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之事不如朝堂之事可以强求,只能说现在尽力做好该做之事。若他二人真的走不到白头,也不至于因为对对方不好而有愧疚之意。
被衾里因为第二个人的加入有了些许细小动静,二人发丝在枕头上难舍难分寂静缠绵。
但终归是同枕异心。
扰人罢了。
*
正午的日光带了点毒,以至于街上行人都有点少。
沈祁语是被不知道哪飘来的香味香醒的。
因为睡得太久,她的胃本就有些受不了,此刻又因为香味的激发,更是不堪重负直接发出了抗议。
可龚州哪里会有这样的饭菜香?
这些天连续吃饼下来她感觉自己都快变成饼了。
“醒了就起来用膳。”萧玦抿了口茶,视线瞥向沈祁语,“怎得这么能睡。”
沈祁语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却没回答萧玦的话,视线直挺挺钉在桌上的三菜一汤上。
干饭的DNA动了。
下床换衣服洗漱一气呵成,等沈祁语喘着气坐到桌前,萧玦正正好拿起了筷子。
时机当真是正正好。
“陛下何处寻来的这等口味的饭菜?”她夹了快红烧排骨放进萧玦碗里,“龚州人好像不太爱吃这样的。”
萧玦看着自己碗里的排骨,顿了顿,“街角就有一家,只是我们没往那边走过。”
沈祁语哦一声,也没再问别的,只当是萧玦也实在吃不下去那些饼特意去找了些他们能吃得惯的饭菜。
但有些问题竟然没人问,自然也就不可能会有答案。
萧玦为了沈祁语跑遍大小四条街的事情自然也没人知道。
一顿饭吃得毫无波澜。
沈祁语对着窗户伸了个懒腰,像是想起来什么,忽然回头问道:“陛下,我们在龚州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去青州啊?”
萧玦抬眸,“你很急?朕都没急你急什么?”
话里行间像是有着丝丝怨气。
沈祁语:“.......”
?这话最好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意思。
她还没听过哪个朝代有女太监。
“没有。”她转身不看他,“臣妾只是问问。”
“.....”萧玦吐了口浊气,“今日先陪唯译将夜市逛了,最后修整两天便出发。”
二人与下江南的队伍分别大概已经一个月,而根据线人消息,二人替身已经隐隐有了被怀疑的意思。
不过也正常,若是没有人怀疑远在江南的帝后二人身份,那这朝代估计也快要废了。
该急了,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窗台上的花已经有些枯萎了,虽然这些天沈祁语并未忘记过换水,但说到底花的底部已经没有可以维持它生存下去的能力了。
暖黄阳光照射在上面,增添了一副岁月的沧桑感。
萧玦就这么盯着它。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束花?”他突然出声,“扔掉还是带走?”
沈祁语原本放松的身子骤然一紧。
倒不是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而是这个问题,不像是萧玦能问出来的。
他为何忽然关心起一束花的未来?
这很不像萧玦。
她还没忘记他昨日的反常。
脑子转了一圈,沈祁语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觉得很模糊。
不会的,萧玦不会无聊到问这种问题。
“这花已经枯萎了。”她摘下边缘枯萎的叶子,“日后臣妾再摘一些新鲜的给陛下吧。”
不管,先讨好再说。
但很奇怪,这话一出,萧玦却再次保持了沉默。
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他满不满意。
帝王之心,果真是难以揣测。
暮色在唯译的期待中终于缓缓降临。
此番是在龚州待的最后一点时间,为了顺应当地,沈祁语于下午带着唯译出门买了三套星辰布料做的成衣。
既然要出去玩,那便玩得尽兴一些。
虽说这趟出行本质上是为了哄唯译,但这并不妨碍沈祁语假公济私。
当然,小孩子也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让沈祁语给自己买身浅紫色的。这还不说,又非得让沈祁语和萧玦穿粉的和蓝的。
撒了娇叫祁语姐姐的那种。
恰好踩了沈祁语的软萌点。
她其实很喜欢小孩子跟自己撒娇.....即使这个小孩子已经比自己高大半个头了。
但无所谓了,穿什么不是穿,以她和萧玦的颜值,穿什么颜色都是好看的,干脆直接顺了唯译的意,一口气将那三件衣服买了下来。
但是衣服是买了,人愿不愿意穿又是个问题。
沈祁语坐在床上,苦口婆心地同萧玦软磨硬泡。
“陛下,唯译跟臣妾多不对头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此番为了买这三个颜色都已经叫臣妾祁语姐姐了,可见其多想同我们穿这套衣服出去玩。”她叹了口气,“唉,也是我们的问题,让人家孩子一个人在客栈独守.....”
萧玦:“......”
“况且陛下天人之姿俊美非凡,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她又看了那水蓝色的衣服一眼,“粉蓝紫,还怪像一家人的呢。”
话及此,原本油盐不进的萧玦放在身侧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被某句话戳中了心房。
他偏过头,看向一旁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朕.....”他缓缓道,“从未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
沈祁语觉得有戏,眼睛一亮,“陛下穿肯定是好看的。”
萧玦:“.......”
为节约时间,二人分房各自换衣服。
沈祁语倒不是很需要上很浓的胭脂,她五官本就立体,只需要淡淡一层胭脂修饰一下即可。再加上她前世化妆技术也不算太差,所以很快就将自己收拾好率先下了楼。
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但没曾想到萧玦竟然还没下楼。
“陛下呢?”
她朝着唯译点点头。
却把唯译弄得有些脸红。
他以往便觉得沈祁语好看,此番她打扮了一下,便更加吸引人目光。
那美貌和身段像是要大杀四方一样。
他抿唇,“还....还没下来呢。”
沈祁语被唯译这突如其来的结巴弄得有些惊讶,当即绕过桌子,朝着他看过去。
刚刚隔着个桌子有些看不出来,此番近距离看到唯译穿着新衣服的全貌,沈祁语眼睛亮了亮。
抛开萧玦暗卫身份,唯译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稍微打扮一下,少年感便有些藏都藏不住的意思。
淡紫色的布料衬人,唯译明明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却像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不错啊。”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唯译高束的马尾,“这不就有了少年的样子了吗。”
唯译不说话,只是乖乖站在原地。
沈祁语不明所以,顺着唯译的视线看过去。
楼道上,萧玦提着衣摆,垂眸款款而下。
刹那间,如明月清风。
沈祁语以往没见过萧玦穿过任何浅色衣服,无论是皇宫内还是皇宫外。他好像很擅长用各种因素去包装自己,以便于在所有人面前都呈现出狠辣帝王的形象。
深色好像是他的保护色。
没有人知道萧玦穿上浅色衣服可以好看成这样子。
他身段本就极为出挑,再配上那身浓颜系的脸,穿上浅色的衣服时,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早先一直被束成马尾的长发今日破天荒地被散下,远看过去,当真是翩翩公子。
沈祁语目光被那美色冲击得有些挪不开,于是只是拍了拍唯译的肩膀,十分诚实,“你被陛下比下去了唯译。”
唯译沉默两秒。“.....我知道。”
萧玦被这二人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想掉头就走。
他不是没有被人注视过,而且真要说起来,他以往几乎天天都要接受成百上千人的注视,按道理来说他本应该已经习惯了。
但沈祁语和唯译看过来的目光与别人都不一样。
沈祁语的目光叫惊艳,唯译的目光叫崇拜。
而那些人的眼神,则是憎恨与畏惧。
前者他不知如何应对,而后者他早已习惯。
但好在他的慌乱在面上丝毫不显。
步履平和轻松地下了楼梯,萧玦什么也没说,径直坐于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润喉的茶水。
沈祁语自觉得很,她于萧玦的身边坐下来,彩虹屁张口就来,“陛下真好看。
萧玦并不看她,只是随意回了一句,“朕知道,不用你说。”
沈祁语是看在他颜值的份儿上原谅他的。
这边像是在调情,但那边的唯译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他因为要学这学那,已经太久没有正正经经出去玩过一次了。
看向门外的眼神简直充满了渴望。
沈祁语与萧玦对视一眼。
手上的茶好像忽然就有点喝不下去了。
白倒。
真的。
今日的街道格外热闹。
二人着装变了,身份那便自然而然地也变了。
萧玦与沈祁语并肩而行,肩与肩之间难得没有隔着一条银河。
也是,怎么敢呢。
毕竟今晚的消费可都是由萧公子买单,沈祁语就算是再防着人家,也不至于如此没有眼力见。
那该和谐的时候就是得和谐。
手上的糖葫芦酸到发苦,沈祁语吃了两个便觉得腮帮子疼,干脆拿在手上当摆设。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走在前面蹦蹦跶跶的唯译,只觉得心情复杂。
小屁孩的口味....她不理解,但尊重。
其实古时候的糖葫芦与现代的糖葫芦区别不大,只是因为古代种植技术相对落后,山楂要比现代的更酸涩一些。纵使有了外层糖衣的包裹,吃得时候甜味仍旧会被酸味冲掉。
她看着唯译一口一个,于是自己也拿了一串尝尝,却没想到这么酸。
但是人嘛,总是有劣根性。
自己被酸到了,那便也会想让身旁的人也跟着尝尝。
“陛下尝尝吗?”沈祁语转头朝萧玦看过去,说话间抬手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糖葫芦。”
萧玦看了看那糖葫芦,又看了看装乖的沈祁语,笑了笑,轻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沈祁语的笑僵在脸上,“.......”
好一个敏锐的男人。
“真就这么难吃?”萧玦笑意直达眼底,“竟惹得你主动分享。”
“......”沈祁语有些心虚地吸了吸鼻子,“也....也没有。”
在萧玦面前,骗不了人的时候还是干脆直接说实话。
萧玦看她那支支吾吾的样,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水色袖子在半空中浅浅划了个圈,下一秒,沈祁语手上的糖葫芦便转移了阵地。
萧玦也没管这是沈祁语吃过的,直接上嘴咬了一个下来,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拖沓。
沈祁语有些讶异。
她本意是让萧玦从下面开始吃起的,毕竟萧玦吃她吃过的东西,这玩意儿还是出现在话本里的几率性比较大。
可他真就这么吃下去了,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发怒恼火。
就这么吃进去了。
配着前方二人带出来的孩子和他们情侣装一般的着装,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丈夫笑着吃自己的妻子吃过却并不喜爱的吃食。
是一副很温馨的场景。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帝王的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万不可在萧玦身上寻求什么温馨被爱。
光是求生发展事业,便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如是想着,沈祁语脸上的笑由装乖变为柔和,她淡淡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些酸。”
萧玦嚼得斯条慢理,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因为酸而产生的裂痕,“酸?我只觉得外面这层糖衣好甜。”
沈祁语:“.......”
到最后那串糖葫芦到底是悉数进了萧玦的肚子,三人沿着巷子直走,没一会便到了依河而开的夜市。
今日像是有什么活动。
“瞧一瞧看一看,今天刚做出来的竹编品啊。”
“诶客官,花神节怎么能没准备面具?不如到我铺子上买一个,给您便宜点儿。”
“.....”
“花神节?”沈祁语耳朵尖,在众多杂音里听到了这么个名字,“是专门在春天举办的节日吗?”
萧玦转头看她一眼,仅仅一个眼神,答案和嘲讽全给沈祁语了。
他在说她问得是废话。
如果他将这话说出口的话,怕是接下里还会接上一句,“怎么,你能找出第二个比春天花开得多的季节?”
沈祁语在心里骂他两句。
龚州流行星辰布料,用这款布料所做出来的成衣在灯光的照耀下会让人感觉穿上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沈祁语的眼睛被各种有趣的小商品和婀娜多姿的美人勾得有些挪不开,却不想自己在看别人时,周围的人也全在看着他们。
没办法,二人姿色,太过吸引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