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害了她——
成婚那日,他本应甩掉所有追兵再去竹院的;他本应听杜雪衣的话直接撤退,却因见到她腹部受伤而失去理智,强行再战;他本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被一刀穿心的,自己终究还是不够强......
所以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
早在二人最开始同骑一匹马时,李征鸿便看出她毫无触觉,因此不仅是武功尽失,更是全无练武可能。看着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仍嚣张得一如往日,他心中担心不已,更怕她知道他就是李征鸿后,提出一起报仇,又事事挡在自己前头。
但与此同时,看着心上人近在咫尺,成日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却又不能相认,他因此饱受煎熬,有几次乱了心神,一时控制不住情感,朝她表露了心声。
好在神经较粗的杜雪衣并未发觉。许是命运弄人,杜雪衣每次试探时,也都阴差阳错地没有认出他来。
杜雪衣一次次克制地推开他,李征鸿也极力地保持清醒和理智。
听着杜雪衣一次又一次说不会喜欢自己、二人之间不可能,李征鸿每次都心如刀绞,但伴随着又感到庆幸。渐渐地,他觉得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帮她解决困难,有危险时挡在她身前,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然而,噬心之毒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他彻底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她再冒险了,哪怕她认不出他来,哪怕他身死。
于是他只身前往京城——离真相最近的最后一站,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他已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然而却在刚才,不经意之间,二人均交出了底牌。
咿呀一声,房门猛地推开,自己的心上人从房中走出。
李征鸿失了色觉,只觉得此刻眼前人仿佛和大婚之时一般,着一身红衣,迎着月光笑着朝他奔来,纵身一跃,直接便挂在他身上。
院内方塘中映着两个身影,月下却只有一个影子。
历经生死,行过黄泉,而今再见,恍如隔世,二人俱是眼泪千行。
杜雪衣此前无数次设想与李征鸿再见时的场景,大多都是他在奈何桥畔等着自己,而后携手投胎转世。后来,她开始担心李征鸿会不会还在等她,还记不记得往事,会不会没等到她来就去投胎了。
但,李征鸿一直就在她身边。
世间一切尽数消失,他们隔着泪水,目光穿透眼前一具原本不属于对方的躯壳,双方眼中只剩下彼此最开始的灵魂。二人心中皆有万语千言,却相顾无言,不知从何说起,又该说到哪去,唯有紧紧抱紧对方,任由热泪滚烫。
良久,杜雪衣带着泪,抬起埋在李征鸿肩上的头,隔着湿透的鬓发,在他耳边轻轻呢喃:“征鸿,我们再续前缘吧......”
李征鸿因为怕痒脖子微微一缩,不自然地伸手理了理杜雪衣散乱的长发。
杜雪衣话音刚落,李征鸿的唇便径直堵住了杜雪衣之后的话。二人的情绪隔着阴阳,隔着无数个漫长日夜的压抑,已经蓄到了极致,此时寻得突破点,当即一发不可收拾地爆发出来。
李征鸿的舌一路开疆拓土,乘胜追击,杜雪衣只叹没有触觉,但也毫不示弱地回应,胡搅着,缠斗着。没有温度的眼泪胡乱打在二人的脸上,分不清是谁的。杜雪衣听他的呼吸,听他的心跳,闻他身上独有的气味,发现越过触觉亦能感受着李征鸿。
二人唇舌交战了许久,不知何处突如其来传出一声猫叫,两人均是一个激灵。
李征鸿随即打横抱起被吻得有些发懵的杜雪衣,往自己房中而去。中间虽仅隔一条连廊,李征鸿却仍几次三番停下来,廊前、栏杆、檐下、阶上,皆留下了二人缠绵身影。
刚踏入房内,李征鸿便将杜雪衣抱起靠着刚关上的房门,又欺了上去,仿佛几世不见一般。
他生怕下一刻猛然发现是大梦一场。
片刻后,他见杜雪衣呼吸不畅,唇舌才依依不舍离开,他腾出一手解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己那把古怪的长刀,一面抱着杜雪衣往内走,一面柔声在她耳旁说:“雪衣,今晚我们正式成为夫妻可好?”
“我们不是拜完堂了?”杜雪衣冷暖不知,却觉得好像被吻得无端有些热,挂着泪痕的脸上泛着红晕,茫然道,“所以是之后要叫你夫君的意思?”
她说出来才恍然领悟到李征鸿言下之意,随即“嗯”了一声,环抱在李征鸿颈上的双手稍稍用力,有些肿的唇瓣便在他面上轻轻一点。
成亲之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成亲那日,老杨柳全都喊了一遍,最后却停在“送入洞房”,还未念“礼成”,李征鸿说的“正式成为夫妻”之意不言而喻。
二人皆是洒脱豪迈之性情,均非矜持扭捏之辈,虽在此时相认俱非二人所愿,然干柴烈火既已重燃,定没有中途熄灭的道理。
良宵红帐中,杜雪衣只能通过声、色来体验这场洞房花烛,她侧耳听着李征鸿喉结上下跳动之声,四周窸窸窣窣衣物摩擦之声,唇瓣吮吸凝脂之声,吞咽之声,喘气之声,这些声音混着蜜语甜言,满腔热烈情绪,竟是不输之前无数次心中所想的春宴。
她顿时明白,只要情之所至,纵使剩下一感,亦可充分感受这人间欢愉。
缠绵之际,杜雪衣俶尔发觉,起初只是微微作痛的胸口,其时却骤然跟揪起来一般疼痛起来。
也算是感同身受了,杜雪衣在心中苦笑道。
李征鸿忽见她脸色不对,当即清醒了大半,手忙脚乱道:“怎么了?是不是......?要不我......”
杜雪衣阻止道:“放心,我是没了触觉的。”
杜雪衣不知自己发白的面色已经露了破绽,一开口更是欲盖弥彰:“可能是噬心吧,总要慢慢恢复嘛。”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用噬心来坏了气氛,更不想让李征鸿担心,有所顾忌。二人好不容易才行至此处,历经多少磨难才挨到而今礼成,若是之后自己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值了。
或许林大夫说的成亲,不是这个意思吧,亦或是没有这么严重。
杜雪衣也不知为何事事求稳妥的自己,竟也会心存侥幸起来。
这样想着,剧痛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所以,林大夫就是林家寨里的那个胖子?”李征鸿问道,“看不出他居然有这能耐。”
“我也没想到。”激情之后,二人竟然开始聊起正事来,杜雪衣眼睛蓦地一亮,“所以你之前就认识林未期?他认出你来了,所以才这么信任你?”
“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那时他化名黄子期,以远方亲戚的身份寄住在黄家,我们一同学习阵法、武功。后来黄家被查出与之前长公主谋反一事有关,便被抄家了。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没想到竟是林家寨寨主。”
如此说,林未期这人身上连同林家寨的谜团越发多了。
杜雪衣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抬眸却上身旁安静的李征鸿,看自己的眼神克制又可怜。
杜雪衣不由得心一软,笑道:“所以,这些事情今夜之后再谈吧。”
说罢,她凑上前迎上他的唇瓣。
在京城这个春夜里,二人缺失的感觉相互补充,共同组成了完整的世界。
一夜的缠绵,将半年来的忧愁苦闷宣泄得一干二净。
一室缱倦,一夜温存,晨光熹微,再睁眼时已是丽日晴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糖......就......还满意吧?(心虚,怼手指)
小贴士:从这一章开始,狗子就全部用本名来称呼啦(宝子们习惯习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点个收藏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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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推一推预收《我,国师,和敌国将军互穿了》
【一句话简介】社牛法师和社恐战士的互换日常
【文案】
龙仰芝是西虞国大国师,文能观星占卦,堪舆推演,武能上阵杀敌,斩妖除魔。她深受皇帝信任,百姓爱戴,是西虞国人人心中的“守护神”。
西虞国与死对头南齐国战事又起。
战场上,龙仰芝与南齐新任大将军娄元川约好单挑,二人正杀得难解难分昏天黑地之时,一记旱天雷劈下......
醒来时,龙仰芝和娄元川发现,自己竟和对方身体互换了。
多次尝试换回身体无果后,双方一致决定先暂时扮演好对方角色,并通过法宝“犀角”的心灵感应,及时交流情报,研究出解决办法。
班师回朝后,众人纷纷觉得奇怪,原本永远闲不住、成日里到处溜达体验民间疾苦的国师大人,如今却闭门谢客,终日躲在钦天监里。
另一边南齐国内,一直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不同人多说一句话的大将军,竟是性情大变,不到半月便与众人打成一片,上至顶头上司,下至麾下将士,无一例外都与他相见恨晚,宛如亲兄弟一般。
一个平静又温暖的晴日,龙仰芝正在敌国军营里晒太阳,忽然脑中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龙仰芝,三皇子是谁?
——哦,好像是我未婚夫。
——......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婚期就在后天。
——!!!我一大男人,你叫我嫁人?!!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又是一个和煦的晴日,龙仰芝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平静)龙仰芝,你们这好像有人造反。
——(咆哮)什么?!!你还坐得住?快去平叛啊!保护皇上!
——(悠闲)别忘了,我是南齐的将军。对了,需要我跟你讲讲最新战况吗?
——......
第68章 凌乱
李征鸿在温柔乡中被屋外的动静吵醒,其时天已大亮,他拨开杜雪衣缠在自己耳旁的头发,而后抱紧了一头埋在自己怀里的杜雪衣。
他眉头微皱,他发觉怀中的杜雪衣跟一滩水一样柔软,但身上的温度却越发冷了,任凭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李征鸿低眸看向熟睡的妻子,她的额头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乌黑秀发的遮挡下,是她紧皱的眉头,还有揪着心口的右手。
他眸色又沉了几分,悄悄握紧了拳头。
院中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夏橙,她已经在外头院子里踱了一晚上的步。
李征鸿的思绪刚回到杜雪衣身上,却听得院中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碎裂之声,许是她又撞上花盆之类的玩意儿。
此时,一夜未睡的夏橙正失魂落魄地站在檐下,望着被她一脚踢碎的花盆发呆。
这夜,她遭受的冲击实在太大。
昨夜她和柯为和取完药回到院中时,一眼便瞧见了杜雪衣落在草坪上的发带。
夏橙见状大惊,以为众人遇险了,急忙几步上前捡起,继而就发现一旁还有李征鸿的腕带。
顺着腕带的方向看去,夏橙复又看到,从此处一直到廊下,再到院内一间房前,一路上尽是二人的东西,有花状耳坠,有看着十分名贵的佛珠,有袖箭,有红光闪闪的夜明珠,甚至在房门口,还有一只脚底朝天的绣鞋。
柯为和:“......”
“玉山姐出事了!”夏橙一面惊呼,一面奔向长廊尽头的房间。
屋中隐约显现的人影似乎听到了动静,却无人回应。
“......回来。”
柯为和忙踏起轻功拦住夏橙,幸好柯为和反应够快,夏橙其时已飞奔到檐下,要晚一步就踹门而入了。
柯为和拎着夏橙沿着廊子返回,正在酝酿该如何同她解释,却猛地瞧见廊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黑影。
准确来说,是个头顶锃亮的黑影。
“怀无,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柯为和压低了声音问道。
怀无蹲在地上,一手拈起一只花状耳环,一脸茫然。
方才他在屋内帮大夫打下手时听夏橙说有危险,赶忙冲入院中。情急之下,血淋淋的手还在门扇的窗户纸上按出了几个红印子。
“瞧这都没打斗痕迹......”柯为和再三斟酌,自认为这么解释十分通俗易懂。
怀无:“???”
相比于怀无的疑惑,夏橙觉得自己更有底气据理力争:“刚刚在门口,我明明听到有打斗声。”
面对两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柯为和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绞尽了脑汁,终于开口:“......那就说明,两人是自愿的。”
夏橙还在发愣,怀无却恍然大悟,面上当即泛起一阵红晕。
他复又蹲下,将耳坠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而后还不放心,拍着脑袋努力回忆方才的场面,并再三确认摆放的位置与之前完全一致。
柯为和:“......”
柯为和十分心累,提着两个小孩回到还躺着两个伤患的房中。
从始至终,屋内二人全部选择无视。
***
快到晌午,杜雪衣和李征鸿才恋恋不舍地起床,整理衣物时,发现均丢了许多事物。
杜雪衣光着一只脚,一蹦一跳地开了门,一眼就瞧见凌乱不堪的院子和长廊,其中还散落着二人的东西,有鞋、袖箭、夜明珠......最起眼的还是一只姿势极为扭曲,占了血的花状耳坠,以及位于小院正中二人相拥之地,形状摆得十分僵硬的发带。
杜雪衣:“......”
二人飞速冲入院中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回来。
待到整理妥当,杜雪衣携李征鸿之手踏进躺了两个伤患的房间。
大夫已经走了,留夏橙、怀无和柯为和三人围着桌子大眼瞪小眼,余飞景仍是昏迷,另一边,吴中友醒了,只不过动弹不得,正一脸无聊地盯着房梁看。
“玉山姐,你脖子......”夏橙难得反应如此敏锐。
杜雪衣斜乜了李征鸿一眼,含糊道:“给蚊子咬的。他们怎么样了?”
怀无:“......”
柯为和在一旁笑着答道:“飞景他的伤看着很严重,但都是外伤,昏迷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不妨事,好好养着便是了。”
“你们——”吴中友颤抖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面上尽是震惊之色,自打二人走进来,他的眼睛就死死盯着他们紧紧握住的手。
杜雪衣笑得灿若桃花,也不避讳,将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举起,冲着众人道:“对,我们在一起了,以后也要在一起。”
“玉山说得对。”李征鸿笑道,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杜雪衣。
杜雪衣心中不禁感叹,人前人后的名字,他倒是转换得滴水不漏。
不像自己,在当事人面前说漏嘴......
眼看吴中友还要说什么,却被杜雪衣给生生盯了回去。
李征鸿不动声色将这一幕收在眼底。
***
继续将两个伤患留给怀无和夏橙两个小孩,杜雪衣拉上柯为和,与李征鸿一起到外面商讨起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