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萧玦的腿长一些,他比沈祁语更先一步拉开了门。
沈祁语捧着花一愣,“........陛...”
砰的一声,那门又在她面前关上了。
差点被门夹的沈祁语:“.....”
?
门后萧玦还保持着关门的姿势,若是仔细看过去,他原本泛红的脸庞似乎是更红了一点。
她如何能捧上这么一束花回来!
送给他的吗?
喉结动了一下。
脑子不由自主想起一个声音。
“怀陵啊,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是不爱花的,若是日后有个女子愿意将珍贵的花送给你,那便一定是心悦于你。”
母亲不会骗人。
所以沈祁语她是心悦于我吗?
可我今日还差点杀了她。
像是想到什么,他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色。
!!
她甚至不惜摸黑给我摘花!
难道之前说得心悦我真的不是骗我?
心悦我与利用我好像不冲突.....
相比起门内内心活动如此丰富的萧玦,门外的沈祁语已经渐渐开始想杀人了。
她堂堂一个皇后,杀个皇帝应该不用坐牢吧。
她脸色黑得好像可以滴出墨来,撑住她不踹门的动力完全是那二十一世纪里培养起来的素质。
别气沈祁语。
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抬起自己僵硬的嘴角,轻轻敲了敲门,“陛下还在生气吗?臣妾给陛下摘了些花。”
仍旧维持着关门姿势的萧玦:“........”
是真的。
母亲说得是真的。
可他这样的人如何会有人喜欢?
他缓步后退,冲进屏风后面用还未用完的干净水浇了好几把脸。
然后恢复平日表情,任下巴滴着水,装作若无其事般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沈祁语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
她笑得一脸娇俏,轻声道:“陛下还在生气吗?”
萧玦状若无事般看了眼沈祁语手上的花,“.....进来吧。”
听见这话的沈祁语心下一喜,但抬头间却看见萧玦红得不正常的脸。
他皮肤很白,红了一点点都可以立刻看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沈祁语的视线,萧玦淡淡道:“朕刚刚拿热水洗了脸。”
沈祁语:“.......”
她不是还什么都没说么?
二人与桌前面对面落座。
桌上的茶具被挪到角落,大片空地都被这束看着很精致的花占领,萧玦为了忍住目光不往上面看,于是只把视线往窗外投 。
“你没什么话要对朕说吗?”萧玦手掌紧紧捏着衣摆,语气听着却随意,“你是不是心.....”
“臣妾却有话要对陛下说。”因为急于回到正轨,沈祁语没听见萧玦后面句话,直接回答,“臣妾从未将陛下当做棋子。”
她开门见山。
于是识海里一声炸响。
萧玦的理智被拉了回来。
扭捏羞涩情绪仿佛一瞬间就不复存在,那股属于帝王的气势缓缓从身上蔓延开。
“嗯。”萧玦抬眼,淡淡回应,“那当什么?”
眼前人只是随意抬个眼都能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沈祁语咬牙,“新政之事从头到尾都是陛下一手操持,臣妾那篇心得也确实是有感而发,只是知道陛下采纳臣妾的建议之后欣喜若狂,就想着....能跟上进度。”
她愣了愣,又紧接着说:“臣妾从来没有对陛下的帝位有过非分之想,只觉得能荣得后位已是天大的幸事。”
她字字句句仿佛都发自肺腑,但萧玦听完却不语,就这么看着她。
沈祁语当真是聪明,坦白真假参半这种技巧,算是被她运用得明明白白。
心得有感而发是假的,想跟上进度是真的;得到后位是幸事约莫也是假的,但对帝位没有非分之想应该是真的。
她若是对帝位有兴趣,便不会只对她规划的新政感兴趣。
“嗯。”他仍旧不做多言语,“所以你把朕当什么?”
沈祁语一愣。
他这副模样好似丝毫没有听出自己话内玄机,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自己把他当什么而已。
当什么。
能当什么。
“自然是....”她红唇轻启,“白头偕□□度一生的夫君。”
萧玦一愣,“.......”
砰的一声。
脑子又有什么东西炸了。
第34章
刚被放下的衣服又被捏起, 萧玦闭眼,为自己的问题感到有些懊恼。
他好像和沈祁语有着某种看不见的壁垒,因为沈祁语总能在他的话里体会到一些别的意思出来。
譬如上次的讨好, 又譬如这次的当成什么。
他本意其实是想问沈祁语不是把他当成棋子那是不是把他当新政的资源。
毕竟这女人嘴里说得五成都是谎话。
.....莫非是他表达有问题吗?
可他以往问别人的时候也没人敢和他说这么些肉麻的情话, 做这么些亲密的接触啊。
萧玦有一瞬间的迷茫。
而另一边,沈祁语也被自己的不要脸雷到了。
若他二人真的是心意相通的夫妻,这话说出来也是增加情趣氛围。但问题是,二人现在是在闹心眼子,就显得这情话有些不伦不类。
于是这话一出口,二人都陷入了扭捏里。
“你去沐浴吧。”萧玦起身道, “已经很晚了。”
他主动结束话题,提醒人沐浴那便是仍旧同床共枕的意思。
沈祁语在心里咦了一声。
她说这样的话竟然没被萧玦训斥收敛一点, 当真是稀奇。
在客栈里洗澡其实也还算方便, 沈祁语捏着湿发出来的时候,萧玦已经自行脱完衣服躺床上了。
他今日仿佛还很有些闲情逸致,躺床上竟然还能拿着本书看。
几人来龚州并未带上侍女,沈祁语自顾自坐在床边任风干发, 但视线看向窗外时又仍旧有些发怵。
毕竟古代没有现代那样的灯火不眠, 视线所到之处, 只有一片漆黑。
偏偏身旁的人又不说话。
她微微思索一会, 道:“臣妾今日得知有个好多年都未中状元的人在城郊开设私塾教书且效果不菲, 指不定是个人才,臣妾明日陪陛下一同去看看?”
她这话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其实是在试探她同萧玦摊牌后萧玦目前的态度是什么。
萧玦视线并未离开手中的书, 只缓缓道:“你这就开始将朕对你干政一事的态度设置成默认了?”
沈祁语一哽, “......”
不是,你别这么轴行不行啊。
她嘴巴张了又合, 却终究还是没说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反正萧玦那死鸭子嘴硬的性格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都摊牌了也没见他发脾气,不是默认是什么。
闲着没事,沈祁语将那捧花寻了个瓷罐装水插上,摆于窗台边看过去时竟然异常的和谐。
家里装修的时候备点绿色植物果然是正确的,设计师诚不欺人。
待到发丝彻底干了,世界已经完全陷入寂静。
似乎是在等沈祁语,床上那位祖宗仍旧没睡,也不知那书中的黄金屋里还装了什么宝贝。
沈祁语颇有些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二人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似乎已经达成某种很奇怪的默契——各睡各。
而更加惊悚的是,萧玦似乎也已经习惯她那.....豪放且不羁的睡姿了。
被衾被掀开又合上,沈祁语往萧玦那边瞥了一眼,乖乖挪到角落,准备在黑夜里放空一切装死。至于明天怎么应付萧玦,那明天的事情明天说。
但她却不知道,萧玦看似平静无波的表皮下面到底是如何的心绪动荡。
他整个人已经慌乱无措到书上的字已经完全不进脑子。
窗台边的花不仅好看,而且好看到有些扎眼。
以往二人同被而眠的时候,萧玦丝毫没有“旁边这人心悦于我”的负担,所以每次睡觉他抢被子或者挤人都很心安理得。
但如今不一样了,那捧花有多好看他的三观就有多炸裂。
她怎么会喜欢我呢?
我对她这么不好。
.....
无法理解。
像是忽然被套上了一层束缚,他现在翻个身也要做半天心理准备。
旁边的人忽然翻了个身,萧玦没做准备,瞬间僵硬。
但旁边的人好像只是翻个身而已,没别的动作。
恼人的很。
而这份不知所措出现的后果就是,萧玦彻夜未眠。
沈祁语早上从杂乱无章的梦里醒来的时候,右手习惯性拍了拍旁边的床铺。
以往空无一人的床铺今日竟然躺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额....”萧玦被拍得闷哼一声。
沈祁语那点早上刚醒剩下的困意全被这声闷哼吓没了。
萧玦今日竟然比她醒得还晚?
他昨晚趁自己睡着去围着龚州跑了两圈儿么?
“陛下今日竟有闲心睡早床.....”她起身朝萧玦看过去,“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萧玦不语,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因为刚醒且睡眠严重不足,以往如深潭般幽暗深邃的眼睛此刻泛着些红,如此看上去倒是像微微与普通人拉近了一些距离。
不能被事务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沈祁语心想。
她已经在这方面吃过一次亏了,断不可能到同一个地方再栽一次。
旁边这人再怎么看起来平易近人,但论其身份,仍旧是高不可攀的帝王。
她仅仅只是愣了两秒,语气又恢复往日的讨好,“陛下可是累着了?”
萧玦没回,微眯着眼睛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纵使他现在神经可能不太清明。
沈祁语可不管他此时清不清明,如今早已日上三竿,萧玦不饿她还饿了。
约莫是龚州昼夜温差有些大,窗台上的花沾上了一层冰霜似的露水,阳光照拂,使得那花颜色像是又更深了一层。
好看的紧。
沈祁语欣赏了两秒,果断起身换衣服。
她今日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去看看那个被称为渊渊哥哥的男子。
能在这个时代主动开设私塾切教书育人不分男女不分平贵的人,不可能不是个人才。
至于萧玦跟不跟她一起去.......
无所谓,他利用自己与许家做生意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二人便恢复帝王王后的身份了。
没必要带。
看着他闹心。
“今日的城郊,你同朕一起去。”萧玦躺在床上,边看沈祁语穿衣服边说,“朕对这种不分男女与平贵的教书先生很感兴趣,以后指不定是个人才。”
沈祁语正穿着衣服的手一顿。
萧玦如何得知这先生竟然不分男女与平贵?
沈祁语:“........”
这货那个时候其实是在跟踪她是吧....
她手扯着腰带悠悠朝着萧玦看过去,“.....陛下未雨绸缪。”
萧玦顺着沈祁语的手看到那支细腰,缓缓转过头,“......嗯。”
待伺候好这位大爷穿衣洗漱后已经接近午时,沈祁语刚擦完手上的水,房门便被唯译敲响了。
“陛下,该用午膳了。”他声音顿了会,又道:“小姐,用膳了。”
就这么听上去,好像喊上小姐二字要了他半条命一般。
沈祁语没回,只是将那葛布扔在桌上时发出啪的一声响。
萧玦固定发冠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龚州的吃食很有特色,很香,也很干巴。
最主要的是,没什么辣味。
沈祁语一顿饭吃得兴致缺缺,只是将最后一口桂花酿灌进嘴里,说了声要出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唯留二人在桌上面面相觑。
唯译如同解脱般蓦地软下身子。
这女人身上的师长气息令他举步维艰,分分钟就能勾起他被关在屋子里背论语的噩梦。
萧玦看着沈祁语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瞥了眼她那干干净净的碗。
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她那日在马车上委屈巴巴说的一句没吃饱。
手里的筷子因为碰撞发出一道轻微的响。
萧玦忽然转向唯译,轻飘飘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羞辱朕,你如若看到了。”
他冷冷道:“那便是朕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自愿的。”
唯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再次绷直。
他又不是个傻子,如何会不懂萧玦的意思。
是在怪他昨日擅自收了沈祁语的碗了。
就是护短的意思。
“唯译知错了。”他低头缓缓道,“以后不敢这样了。”
可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出去撒泼的想法。
这女人怎么这么厉害,不仅可以靠着师长气势压我一头,如今竟让陛下替她出气了!
凭什么,凭她长得好看吗?!
陛下以前从未给别的女子护过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