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能成为这场盛宴的举办之地,亦是件十分荣耀的事情,这之后的几年,生意红火就已经是定数无疑了。
然,想承办的棋馆需通过一轮又一轮的竞争,不仅要出价高,更要各凭本事获得棋赛的元老们一致同意。许多棋馆争破了头都以失败告终,更别说能连续举办四届了。
魏叔尼的财力和其中所费的心力可见一斑。
见李征鸿面上疑惑之色更甚,柯为和笑道:“这里的东家魏叔尼可是京城上一任首富,当时这条街上几乎一半都有他经手的产业呢。”
“柯老弟,你可太抬举我们东家了!我们这可不如你们霁云楼,有好手艺在手。”老祝说得痛心疾首,面上却快活得很,“现在东家还不是穷得只剩下这家棋社了。我看啊,连基本的保本都难啊。”
杜雪衣隐隐猜到原因:“也是这几个月吗?”
老祝一面引众人跨过一个全无人烟的院子,一面夸赞:“林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你和余老弟真的太般配了!”
杜雪衣:“......”
“想必你们是上面的人,应该也知道些事。自从上次办完春日棋赛后,东家就已经破财了。”老祝越说越兴奋,快将众人落下了才发现,又轻盈地折返回来继续往前,“而且半年前东家的东家又出事了,没有了上头的照拂,东家许多产业都面临破产,迫不得已只能变卖掉。”
老祝眉飞色舞道:“不晓得你们知道不,这几年京城出了个隐形的富豪,他很少现身十分神秘,却暗中收购了众多产业,特别是这半年,其中很多就是收的你们这边的。如今的京城首富我啊,看非他莫属了。”
“所以叔尼就只剩下这棋社了?”柯为和也有些意外。
“可不是嘛!”老祝一拍大腿,神情好似寻到了多年知己一般,激动地指了指众人身后,“就方才那院子,这几月本来租给了一家乐坊当表演的场地。你们怎么了?他们呆了不到两个月,嫌这里没生意,连押金都不要就走了。”
三人:“......”
“没办法,总得挣钱不是?”老祝边说边拍手,“当时东家说只留下这我就不同意,下个棋能赚几个钱啊?但东家就是喜欢,咱也没辙。”
李征鸿闻言,唏嘘道:“大梦棋社——你们东家也是个有追求的风雅之士。”
谁知老祝听完当即跳的老高,手舞足蹈的模样看上去快乐无比:“说到这名字,当时我就第一个不同意,什么大梦啊做梦啊,都是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你们想想,梦它能是真的吗?要我说,就应该换个别的名字,就比方说......对了!大赚棋社或者招财棋社,多好?余老弟、弟妹、柯老弟你们说是不是呢?”
三人:“......”
老祝引众人到院中一座假山便退了回去,而后三人走入假山中的密道。好不容易耳根清净的三人,同时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其时他们心中都觉得——安静定是世间最美妙的辞汇。
因自己之死,银刀门自此衰落,而方才又听老祝讲了魏叔尼的事,这让杜雪衣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美妙的安静就被杜雪衣打破了:“要不我在这做顿饭?”
柯为和听完心中猛然地一抖——他的全部身家霁云楼就是因为杜雪衣在那做了一顿饭,摇身变成京城最负盛名的食肆。
见柯为和脸色微变,杜雪衣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笑的啦。我想了想,除了做饭,好像就真想不出来怎么帮他赚钱?现在又不能比武、也不能卖艺。”
李征鸿:“......”
三人在假山的密道中绕了许久,终于得见天日,他们从另一座假山中走出,看这方向,应是附近哪家别院中。
别说,这别院里头曲觞流水,还颇有意境。
至少,杜雪衣在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然而不久之后,杜雪衣便觉得这意境十分啰嗦了,里头的弯弯绕绕比地道中还曲折,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山重水复又柳暗花明后,三人已然意兴阑珊。
“都已经知道身份了,还这么谨慎。”杜雪衣无语,“曹羲这人就喜欢搞这些麻烦玩意儿。”
因为曹羲的谨慎,杜雪衣一直觉得除了柯为和之外,整个京城分舵都神神秘秘的,每次交流情报最大的力气都花在保密上面,就比如今日的会面。
李征鸿善意地提了一嘴:“老杨柳......”
杜雪衣脑袋一耷拉:“好吧。”
又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在绕过一棵平平无奇的大树后,发现前头是一面高大的墙。
虽然前方无路可走,但杜雪衣心情却莫名大好,仿佛这就是柳暗花明后的“村”——或许只要不是路,就是妥妥的惊喜。
柯为和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他熟练地抬头。果不其然,曹羲此时正坐在墙另一头院子里的阁楼上。
李征鸿:“......”
三人翻过高墙,其时曹羲已在院中等候了。
他一袭青衣,一手还拿着一卷书,虽人到中年,仍是风度翩翩,颇有大儒风范。
“大当家。”柯为和抱拳。
“别来无恙。”曹羲亦同众人行了一礼,随即眼神定在杜雪衣身上。
杜雪衣知他心中所想,上次在京城外,她出言故意让曹羲认出自己来,但当时怕李征鸿和怀无知道她身份,于是又生硬地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们都是聪明人,之前又常常配合执行任务、与朝廷周旋,故而默契仍在。
“你想的没错。”杜雪衣叉着手走上前,笑道,“我,杜雪衣,你们前门主。”
曹羲回以一笑,朝杜雪衣抱拳道:“门主。”
“那这位......”曹羲眼神越过杜雪衣又停在她身旁的李征鸿身上,眼底掠过一抹警戒之色。
杜雪衣正欲开口,李征鸿却一把抢在杜雪衣前头:“李征鸿,你们前门......雪衣的夫君。”
杜雪衣:“......”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警铃大作)这人和雪衣!!!我要宣示主权!!!
曹羲:(警铃大作)这可疑的小子怎么也来了!!!
一刀:???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引自陆游的《游山西村》
***
再推一推预收《我,国师,和敌国将军互穿了》
【一句话简介】社牛法师和社恐战士的互穿日常
【文案】
西虞国大国师龙仰芝,有一次在战场上与南齐国新任大将军娄元川约好了单挑。
二人正杀得天昏地暗之时,一记旱天雷劈下......
醒来时,龙仰芝和娄元川发现,自己竟和对方身体互换了。
多次尝试换回身体无果后,双方一致决定先暂时扮演好对方角色,并通过法宝“犀角”的心灵感应,及时交流情报,研究出解决办法。
班师回朝后,众人纷纷觉得奇怪,原本永远闲不住、成日里到处溜达体验民间疾苦的国师大人,如今却闭门谢客,终日躲在钦天监里。
另一边南齐国内,一直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不同人多说一句话的大将军,竟是性情大变,不到半月便与众人打成一片,上至顶头上司,下至麾下将士,无一例外都与他相见恨晚,宛如亲兄弟一般。
一个平静又温暖的晴日,龙仰芝正在敌国军营里晒太阳,忽然脑中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龙仰芝,三皇子是谁?
——哦,好像是我未婚夫。
——......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婚期就在后天。
——!!!我一大男人,你叫我嫁人?!!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又是一个和煦的晴日,龙仰芝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平静)龙仰芝,你们这好像有人造反。
——(咆哮)什么?!!你还坐得住?快去平叛啊!保护皇上!
——(悠闲)别忘了,我是南齐的将军。对了,需要我跟你讲讲最新战况吗?
——......
第70章 制衡
曹羲听完李征鸿的话,眼睛一亮,神情当即缓和下来,复又同二人行了一礼:“原来如此,门主,大将军,请恕在下眼拙。恭喜二位......”
“停停停——”杜雪衣怕又听到什么离谱的贺词,赶紧截住话头,同时又有些失望,“你就不怀疑怀疑?或者惊讶一下?”
“没必要,我就说门主您肯定不会就这么抛下银刀门的。”
杜雪衣:“......”
“您能回来,那大将军出现在您身边,也就不稀奇了。”曹羲笑道,书卷在手中敲了敲,“所以也难怪你们能在淮州掀起那么大风浪了,一般人还真收不住那个局。”
杜雪衣此前一直呆在映月山庄,这一趟来京城,才知道“林玉山”和“余玄度”的名号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杜雪衣正想夸他聪明,不料曹羲终究还是露出了求知的一面:“所以,您这是易容还是,借尸还魂?”
“......大概是死不瞑目,所以回来看看。”杜雪衣含糊应道,示意可以开始正题了。
四人进屋相继落座后,曹羲的脸色也认真起来:“我们时间不多了,总感觉如今的京城中暗流涌动,随时可能起风浪,但幕后黑手至今都不明晰,其力量更是无从得知。”
李征鸿率先问起:“你可知兖王是因何获罪的?”
这个问题诚然是当下最重要的。
这几月来,众人在各地道听途说,发现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其中有正常的,也不乏离奇的,但事实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官场中人更是对此讳莫如深。
曹羲说:“我也是近来投了高太尉门下,调查了很久才搞清楚了一些。”
曹羲娓娓道来——
太子和兖王二人的矛盾由来已久。
太子李长治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皇帝发妻高皇后之子,其舅舅高太尉也是世家出身,高家权势滔天,在朝中根基深厚。因此,太子从一出生就是最尊贵的皇子。
而另一边,皇五子兖王李长兴,虽身份不及其长兄尊贵,但他文武双全,文韬武略样样都在众皇子之上,颇有先皇遗风。与此同时,他为人仁慈仗义,因而朝野上下对他的评价颇高。
同时他又是李征鸿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情同手足。
也正是兖王,建立了与银刀门的联系,自此之后银刀门从一个江湖门派,成了帮朝廷收集江湖情报的组织,成了皇帝在江湖的“眼”。杜雪衣的外公、舅舅是江湖中人,都曾执掌银刀门,但她的父亲却是科举出身的当朝宰相杜岩。虽然她自小不在京城长大,知道她双重身份的人很少,但杜相也是站在兖王这一边的,甚至是兖王党的首领。
原本太子和兖王两党势均力敌,皇帝也就任由其暗中交锋从不过问,但在李征鸿大破匈奴之后,朝内双方相互制衡的局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此,皇帝才会下旨给李征鸿和高太尉之女高莺莺指婚,这无疑是对兖王力量的削弱,同时也将李征鸿置于尴尬之地。
这些事情,在死前,杜雪衣和李征鸿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曹羲续道:“除此之外,在大将军回朝之前,太子和兖王二人在朝堂上也发生过一段小争执。这在当时看似很平常的讨论,后来却成了兖王被贬的导火索。”
杜雪衣迫不及待问:“何事?”
曹羲道:“是国师突然提出要重建山月观。”
“国师?”杜雪衣托着腮,“就是那个靠七星泉眼给陛下的皇陵定风水的老国师甄衡?”
曹羲点头。
李征鸿闻言若有所思:“皇帝十分信任老国师,虽然他老人家常年不出门,但一有需求,陛下几乎是听言计从。山月观虽然已经荒废多年,但却是中土最古老的道观。而且皇陵中的七星泉眼,也是甄衡仿照山月观中的七个泉眼设计的。”
“怎么就刚好选在这节骨眼了?”杜雪衣不解,“不是听闻他老人家很少出钦天监?居然也卷入朝堂争端里了。”
曹羲道:“或许是皇帝刚好想借此看看双方的反应。”
太子一党把持着工部、礼部,当今圣上的清陵也是太子党负责营建的,他们自然是巴不得有此肥差。但兖王却不赞成,他认为战事方平,更应奉行节俭之道,不宜再大动土木。
皇帝当时并未表态,但不日之后李征鸿就班师回朝了,与此同时,皇帝也决定给大将军和高家小姐指婚。
既然皇帝的目的是要制衡,自然就不会允许李征鸿和杜雪衣二人的结合。他们一个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一个是江湖盟主外加江湖情报组织的头目,又同属于兖王党,确实已经威胁到了双方的平衡。
当然,对于李征鸿回京一事,最着急的应该是太子一党。
杜雪衣道:“所以无论如何,太子都是最紧迫的人。”
“我们这几个月查的,不论是南境、江南、还是京城,害死我们的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太子。”李征鸿补充道,“但感觉好像没那么简单,似乎有一股藏在暗处的力量。”
“是。”曹羲神色更加凝重,“你们的死讯传出来的隔天,兖王便因贪权谋私之罪被削去王位,贬出京城。再过几日,杜相也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遭到满朝弹劾,而后就被贬到剑南道了。”
李征鸿食指搭在案上,轻轻敲着,说道:“所以现在看来,大部分可能是太子所为,而且圣上也默许了。”
杜雪衣发觉依旧解释不通:“就算如此,兖王也不至于没了音讯啊?”
曹羲续道:“这点也很让人疑惑,兖王被贬后没几日,圣上又下了一道旨意,让其回城,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兖王的任何消息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原本觉得还有望翻盘的兖王党,在等不到任何音讯后,纷纷倒戈的倒戈,被清洗的被清洗,包括我们银刀门京城分舵也不能幸免。”
李征鸿问:“所以兖王而今在何处?”
曹羲叹了口气:“谁都不知道,有人猜是被皇帝软禁了,有人猜是被杀了,有人猜是遭到暗害流落民间了。”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所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去的时候,青溪山好像被清理过,但仍能找到一片有打斗痕迹的空地,而且在山中,我也发现了不少人马经过的印记。”
二人便将那晚的经过大致讲给曹羲听,他听完脸色愈发沉了:“按大将军所言,当时是有一支一千人的军队参与围剿,还传了假圣旨?”
“对。”李征鸿显然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但太子能调得动的,也只有龙虎军,但龙虎军的兵权其实是在兵部尚书之子卢骁身上,太子虽然同他感情不错,应该不会冒这个险吧?”
“是这个道理。”曹羲表示赞同,“金吾卫是兖王的心腹,北衙的神武军又只忠于陛下......”
“会不会是江湖的人?”杜雪衣的话夹在二人中间,底气不太足,“他们都没有穿铠甲,而且所执武器也不是军中用的......但他们的路数我却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