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了刺杀,于是有了.....
桌上的信件叠加起来一只手拿不下,沈祁语啧啧两声, 几乎有些叹为观止。
她身上的凤袍已经换下来了,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只是头上的发钗增加了些许, 看上去也颇有几番皇后的的样子。
笑意很渗人。
一个皇宫养不出两种人, 无论是萧玦还是沈祁语, 笑起来总给人要出事儿的慌张之感。
正常的。
因为沈祁语就是跟着萧玦学的。
她虽不沿用他那套方式,但是其他的一些很容易便给人压迫感的小动作倒是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毕竟大家都是上朝的, 自然也不分你我了。
“我就说这翼雨两国怎么忽然就联合起来了。”沈祁语随手拆开了一封信, 在曾恒轻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中囫囵阅读,“原来是曾太傅给人送的信。”
“沈祁语, 你一个妇人掌政,有悖人伦!”曾恒被绑着,双目有些通红。
他其实想过,若这个皇后真的在处事之上有什么手段,那他与她之间想必是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朝堂之事向来都是以团体为点,勾结为片,他曾恒还真的没什么好怕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沈祁语既然直接在上朝第一天在没有任何招呼的情况下,把他给抄了。
家中密信不胜数,以往他谨慎为先,从未允许任何人可以靠近自己的书房。但是挨不住锦衣卫的强闯,家中数名高手全部葬身暗卫手下,这才导致人赃俱获,走到了绝境。
沈祁语看他一眼,似乎是被他的话笑到了,“本宫掌政即是有悖人伦,那你通敌卖国是什么?”
她将那信拿到曾恒面前,轻飘飘道:“是本宫可以把你祖宗十八代的墓都给掘了的程度。”
跟王八蛋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这是沈祁语前世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她直接从财政方面入手,一群老狐狸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她刚好从这里下手。
于是便有了“毫无理由”别人家家给围了的热闹。
数不清的钱以做假账的方式流到这些贪官手上,她如今只是去把这些钱要回来,难道还得差人打声招呼不成?
坐在龙椅上的人即是一切。
“上一个通敌卖国的人叫方仲源,下场是择日当街问斩。”沈祁语盯着曾恒青一阵红一阵的脸,“本宫打算沿用这种方式。”
曾恒一惊,“你敢——”
“本宫有何不敢!”沈祁语将手中书信甩到曾恒脸上,美艳的五官因为怒意而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竟让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个寒颤,“本宫不仅敢,本宫还不选择日,本宫今日下午便斩了你。”
有些疯意是没办法装出来的。
沈祁语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疯了。
她将杀人二字说得如此轻巧。
可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不将朝堂上的某些势力打击掉,在萧玦不在的情况下,她估计也守不住这江山。
她如今的所有主动权都是在这些人看不太起她,觉得她没什么能力的前提下抢过来的。
京都沸腾的像一口狂冒水蒸气的锅。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官员的头上,稍有不慎,那阴影便会化作锋利的剑,朝着人当头斩下来。
街头因为斩了首,百姓路过那里时总是会刻意绕行,像是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对之避之不及。偶尔酒楼里谈论起这件事,总是唏嘘不已。
一代权臣的下场,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错综交杂的人际眼关系往里,那位代政的皇后娘娘却直接从财政下了手,用一笔笔不翼而飞的钱,找所有人心思不对的人算了笔狠帐。
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很精彩的朝斗,但其实一切的一切都用得是最简单的方法。
没关系,有用就行。
凤袍被拿去洗了,因为当初定做的时候只做了一套,导致洗了之后这朝堂便只能穿常服了。
毕竟之前谁也没想到娘娘会掌政,凤袍只需要一些隆重场合穿便可以了。
倒是顺了沈祁语的意。
那凤袍本身就又复杂又多层,好看是好看,但她每日早晨都需要提前一个时辰起来供身边的人为她捯饬,没开玩笑,她那段时间几乎是站着睡觉的。
自曾恒事件后,朝堂里人心惶惶。而那些与曾恒是对立派别的朝员则是对沈祁语完全转变了态度,勤快得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的事情一大堆,几个人讲话的频率在沈祁语看来用眼花缭乱形容也不为过。
真的很痛苦。
上班真的很痛苦。
沈祁语现在忽然有一种错觉。
她好像再一次回到了现代,回到了那个固定早七带领学生们早读的时代。充满激情地上课,然后在出教室的时候瞬间变成麻木的样子。
起早贪黑地改作业,有时候遇到几个不听话的学生还需要想办法与其周旋。
这简直和上朝一模一样......
“参见皇后娘娘”和“老师好”没有任何区别。
真的。
水蓝色裙摆看着又带了点厚,沈祁语坐在那龙椅上,垂着眼皮听下面的人满怀激情地汇报工作进度,只觉得精神恹恹。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祁语的错觉,她觉得朝堂下面这群老东西好像被自己带得有点偏。
前两天她还因为穿着常服来上朝被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老臣说没有规矩,现在下面的各位像是选择性失明一样,她穿什么都已经不想管了。
一边气鼓鼓一边来上朝。
好玩得很。
她这些日子早上上朝,下午便处理因为曾恒之死而牵连出来的各种事情。暗卫几乎忙到脚不沾地,锦衣卫的诏狱里每天都会有新的客人,惨叫声收集起来可以编写成一套高音歌集。
看着像是很乱,但一切都井然有序。
除了她的精神状况。
上班哪有不疯的呢?
精神状态不好,那是人之常情。
“雨杏啊。”沈祁语往嘴里塞了口桂花糕,淡淡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枯叶实在是碍眼得紧啊?”
雨杏一愣,她看了看眼前的常青树,有些犹豫不定地开口,“娘娘说什么?”
今日阳光算得上和煦温暖,怕是冬日之前最后温暖的一点日子了。她陪着娘娘上完了朝,本打算用午膳,却没想到娘娘说她心情很不好,想来御花园晒晒太阳。
晒着晒着,像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一会觉得花太红,一会觉得满是绿叶的树上枯叶碍眼。
罢了。
定然是事情太多,娘娘每天被逼早起,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以往陛下在的时候,娘娘每日只需要吃吃喝喝玩玩,实在无聊了还有话本可以看。如今生活反差大了,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娘娘若是觉得不好看,雨杏等会差人将上面的树叶清理一下便好了。”她将石桌上温茶的炉子点燃,又把娘娘爱吃的桂花糕往前推了一点,“这个时候太阳正好,娘娘可以睡会的,雨杏等会帮你放下挡风的帘子。”
也算是把沈祁语的喜好摸了个清清楚楚。
沈祁语笑了笑,点头表示赞同。
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想睡午觉,但是又因为事情太多了,根本没有时间睡觉。
也算是强撑着精神帮萧玦打工了。
萧玦.....
她躺在刻意为她准备的软榻上,透过华丽的亭沿,将视线投往湛蓝的天空。
云朵很浅,像是丝丝缕缕,风稍微一吹便散了。可没过一会又会有新的云从别的地方飘过来,孜孜不倦地飘过来,孜孜不倦地被吹散。
跟她此时的心情很像。
她总是会想起萧玦,但是又会在数不清事务的逼迫下转移注意力,专注到朝堂的运转里。
如此往复,如此循环。
她给萧玦的回信前些日子便已经寄出去了,按时间算的话,此刻还在跋山涉水的路途上,离见到它的主人还有着不少日子的旅程。
对它来说肯定很像度日如年吧。
“诶你说,我和萧玦异地恋会不会长久啊?”她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没由来问了一句。
但雨杏不懂异地恋这么现代化的词语。
她注定是在别人嘴里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手里的桂花糕像是忽然不香了,沈祁语起身往嘴里倒了口热茶,就着茶水嚼,却又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她这两天食欲真的越来越差了。
咽个吃的像是要了她半条命,重新躺回软榻上,沈祁语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呐。
打工真的不容易。
她又有些感慨。
那些明明身居高位,会因为一些事情忙到或者说急道焦头烂额的人,如果还有着很丰腴身材的人,那必定是有鬼。
不错。
她以后可以借此判断。
意识随着清风缓慢停顿下来,沈祁语呼吸逐渐变缓,眼看着即将有一个惬意的午休。
亭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冒冒失失的。
一听就是唯译的。
“祁语姐,急报!”
雨杏慌慌张张,“干什么,娘娘这才刚刚睡着。”
沈祁语睁开眼睛,心里没来得一慌,“什么事?”
似乎有了一股很强烈的预感。
唯译喘着气,“青州那边,开战了。”
沈祁语顿了顿,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过葵水了。
第85章
战争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 恐惧和慌张之感是无法避免的。
即使战争是在青州,是在离自己很远远的地方。
“天子御驾亲征,大绪士兵斗志高涨。”沈祁语居高临下, 一身红色凤袍未有丝毫褶皱, 气势凌人,“即日起,对于战争之事便是朝堂重点,物资运发必有记录手册,手册必到本宫手上。”
“若是让本宫发现有私吞现象。”沈祁语转身,眸中杀意丝毫不藏, “与通敌叛国同罪。”
她无法亲临战场,便只能在资源补给上给予前线最好的待遇。
桌上摆的是上好的补药, 浓重的药味几乎弥漫了整个屋子。
沈祁语放下手中的奏折, 面无表情端起药一饮而尽。
苦得发涩。
难怪前些日子没有食欲,还看什么都不顺眼。
原来是怀了。
三个月的舟车劳顿她不是受寒便是受热,一路上小病几乎没停过。没来葵水她便是当自己内分泌有些不调,再加上回京之后忙到头晕脑胀, 一时间将这个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呵。
怀的好啊。
时机到位啊。
她嘴开了光。
一语成谶。
她真是想踹萧玦两脚。
本身上朝就已经够难了。
还得带个球上。
她思及此越发觉得烦躁, 放碗之时不由得用了点力道, 发生砰的一声响。
脸色差得吓人。
唯译和雨杏对视一眼, 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如今他们已经算得上沈祁语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在生活上是雨杏负责一切,而安全上则是唯译寸步不离。
朝堂上诡谲云涌,但因为曾恒的死, 在玩心眼子上沈祁语也倒是还能应付。且朝内有端木渊做眼, 很多事情便轻松很多。
但也耐不住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啊....
“娘娘,夜深了, 还是早些休息吧。”雨杏将空碗拿过来,声音很轻,“您现在,还是身子骨重要。”
唯译头点的像打桩机,“对的对的,雨杏说得对!身子骨重要啊!”
那可是怀孕了。
是怀孕了诶!!
那可是陛下的子嗣!
沈祁语冷着脸朝着唯译横过去。
唯译:“......”
危险的感觉。
“若是你们暗卫写信告诉萧玦我怀孕了,我便投湖死了算了。”沈祁语冷冷道:“他正专心打仗,若是因为我怀孕的事情分了心,后果很严重。”
怀里揣着写好的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唯译:“!!!!”
此言很在理。
还是不要跟陛下说了。
北方的寒意来势汹汹,纵使是有太阳,但风仍旧凶猛。
沈祁语就这样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唯一变化的,大概只有身上衣服的厚度以及小腹隆起的程度。
身上的斗篷越来越厚,越来越多的下人开始连轴转,为了确保皇后娘娘的身子健康问题,就连御医也开始常住宫中了。
沈祁语觉得很满意。
她怀孕本就辛苦,还要受理朝事,若是身边没有人照顾或者情绪没办法纾解,她真的会崩溃也说不定。
所幸她现在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大概是朝臣们看她有孕了也还在上朝且丝毫不含糊,对于她着装打扮方面也都放宽不少。具体提现在她就算披头散发去上朝,也没人会说什么。
甚至于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下面的人在汇报什么的时候总会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加上一些美丽的....形容词。
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若是生气了或者难过了会发生什么。
没人敢试。
这么看来,全世界都在让着她。
她其实也沉在周围人对她的爱或者忍让里。
除了萧玦。
也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爹。
暑去冬来,除了那封书信,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沈祁语都会觉得自己心态是真的很好。之前在现代的时候,同一个办公室的年级主任就因为不能经常和自己男朋友见面而导致最后掰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