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山林在他脚边,他看都不看一眼,无神的望着日出的方向,低声道:“嗯。”
搞音乐的怎么可能会有不渴望舞台的人,何见华没多说。
他们一行三人,除了羌问、何见华,还有陈何然。
陈何然是乐队第一任键盘手,也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乐队未见起色的时候被他妈强行拎回家了,这个月刚高考完。
前几天何见华在群里问大家要不要出来玩的时候,他第一个喊要。
他在一旁守着相机,突然激动:“何老板,你快看!”
“看见了,”何见华拿着手机正在拍。
“出来了出来了!”
有人快等迷糊了,听到太阳出来后瞬间清醒。
“哥,哥,”陈何然又去喊羌问。
“看见了。”
太阳升起,他脸色好看了些。
夏桢第一次在山顶上看日出,她拍了一段延时,拍好后问:“我们等会儿怎么下去?”
下山可以坐索道,也可以自己走下去,如果选择后者,要在山脚处乘船才能回到酒店。
温滢也拍的差不多了,收起相机说:“走下去坐船吧,来都来了,感受一下。”
“OK。”
天亮以后视野好,下山的路也不难走,两人很快抵达山脚,坐船的人还挺多。
湖上的六艘乌篷船都有人了。
温滢走到阴凉处:“我们等下一批吧。”
夏桢没应声,摇了摇她的手臂:“拽男。”
“嗯?”
“昨晚跟你说的那个,他竟然也在这里。”
“长得很帅的那个?”
“嗯,”夏桢伸长脖子看,确认是他。
“哪里啊?”
“十点方向。”
温滢有点近视,眯着眼看了很久:“好像是不错啊。”
过了一会儿,她拽起夏桢朝男生那边跑去:“这不就是缘分吗?还等什么。”
何见华自嘲年纪大,一个人坐索道下去的,羌问和陈何然坐船。
两个男生面对面坐,温滢瞄准右边那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弟弟,同他商议:“你好,请问可以拼个船吗?”
果不其然,弟弟毫不犹豫:“可以啊。”
“不可以。”羌问态度坚决,也在警告陈何然别瞎搞。
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哥,已经没船了,太阳又那么晒,让她们搭一程不碍事的,反正坐得下。”
温滢回头看了眼,说:“我朋友有点不舒服可能是中暑了,下一趟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麻烦你们了。”
男生这才看向说话的人,视线扫过她身后那位,夏桢立马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虚弱的靠在温滢的背上。
又是她们,那更不可以了。
夏桢拙劣的演技羌问并不买账,他看了眼时间告诉她们:“下一趟三十五分钟以后,错过就真的没有了。”
“……”
“等半小时不得晒死,”陈何然往里面挪了挪,招呼她们,“上来吧。”
“谢谢啊,”温滢赶紧道谢上船,根本不给羌问再拒绝的时间。
夏桢也从后面探出脑袋,看着羌问小声说了句:“谢谢。”
乌篷船不大,除了船夫坐四个人正好。
温滢自然是坐在陈何然那边,两人一见如故,从天气聊到爱好,而另一边的两位默不作声。
夏桢几次想加入他们畅聊,碍于装病只好憋住。
乌蓬船在湖面上晃晃悠悠,夏桢不小心蹭到了羌问的手臂,他身上凉凉的,不像她从小怕热,太阳晒一会儿感觉火烧火燎。
船快靠岸的时候,她听见陈何然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温滢回她:“昨天。”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我们也明天。”他忽然高声。
羌问看了他一眼,陈何然开启屏蔽模式,自顾自的张罗着:“我们晚上定了这附近很火的一家私房菜,你们一起来呗。”
“蟹鱼?”
“对!”
这家店她们原本想打卡,但因为来的匆忙没定到位置。
“这不好吧?”夏桢眼睛一亮,有点心动。
“没关系!人多热闹嘛。”
一直沉默的羌问忽然开口:“你不是身体不适吗,吃得下?”
“……”
她抬手借着揉太阳穴的动作把头扭向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今天确实不太舒服,下次吧,下次。”
温滢也说:“弟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已经有安排了,以后回汾春有机会再约。”
“好吧。”弟弟跟温滢加了好友。
那天之后没多久,何老板联系她,问她愿不愿意录个唱歌的视频发过去。
夏桢说行,特意找了家音质好的KTV唱了一首春鸟乐队的歌,没想到隔天这首歌下架了。
她问何见华怎么回事,男人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了句是羌问的意思。
没办法,谁让版权在他手上呢。
她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还没人这么嫌过她。
气死了。
之后一段日子夏桢忙的不可开交,期末考试和社团活动全凑一块儿了,何见华也没再联系她。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羌问竟然是她表舅的租客,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么。
第6章
羌问晚上淋雨回来的,身上湿湿黏黏很不舒服,他把手机扔床上准备冲个澡,拉开浴室门一脚踩进了水里。
积水漫过他的脚踝,他轻车熟路找到水闸关掉,然后给房东打电话。
房东那边很吵,羌问说了三遍他才听清。
“什么?又漏了?行,我明天白天找师傅过去看看。”
“嗯。”
夏桢回去的时候店里还有客人在,表舅忙着呢,她窜到咖啡车那边,盛有鸣在擦杯具。
“店里一般几点关门?”她问。
“平时七八点就关了,暑假一般十点打烊,今天收拾好估计要十一点了吧。”
“好晚,”她从台面上捡了一颗青提扔进嘴里,“你忙吧,我先上去了。”
“再拿两颗吧。”盛有鸣端起青提。
夏桢抓了一把:“谢啦。”
“不用谢,你表舅花的钱。”
今天白天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入夜之后的一场雨驱散了热意。
夏桢洗完头出来,老夏同志弹来视频,她来西市有几天了,她爸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还有点不敢接,生怕俞女士窜出来把她一顿臭骂。
“呼叫桢桢,呼叫桢桢!”
“怎么了,”她把手机扔在床上,站在床边擦头发。
老夏关心她:“在干嘛呢,这几天过的开心吗?”
“刚洗完头,挺开心的啊,”她用毛巾包着头发,拿起手机走到梳妆台那儿,“你今天没跟俞女士去散步吗?”
“我们回外婆家了,你妈、外婆、小姨、还有舅妈四个人在楼下搓麻将呢。”
“你没跟她们一起吗?”夏桢聊着天,从化妆包里拿出一片面膜敷上。
老夏一笑,眼尾几道皱纹堆在一起:“她们嫌我菜,把我踢出局了。这两天汾春又下雨了,西市天气应该很好吧。”
她往窗外一看,叶子沙沙响:“还在下。”
“你那边也下雨啦?”
“白天没雨,”她关上窗,隔绝了那阵阵窸窣的声音。
父女俩寒暄过后,老夏说明来意:“你妈知道你跑了以后非常生气,断了我两个月零花钱,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救,当然救,借多少?”
他们家的财政大权掌握在俞女士手中,家庭地位自然是俞女士排第一,其次是夏桢,然后是他们家的金鱼,最后才是老夏同志。
虽然俞女士管她管的严,但是在零花钱上从不吝啬,一个月给不少并且自由支配,俞女士从不过问。这些年她的小金库攒了不少,而老夏同志恰恰相反,被拿捏得死死的。
“不多,”他比了个二。
“两千?支付宝还是微信。”
“不挑,谢谢我的贴心小棉袄。”
“不谢,记得把我妈哄好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收到钱后,老夏又问:“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暑假要和温滢去西北的吗?怎么突然又想去找表舅了。”
温滢比她高一届,她们原本计划今年暑假走西北大环线,但是情况有变。
今年五月底温滢决定考研,目标还是北大。从她决定考研那天起,夏桢一次也没见过她,听说她成天泡在图书馆学得废寝忘食。
为了支持好姐妹,夏桢出发前特意给她买了六盒安神补脑液还有鱼油,让她安心备考。
“温滢在备考去不了。”
“这样啊,那你在西市好好玩。”
“行嘞,我先去吹头了。”
她挂断电话,看到表姐发来的信息。
【陈关去不了,熹花节那周他正好要参加夏令营,你找找别人吧。】
希望再次破灭。
夏桢累瘫在沙发上,这一晚睡的还不错,一觉睡到九点。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花草香和阳光雨露的味道。
夏桢洗漱完把刚换下来的睡衣还有昨天穿过的衣服拿去洗。
洗衣机正在运作,里面是一套米白色的床单和被套,上面印着可爱的小图案,应该是表妹的。夏桢看了眼开始没几分钟,她把自己的衣服扔进去一起洗了。
洗衣房采光比她卧室还好,她站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想起刚来那天,表妹告诉她洗衣房里有很多很漂亮的鱼。
她才注意到那个鱼缸,里面有五条半月斗鱼,粉的、金的、渐变蓝……每条颜色都不同,确实漂亮,像穿了大裙摆的婚纱一样。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俞女士。
夏桢赏完鱼去吃早餐,等吃饱衣服也洗好了,她顺手扔到烘干机里。
披萨店十一点才营业,早上孙续文先把孙清彤送去钢琴老师家上课,之后跟盛有鸣一起去采买今日的食材。
他们还没回来,家里异常安静,夏桢有点不习惯,东晃晃西晃晃,最后决定再去洗衣房看会儿鱼。
她刚才从洗衣房出来的时候没关门,远远看见有道影子落在门口,再走近些,地面上映着的光影更清晰了。
这身形绝对不是表舅,倒是和盛有鸣有几分相似,不过他们的车还没回来,不应该是他。
难道家里进贼了?
思及此,她拎起拖鞋蹑手蹑脚的躲到矮柜后面。
这年头还有人来洗衣房偷东西?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会是偷衣贼吧?!
地上的光影有了动作,小偷提起一件内衣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看到这个轮廓夏桢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明明只洗了睡衣和外出穿的衣服,怎么可能会有内衣!
但家里只有她穿这东西,也只能是她的,大概是刚才收拾脏衣服的的时候混在里面了,没想到被这个变态歪打正着。
死变态!
夏桢从矮柜里摸出洗衣房的钥匙,旁边正好有个水桶。她抱着桶悄悄摸过去,注视着地上的影子,找准时机冲进去,把水桶叩在小偷头上一个锁喉。
“死变态!”
小偷明显没反应过来,向后一个踉跄,夏桢趁机狠狠踹了他一脚,踹完就跑,还不忘把洗衣房的门从外面锁上。
“进贼啦!有贼啊!”她冲到门口高声呼喊,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盛有鸣骑车先回来了。
她冲过去拦住他:“家里进贼了!”
盛有鸣丢下车子赶紧跟过去看:“哪里有贼?”
“里面,”夏桢指着洗衣房。
“你把他反锁了?”
“嗯。”
隔着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里面的人有什么过激行为,不好办。
他们决定去窗边探探底,比起里面的人,外面两个蹲在窗台下的人更像贼。
“我就不看了,你给我描述一下吧,”夏桢不敢看,怕看到一张猥琐恶心的脸。
盛有鸣看清小偷的脸先是惊讶,后又笑了笑说:“你完蛋了。”
“谁啊?”
男生沉默。
夏桢好奇又害怕:“说啊!”
“你表舅的租客。”
“谁?”
“你表舅的vip客户。”
她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男生正好抬眸,他坐在洗衣房正中心的光束下一脸不爽的盯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生吞了。
夏桢心一颤,怎么是羌问!妈妈救命!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夏桢犹豫了:“要不等我表舅回来再放他出来吧。”
看他刚才的表情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你关他越久,他越生气。”盛有鸣说。
“好像有点道理。”
夏桢头一回打人,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她拧着钥匙慢慢转开,才几秒钟紧张的手心冒汗。毕竟她的实力只允许偷袭,正面对抗必死无疑。
锁一开,羌问拎着自己的洗衣桶从里面出来,经过两人身边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等等!”夏桢才反应过来,把他叫住,“你偷我内衣怎么还给我甩脸色?”
盛有鸣闻言十分诧异,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羌问头痛,他万万没想到她表舅居然是自己的房东,想起昨晚何见华的嘲笑心情更不好了,冷冷回了一句:“谁偷你内衣了。”
“我都看见了!”
荒·境里停水了,房东联系的师傅说要到下午才有空过来修,今天能不能修好还不一定,所以是她表舅让他过来用水的。
他床上的四件套三天换一次,不然睡着浑身难受,今天正好是换洗的日子。
孙续文给房客们免费提供早餐,羌问早上过来的时候顺便把床单一起带来洗了。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会儿,等返回房东家看到洗衣机里是空的时,心里就觉得不妙,后来在烘干机里找到被套,一件极少布料的半件掉在了地上。
“……”
男生一脸懵,本来不想碰的,但还是捡起来放进了旁边的洗衣篮里,就这一幕恰好被夏桢看见。
看见就算了,偏偏还只是看见了地上的影子,把他误认成变态一顿打。
他解释完,反问:“我被套放进去的时候洗衣机里是空的,怎么洗完多了这些东西?”
夏桢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谁知道你一个大男人会用这么卡哇伊的被套,我以为是我表妹的,我才扔进去一起洗的。”
“……”
她见他看了眼桶里的被套没说话。
夏桢嘟囔道:“现在知道被人误会的滋味了吧,你一次我一次,就当扯平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