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
眼见着人出了这房门,萧玦的脸色这才彻底垮了下来。
他很不开心。
但是不知道找谁去说的那种。
同房这两个字的意思实在是太抽象了。两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叫同房,两人同房了也叫同房。谁知道这太医说得是哪一个。
但沈祁语多聪明啊?
人已经拿着衣服跑了。
“唯译。”他浅笑着喊了一声,“你进来。”
刚准备溜之大吉的唯译直觉不好。
陛下笑起来准没好事儿。
褪去了一身劲装的陛下看着像是要比平日好说话很多,当然,只是看着。
“陛下有什么吩咐?”他站在离床约莫三步左右的位置,讨好的笑容里带着些试探,“唯译可以给陛下做点什么嘛?”
萧玦也不说话,就这么浅笑着看着他。
唯译:“......”
祁语姐救命。
萧玦神色渐渐冷下来。
“......”唯译干笑两声,又咽了咽口水,“懂了,唯译这就去找那个太医收回,啊不,换个医嘱。”
萧玦眸中冰霜融化,笑容回春,“去吧。”
唯译:“......”
懂了。
他只是陛下和祁语姐恩爱中的一环罢了。
于是等沈祁语美美沐完浴回到这间屋子的时候,某个跑腿的小兄弟已经不知道在这等了多久了。
房间里的氛围奇怪的很。
一个气定神闲地看着话本,一个局促地像是干了什么窝心的错事。
“祁语姐。”唯译眨着眼睛喊了一声。
沈祁语顿了一顺,随即转头就朝着门口走。
“大夫说陛下伤势不稳定,需要人照顾。”唯译先她一步跨到门边,笑了两声,“还说最好是女子,如果是皇后娘娘的话那就更好了。”
沈祁语:“.......”
好,她被当成傻子了。
还没等她说上一句话,那门便已经被唯译迅速关上,硬是一点儿缝隙都没留给她。
沈祁语转头看萧玦。
“皇后娘娘,谨遵医嘱。”萧玦看着她笑着道。
沈祁语:“......”
萧玦险胜一局。
*
窗外蝉鸣越发聒噪。
沈祁语坐在客厅主位上,拿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怡红院被掀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帝后亲临青州的事情也被坐实,一时间梨幽城的热闹程度翻了好几倍。
下江南那边的队伍在发现帝后是冒充的后如何发展暂且不管,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这边竟是一点关于南旭的消息都没有。
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萧玦自能够稍微活动一下后,二人在梨幽城的住处便搬到了州牧府。两千兵力均分着将州牧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好地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所以目前二人的生活也算的是悠闲。
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看看花摸摸狗,偶尔沈祁语兴致上来了便扶着萧玦去州牧府的后花园逛逛。
哪怕她明知道萧玦伤的是背不是腿。
他乐意演自己难以行动,她便也就当没看穿算了。
她能感受出来,萧玦在博取她注意力和关心的手段上,正在从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变成了正在慢慢开窍的男人。
她全当没看到,毕竟也阻止不了。
眼前这棵梧桐也不知道多久的树龄了,看这模样,三人环抱都有些围不住。
这种程度的树,若是人工移栽,非皇宫不可种摆。
“还以为又回到了京都呢。”沈祁语盯着那树底下的荫庇,“为何这方仲源的胆子可以这么大?”
萧玦笑了笑,“他几年下来也没接待什么客人,在自己家后花园种种树,又没什么别的人知道。”
“你几年前就盯上他了?”沈祁语讶异。
萧玦点头,“自我登基起。”
当真是把运筹帷幄和老谋深算两个字用得明明白白。
不过有件事沈祁语倒是想不明白。
当初萧玦一口咬定方仲源通敌卖国,但在将方仲源拿下细搜州牧府的时候,除了密道里的满屋金子,他们竟是一封关于密谋的书信都没有搜到。
虽然那晚梨幽城兵力受方仲源之命围剿皇帝皇后已是诛九族的死罪,但如是能有确切的密谋信件,对于萧玦日后的棋怎么下还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沈祁语肯定还是向着萧玦。
“也许是他足够小心谨慎,每次看完信之后就直接烧了,亦或是他们根本没有书信往来,每一次的谈话都是以会面的形式。”萧玦道,“不过这不重要,有的时候,调查一些事情,并不需要知道事情的原委。”
沈祁语顿了顿。
“譬如这次南旭与怡红院的事情。”萧玦笑了笑,像是在教人,“无论那条小道有没有被我们查出来,怡红院内部女子更换的速度就足以让我们知道某些东西。还有,一个在青州没有矿产的商人如何能垄断生意。”
“我们只需要抓一些小点,然后以完成目的为目的去逮人。”萧玦盯着沈祁语,神情认真,“只要逮了人,很多事情自然而然便可以水落石出,从而达到节省时间的作用。”
沈祁语灵光一闪,“你是说,任何事情都是有逻辑链的。”
眸中笑意有些拦不住的意思,萧玦点了点头。
怡红院是梨幽城很早就有的,但内部女子速度更换的事情确是忽然之间发生的。无论有没有那条小道,这件事情仍旧摆在这里。
南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青州的,但他在大绪没有矿产却是实打实的。大绪经济发展繁荣,如何会让别国商人垄断本国某地区的生意?
但这事实实在在发生了,当地州牧如何能脱得开关系?
再联想到南旭想与二人做的生意,一切逻辑像是都连在了一起。
“只要我们抓住了最主要的一环,逻辑之下的所有事情都会被连根拔起。”萧玦道:“毕竟逻辑是死的,人是活的。”
沈祁语茅塞顿开。
但开着开着,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教我这些做什么?”
萧玦没什么表情地抿了口茶,“我这不是看你很好奇吗?”
话调间却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沈祁语不做声。
她也想不出什么来。
萧玦一旦开始有意或者拿出自己的实力去闹心眼子,沈祁语自觉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那干脆便不想了。
“你的背怎么样了?”沈祁语盯着他敞开的....胸膛,“这几日大概好了一些?”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萧玦迅速变了脸,然后冷笑一声。
也没别的原因,二人在萧玦换药这件事情上出了一些分歧。
沈祁语原本并不排斥给萧玦换药,男人嘛,光个上半身很正常。她给萧玦换药也不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偏偏在换药的时候萧玦说了一句话。
“皇后娘娘的恩情我以后定会好好报答。”
这上半段话听着像是没什么问题,但紧接着萧玦又说。
“到时候也请皇后娘娘如此趴在床上,我给你好好按按。”
沈祁语给他换药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如此趴在床上。”
六个字,差点给沈祁语CPU干爆了。
视线里的萧玦裸着上半身,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若是日后也要她“如此”,那跟邀请她圆房没区别。
说白点,这在沈祁语耳朵中就是开黄腔。
再一联想到萧玦那在朝堂上绝不吃亏的性子,当天沈祁语直接将药塞在了唯译怀里,然后夺门而出。再往后,说什么都不肯再去给萧玦换药了。
而有时候男人的脑回路要么总是直来直去要么就是慢一拍,等萧玦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歧义有多大的时候,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根本没那意思啊!
他只是想给沈祁语按按而已,像以往自己母亲给自己按摩那样。
可纵使他再怎么解释,沈祁语也保持眼睛聋了耳朵瞎了的架势,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接下给自己换药这活儿了。
到最后在萧玦的眼里,就变成了沈祁语刻意远离自己。
为此两人还冷战了一个晚上。
沈祁语也冷笑一声,“你冷笑什么?”
萧玦哼一声,“我没有冷笑。”
沈祁语就这么看着他,“.......”
她其实有想过男人是不是偶尔也得哄一哄什么的,但是转头又一想,不行,她也得有原则和底线。
她得把萧玦那在和她说关于二人之间的话题时不过脑的习惯改过来。
说错话可以,但她得让萧玦知道说错话的后果。
“没有冷笑?”她学着萧玦重复人说话的模样,“竟然这种笑算不上冷笑的话,那日后我也一直同你这么笑了。”
她说着说着又冷哼了一声,实打实告诉萧玦她一定说到做到。
萧玦:“.......”
危。
他抬头看了一眼沈祁语,又朝着二人周围扫了一圈,没见到任何台阶的影子。
他下不来。
沈祁语又冷笑一声,转身直接走了。
萧玦一愣:“诶!”
诶没用,人已经走了。
偌大的御花园,他一个人在此......
算了。
因为天气渐热,他身上又裹着层层白布,为了防止流汗感染伤口,这些天他都只穿着裤子和一层薄纱。
他很清楚的记得,沈祁语笑过他“颇为妖娆”。
于是此刻。
此情此景。
他真的很像一个被用完就丢的.....
萧玦:“.....”
呵。
现在,此刻,最好是,没人,来触他霉头。
正想着,唯译从假山后面跑了过来。
“陛下!我在城郊买到了梨幽城很出名的糕点,但是祁语姐尝了说太甜了不好吃。”他咧着嘴嘎嘎乐,“但我觉得挺好吃的。”
萧玦抬起眼皮,悠悠朝着唯译看过去一眼,“.......”
会挑时候。
他连看都没看那盒糕点,冷笑一声,“你祁语姐还会有错?她说不好吃自然是不好吃了,她都说了不好吃你还觉得好吃,没品味的东西。”
唯译愣在原地:“.......”
嗯????
第53章
沈祁语捏着块看着就很甜的糕点, 慢慢悠悠朝着州牧府的地牢方向走。
这糕点是唯译塞给她的,非说什么是梨幽城很著名的糕点,好吃到让人流眼泪。结果她往嘴里塞了一口, 差点让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跟吃糖有什么区别?
还是那种比糖还甜了无数倍的糖。
她直来直去, 在唯译无比期待的眼神中,淡漠着脸说了一句好难吃。然后也没管少年好似被伤到了心一样的神情,拿着那块她咬了一口的糕点,扭头就走。
好吧,她承认,有点被萧玦气到上脸了。
所以她现在要去地牢好好再用用自己的脑子。
紫嫣还被关在那里。
隔了这么些天, 她大概冷静了许多。心思沉淀下来,同自己说话大概不会再那么阴阳怪气拐弯抹角。
当然, 如果她一如之前那般同自己讲话, 那便再将她关上那么几天。连续下来,人自然也就老实了。
沈祁语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好人。
将差点送自己上西天的人关在地牢里且不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所以不排除如果她再次被惹上头可能真的会杀人的行为。
如是想着,她将那块糕点丢在了路旁的草丛里。
狭小走廊里的蜡烛因为燃烧得剧烈发出滋滋的响,配上那慢慢悠悠的步伐, 很容易就能给人心理带来不小的压抑与恐惧感。
“参见皇后娘娘。”
一众狱卒齐齐下跪喊了一声。
沈祁语淡淡摆了摆手, 视线朝着其中一间牢房里看过去。
几日下来, 紫嫣只是头发有些乱了, 衣服有些皱了, 除此之外,跟与那日在怡红院时没什么区别。
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神色高傲。
但若是只看表面的话, 气势还是输了沈祁语一截。
毕竟一个狼狈一个光鲜。
“参见皇后娘娘。”她虚虚地行了个没什么规矩的礼。
沈祁语没说话, 就这么盯着紫嫣的脸看。
她确实是好看,皮肤细腻, 眼睛水波盈盈。明明这里是个可以说得上寒酸的牢房,但她只是站在这里,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忽然有了让人心迷神往的颜色。
难怪能成为怡红院当仁不让的头牌。
“你的情况本宫都了解了。”
沈祁语也没让她起来,只是自顾自坐到了一旁的长凳上,姿态慵懒。
她若是真的装起来,好好用上了这张脸,风光当真是不输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