礼,还和他一起去赴了宴。
最后留了蔺家没有去。
当年蔺氏嫡女与武定侯府的事情,人尽皆知。
虽说事情过去很多年,但听说那些事情的人,就没有不同情蔺家的。
桓王回京,携王妃拜见师母,也说的过去。
他们去的十分低调。
蔺家也没有高调迎接。
蔺云婉和齐令珩一起回去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老母亲和弟弟,及几个家中老仆。
看着旧了的房梁瓦片,她心里酸楚异常。
“长……”
蔺云逸立马改口:“桓王妃,王爷,里面请。”
蔺云婉死死地攥着帕子,点点头,跟着蔺云逸进内院。
蔺夫人早就忍不住了,她看到女儿的那一刻,眼泪涌了出来。
她紧紧抱住蔺云婉,趴在女儿肩头大哭。
“我的儿,我的儿……你真的还……”
齐令珩自觉地避开了,蔺云逸带着他到隔壁去喝茶说话。
“云婉,让娘看看。”
蔺夫人泪流满面,她边哭边笑:“你弟弟总说你过的很好,可我看不到你,总觉得他在骗我。”
蔺云婉抹去眼泪,笑着说:“女儿的字,您不认得了?”
“那些家书,都是真的。”
蔺夫人哭着说:“云逸不让我留下你的字,每次看完就烧了。一烧成灰,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感觉像自己做了一场梦。”
“女儿不孝。”
蔺云婉泣不成声。
蔺夫人抱着女儿很长时间,才倾诉完。
好几年过去,她也更加冷静理智了。
蔺夫人拉着蔺云婉坐下,道:“好孩子,你过得好就行了。要是你总惦记我和你弟弟,反而给你添了麻烦,娘宁愿一辈子不见你。”
蔺云婉心里越发的难受。
蔺夫人知道,就算是现在相见了,那也不比以前,女儿可以光明正大喊她母亲,一家人想团聚就团聚。
她不想说些扫兴的话,就道:“这是你第一次带王爷回来,本来是你归宁的日子,娘也不能大张旗鼓准备什么,但是我亲手做了几道你小时候爱吃的菜。”
“江潜那边和咱们京城大不同吧!你肯定没吃上娘做的菜了。”
蔺云婉笑容酸涩:“您做的菜,别人就是学了模样也学不了精髓。”
母女俩又说了很多体己话。
蔺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悄声问蔺云婉:“王爷待你,果真很好?”
蔺云婉点头:“就像父亲待您一样。”
甚至比她父亲还要更温柔细心一些。
蔺夫人拍着她的手背,道:“夫婿体贴,最是难得。”
这些年过去,这么多的波折发生,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就道:“云婉,你大了。你也涅槃了,你和王爷怎么打算,你们俩就怎么去做吧!娘不问不管,但你弟弟永远是你的弟弟,娘永远是你的娘。蔺氏族里的人,咱们就不要指望了。”
蔺云婉点点头。
她随口问了几句族里的事,“族老们如今还好?”
当年她从武定侯府里出来,族人们也是出了力的。
蔺夫人叹气道:“好是好,不过光耀门庭从来不是易事,蔺氏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成了。”
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矛盾,蔺氏一族也开始式微,没有真正可以挑大梁的人。
“不说这个了。”
蔺夫人不想谈家里的琐事。
蔺云婉关心她的眼睛:“您现在什么都看得见,流眼泪也没事了?”
蔺夫人告诉她:“只要不去对着烈日看,成日的流泪,和平常老妇的眼睛,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她笑道:“厉七老爷心善,隔一两年回京的时候,还过来看看我。”
蔺云婉道:“是看在夏老夫人和王爷的面子上,他老人家才来的吧——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我看着也还硬朗,还是很爱喝酒。云逸年年给他存酒,就在咱们院里那棵杏树下面埋着,等他回京了就取出来。”
蔺云婉很欣慰:“家里大小事,云逸都操持的很好。”
她还记挂着一件事,就问蔺夫人:“娘,三年前,云逸为什么没有去考试?”
蔺夫人愣了一下。
蔺云婉静静看着她。
蔺夫人叹息着说:“云逸不让我说,你自己去问他吧。”
“姐姐,你和娘还没有说完?”
蔺云逸进来了。
蔺云婉起身淡淡一笑:“说完了。云逸,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她脸上笑着,语气却很严肃。
蔺云逸好几年没和蔺云婉见面了,不知道哪里惹了姐姐生气,他看了齐令珩一眼。
想让姐夫帮帮他。
齐令珩轻咳一声,低声道:“云逸,你自求多福。”
蔺云逸无言以对。
和齐令珩擦肩而过的时候,道:“你这个姐夫,怎么这么靠不住。”
齐令珩淡笑着跟过去,“你姐姐要是想发火,齐载钧来了都没用,更何况是我。”
第227章 好好谈谈
“姐……”
蔺云逸讪讪的。
蔺云婉温声说:“坐着说吧。”
蔺云逸开玩笑:“姐,你这样我不敢坐啊。”
齐令珩也跟着笑:“你姐让你坐,你就坐吧。”
蔺云逸这才坐下。
蔺云婉仔细打量着亲弟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弟弟又长大了很多。
五官变硬朗,褪去了少年气。
他的喉结也有男人的锋利感了。
“云逸,母亲说你婚事总是不顺,和姐姐说说,怎么一个两个的姑娘家,你都看不上?”
蔺夫人虽然持得了家,但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妇人。
现在家里的大小事,多半还是听蔺云逸的。
蔺云婉心里清楚,婚事是弟弟自己看不上,才接连作罢。
但弟弟一直不成婚,那也不像话。
蔺云逸默了默,便说:“长姐,不是我挑剔。”
他叹气说:“前两年与我相看的千金小姐,也不过十二三岁,天真烂漫。她们的父母也很宠爱她们,这样的姑娘好是好,但不是个可以掌家的人。”
“娘总是说,姑娘家温柔端庄就行了。长姐,我觉得不够。”
他亲眼看过自己姐姐在武定侯府经历过什么事情,他现在娶妻,绝不要软弱怯懦之女。
蔺云逸态度很坚定:“姐姐,一家主母与当家的男子一样的重要。”
蔺云婉十分惊讶。
她是没想到,弟弟考虑的这么深。
“有没有和母亲说你的想法?”
蔺云逸无奈道:“怎么没说。母亲说要娶这样识大体的妻子,要么是丧母的长女,照顾过弟弟妹妹,所以很懂事。但她们年纪比我大。要么是二嫁的妇人,年纪也比我大很多。”
“我倒是不挑剔,可娘她……”
他要为自己申辩:“也不全是我相看不上旁人,那也有人家挑我,嫌我的呀!”
蔺云婉下意识问:“挑你什么?”
她知道弟弟是个很宽和的人,要真有什么不好的,人家说了他自然会改。
蔺云逸抿抿唇,故作轻松:“今年还要下场考试,成亲的事再等等吧。”
“说到考试,云逸,三年前你怎么连童生试都没有过?你是没有考过,还是没有考?”
蔺云婉其实早就知道,弟弟不是没过,而是没有去考。
但弟弟如果不主动告诉她,她还是先装作不知道。
蔺云逸端起茶盏,喝了点茶水,淡淡地说:“拉肚子拉了几天,错过了考试。”
蔺云婉分外惋惜。
“没过童生试,就参加不了乡试。即便你上次乡试没有考中,有一次考试的经验,今年取中的把握总会更大一点。”
乡试三年一次,错过上次,实在是可惜!
蔺云婉忍了又忍,继续问下去:“是你自己吃坏东西,还是……和陆家的人有关?”
她掐紧了指甲。
齐令珩派回京的人查到了,当时庆哥儿——陆长宗,刚好也进入鸣山书院读书,还被人打了一顿!陆家人去书院要说法没有要到,接着云逸就出事了。
这太巧了!
要说不是陆家把这笔账算到了云逸头上,她不相信。
蔺云逸淡声说:“长姐,没有证据的事,我不好乱说。”
想到陆长宗的模样,他讥笑着:“是不是陆家人害我,陆长宗最后也没有落到好处。要真是他,他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多的他就不肯再说。
他姐姐好不容易脱离了陆家,他不想姐姐为了他,再出什么事。
他要长姐一直过着现在幸福的日子。
不等蔺云婉再问下去。
蔺云逸很快就笑着问:“姐姐,你什么时候把我小外甥带来给我看看?”
知道弟弟不想再说下去。
蔺云婉顺着他的话说:“他现在忙得很,等他从宫里回来了,我再带给你看。”
蔺云婉和齐令珩,陪着蔺夫人与蔺云逸一起用了饭,还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蔺夫人要单独送蔺云婉,悄悄地和她说:“……云逸要强,他不肯告诉你,相看的人家都嫌我们家孤儿寡母,家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