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慕肃着一张脸看向月莹,月莹转头道:“沐司正,怎么了?哪条宫规说,娘娘不能赐下赏赐了?”
“确实没有,”沐雨慕对小女官颔首,“既然娘娘赏了,你接了便是。”
“是,是。”小女官战战兢兢将东西接了。
不出一刻钟,沐司正失宠于贤妃,有新女官后来居上,沐司正被贤妃拦于锦乐宫外的事,就被整个后宫知道了。
没办法,清算了后宫的沐雨慕名声太过响亮,凡是有关她的事,都是第一时间被人知晓的。
锦乐宫外,沐雨慕眼底水光闪烁,怒气蓬勃,“娘娘为何不见我?”
月莹拦她,“沐司正,你不是都做出选择了吗?我们娘娘不要二心的人。”
“就因为这个?未免也太过儿戏!”沐雨慕喊道!
热河行宫,她为贤妃和襄王遮掩,处处相帮;马车之上,她和娘娘抵足而眠;她与娘娘曾经的心意相通都是假的不曾。
就因为凌凤宴,娘娘就要和她决裂?
“姑姑,你让我进去见娘娘。”
“沐司正,你别为难我。”
沐雨慕气道:“我为难你?分明是娘娘她做得太过分了!还有姑姑你,你竟敢找个跟我长得像的人给娘娘?”
月莹手下用力,沐雨慕被她推的向后三步不止,只听月莹道:“沐司正可还记得你与娘娘的交集,那根青簪,是被谁偷的?”
是被,锦乐宫的一个被逐出去的太监。
那他为何被逐出去?
月莹堪称冷酷道:“那太监有了对食,娘娘便不喜了,沐司正,我家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不要再来了。”
沐雨慕又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她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好似一切都很正常,可分明就不正常啊。
娘娘她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凌凤宴。
无论沐雨慕怎么迷茫,时间继续往前走,活还要干、监考还要当、新考入的女官要分配,而那个被月莹送上首饰的小女官,也被分都了宫正司。
甚至,因为贤妃娘娘这个保护伞没有了,之前在后宫清算中对她有仇怨的人,也想从她身上咬下块肉来。
刁贵妃首当其冲,各种各样的理由、事情,让沐雨慕去处理。
处理得好,不行,处理得不好,也不行。
再也没有人,会护着她,将她从翊坤宫里带出来了。
在翊坤宫外等候的凌凤宴……
不过,他确实不如贤妃有力,他一个宦官,还是陛下身边的宦官,不好做出任何偏向,即使这个人是刁贵妃。
而刁贵妃在试探了几次,发现贤妃是彻底舍弃沐雨慕后,也终于展露了獠牙,咬的沐雨慕和凌凤宴措手不及。
“来人,沐司正顶撞本宫,给本宫打!”
第47章 重伤垂危
众目睽睽之下, 沐雨慕被两个强壮的宦官抓住,直接被按在了翊坤宫正殿前的空地之上。
秋老虎一走,天气立马转凉, 地面反着寒潮, 刚一接触, 沐雨慕就被冻了一个激灵, 更何况身下遍布大小不一的宝石。
“沐司正太伶牙俐齿了, 给本宫把她嘴堵上。”
“臣……唔!”
一记重板落下,若非被人按着,沐雨慕整个人都要弹起来,手指死死按在地面之上, 用劲之大, 险些将指甲劈了。
“唔!”又是一记重板, 痛得沐雨慕气都喘不上来了, 豆大的汗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棕褐色的衣裳下,血痕慢慢透了出来。
刁贵妃手臂环胸, 挤出深深沟壑,整个人丰满有肌, 她戏谑道:“给本宫好好招待一番沐司正。”
血腥味顺着清风拂过点缀在她黄色的外袍上的翠羽, 上面的珍珠短链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同一时间,锦乐宫的香炉倾翻,贤妃指尖被燃烧的香烫到。
月莹紧张上前,“娘娘, 哎呀,烫出泡来了。”
贤妃却是同她道:“不碍事, 你快去寻凌凤宴,也不知道他一天天在忙什么,沐雨慕都被抓进翊坤宫了,还不快去找她。”
“可是娘娘你的手。”
“快去!”
月莹没办法,叫了两个小宫女过来为贤妃挑泡上药,自己匆匆去寻凌凤宴,行到半途,突然想到,她不能直接去找凌凤宴,这样之前娘娘和其划清界限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娘娘和她,都被沐雨慕被翊坤宫处罚之事,乱了阵脚。
她脚步匆匆先拐道去了尚食局,在尚食局单点了一桌菜,指名要安米洛来做。
安米洛受宠若惊,出来询问菜单,月莹装做很刻薄的样子,说道:“今儿翊坤宫处罚沐司正,兴许也要庆贺一番,若是她们也单点,可不能比我们锦乐宫出菜早。”
“这是自然,毕竟姑姑先来的,”安米洛下意识回完话,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慕慕被处罚了?”
月莹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知道?听说整个翊坤宫里全是血。”
安米洛咽了下口水,假笑两声,送走了月莹,在原地转了三圈,赶忙支使烧火宫女去寻鱼浩。
尚食局的人都知道鱼浩与她是菜户,还清楚两人情比金坚,嘴上说着堂堂女官竟然愿意嫁宦官,可实则心里也羡慕着呢,所以看见鱼浩来了,根本没多想。
被油溅到的安米洛,看见鱼浩,一把将他薅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慕慕被翊坤宫处罚了,你赶紧去找凌凤宴救慕慕出来,我这面将菜准备好,就去找司药。”
鱼浩一惊,赶紧咽下刚塞进嘴里的点心,含糊不清道:“今儿凌凤宴陪陛下出宫练骑射去了。”
“什么?”安米洛声音一下扬了起来,见众人看她,赶紧低头,“那怎么办?”
“你别着急,我现在去想办法。”
说完,鱼浩就跑远了,后面安米洛急得直跺脚,他能有什么办法!
鱼浩还真知道找谁,凌凤宴走前吩咐过他,若是他不在宫中,有急事就去寻负责打扫冷秋宫的太监。
冷秋宫的打扫太监,听完鱼浩的话便道自己清楚了,让他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自己则一层一层将消息传递给了东宫。
在东宫抱着孩子玩乐的太子,一听沐司正之名,就嘴角直抽搐,他是真想不到彭玉有朝一日,也会陷入情网,他对身旁的太子妃张氏道:“看来此事,得辛苦夫人一趟了。”
张氏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殿下与我还这般客气,正巧我做了桂花汤圆,每个宫都送上一份,这翊坤宫,我便亲自去一趟。”
“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
带着桂花汤圆的太子妃出现在翊坤宫,十分讶异地看着趴在地面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沐雨慕。
刁贵妃摆手,“呦,张氏你怎么来了,瞧这晦气玩意,别冲撞了你,来人,把她给本宫丢出去。”
完全没有意识的沐雨慕被拉拽起的从太子妃张氏身边而过,双脚耷拉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血迹。
太子妃张氏担忧的看了一眼,回过头又奉上笑来,“臣妾亲自做了桂花汤圆,端来给娘娘尝鲜。”
刁贵人盛气凌人道:“算你有心,你也就只会做些这点吃食了。”
被暗讽没本事的太子妃张氏浅淡一笑。
那边沐雨慕刚一被扔出翊坤宫,就被人给接住了,一路抬行回西院。
棕褐色的衣裳看不出血痕,大家只能闻到血腥味,可衣裳褪去,安米洛当即便惊叫出声,雪白的绸衣上全是血。
这让沐雨慕看起来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慕慕!”要扑上去的安米洛被鱼浩拉住,“你冷静点,先让司药看伤,我在这不便,去外面守着。”
殷司药早就准备好了,让安米洛给她递东西,剪开沐雨慕绸衣,为她止血上药。
安米洛一边哭一边帮忙,后来还是得到信的尹钰回来,接手了她的活,将她赶了出去。
宫正司的人闻讯赶来,就见她抱着鱼浩在门口哭得肝肠寸断。
张茜赶忙上前,“我们司正如何了?”
安米洛泪眼朦胧,话都说不利索,鱼浩替她解释,“司正情况不好,米洛说都快被打烂了。”
雯雯扬声:“可恶!堂堂六品女官,说打就打!”
后面的女官一人一句,群情激愤,“就是,我们是女官,不是任人宰杀的牲畜!”
“贤妃娘娘怎么都不管,沐司正……”
“太过分了,今日是沐司正,来日是不是就是我们?”
“我们去寻丁宫正,看看这事到底怎么办?”
一群女官除了留下张茜和雯雯,其余人浩浩荡荡要去为沐雨慕,为日后她们自己要一个说法。
屋内殷司药忙乎出了一头汗,“药熬好了吗?”
尹钰赶紧将药壶拿下来,“好了。”
“给她喂下去!”
添加了人参等补物的药被喂了进去,可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殷司药接过,强硬地掰开她的嘴灌下去。
也不知有没有呛到,沐雨慕一点反应都没有。
殷司药道:“外伤我已经全部包扎好了,现下就看她能不能醒过来了。”
尹钰擦了擦眼角的泪,郑重道:“多谢司药。”
“与我就不必言谢了,”殷司药又嘱咐道,“她晚间可能会发烧,多盯着点。”
“知道了司药。”
待凌凤宴带着一身寒凉赶回来时,安米洛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拳,“在慕慕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了!?”
鱼浩捂住安米洛的嘴让她不要再说了,凌凤宴是跟着陛下出去的,他也是没有法子。
尹钰看了鱼浩一眼,示意他带安米洛出去,这才同凌凤宴道:“慕慕被刁贵妃打了板子,伤势破重,今晚你留在这照顾她,我去别的女史那挤挤。”
“对了,凌秉笔,注意一下别让她发烧了。”
凌凤宴瞳孔到现在还是紧缩的,愣愣看着趴在床榻上,面白如纸的沐雨慕,久没有动弹,连尹钰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为了防止伤口恶化,沐雨慕几乎整个后背都裸露在外,能透过上面缠绕的染血布条,知道她伤得多重。
他坐在床榻边,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每一根手指都有伤,是太过痛苦狠狠扒在地面上弄出的伤口,其中中指的指甲从尖端裂到最下面。
上面被殷司药清洁干净,抹了药,他小心地将之拢在手心中,弯下了自己的脊骨,额头抵在手背之上。
轻声唤她,“司正?”
屋里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烛火在摇曳。
夜里,她升起高热,他一遍遍用酒液为她擦拭过每一寸肌肤,没有任何旖旎念头,有的只有后悔。
他同别的秉笔换了班,几乎日夜都留守在沐雨慕身边。
但她一直都没有清醒。
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他低声呢喃,“司正,醒醒,大家都等着你清醒,你护着的那些小女史,为了你还在静坐,再这样下去,只怕事情不能善了。”
她一日未醒,宫正司的女官就一日在讨伐,她们静坐在宫正司中,逼迫丁宫正和贤妃娘娘出面。
可是这么大的动静,还是没有人为她们出头。
她们万念俱灰,不懂刁贵妃真就可以在宫里为所欲为,不是说她们宫正司在前朝连犯错妃嫔都能处置吗?
为何连贤妃娘娘都要退避三舍?
以前的贤妃,不是敢和刁贵妃作对的吗?
翊坤宫中,刁贵妃把玩着玉如意,说道:“那帮女官还挺有意思,贤妃怀孕自顾不暇,哪还管得了她们?蓬丽国上贡的秀女到哪了?”
司礼监的高深高大伴道:“后日便能抵达北平。”
“身份是什么,确定了吗?”
“确定了,乃是蓬丽国新任韩大夫的幼女,自小便学习大昭文化,精通琴棋书画,说是蓬丽国第一美女。”
“第一美女……”刁贵妃笑着将玉如意上的宝石扣了下来,她道:“那贤妃可以去死了。”
高大伴为刁贵妃捏着腿骨,“自是都听娘娘的。”
第48章 冷宫苏醒
蓬丽国贡女抵达这日, 锦乐宫灯火通明。
贤妃穿着十多年前从家中来到深宫中的衣裳,头上只插一根青簪,其余青丝垂落, 脚尖掂起, 于亭中, 翩翩起舞。
刁贵妃带人破门而入的时候, 她依旧在跳着。
锦乐宫所有的宫人都被她遣散了, 现在这宫里只有她一人。
刁贵妃没让自己带来的人打扰她,待她跳完完整的一曲舞,方才鼓掌欣赏道:“妹妹这舞,看着可比年宴上那支, 顺眼多了。”
贤妃脸上薄汗晶莹, 如天上仙子落地, 她道:“贵妃娘娘客气。”
“真是可惜了。”
刁贵妃缓步上前, 一身的珠光宝气, 凑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说你, 聪慧又通透,怎么就想不开, 怀孕了, 明明十多年你都坚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