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想抓住小知更鸟仔细检查一番。小知更鸟察觉到危险，奋力挥动翅膀，落到又掉头回来的罗宾肩上，拔高声音对着苏西骂骂咧咧。
苏西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仰头看此时视角比她高的罗宾。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罗宾兜帽之下的额角还贴着纱布。
难怪一直戴着兜帽，但受伤了还出来夜巡，蝙蝠侠这也太苛待未成年人了吧。
罗宾不知道苏西在想什么，他语气很随意，像个流浪途中敲门拜访路过人家讨水喝的游人：“我想喝杯茶。”
“啊……”，苏西定定看了他一会，笑了，没多费心思细想他行为背后的本意，跳下窗台回到屋里，回头问他，“没有茶叶，你喝牛奶吗？”
罗宾点头，接住飞过来冲他表达友善的蓝知更鸟，顺着羽毛撸了撸，看了一圈房间内，没发现多余的椅子，便直接盘腿坐在窗台上，侧头打量那只没用任何铆钉的鸟屋。
“对这个感兴趣？”，将牛奶留在厨房里加热，苏西找了个干净盘子装了点切好的水果过来，顺手捡起地上的球形鲁班锁递给罗宾，“这是同一个原理做的益智玩具，你先拿着玩。”
因为苏西的语气，罗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扫了眼浑然不觉的苏西，还是压住了想刻薄几句的条件反射，对苏西“吃不吃核桃”的询问随意应了声，开始摆弄鲁班锁。
刚在心里模拟出大概解法，罗宾的思路就被“哐――”的一声巨响打断，他抬头一看，苏西正蹲在房门口扒拉地上的核桃碎。
实在看不过眼，罗宾从万能腰带里翻出一把工具钳丢到桌上。
“哇哦”，苏西感叹一声，“我知道你们的腰带都是百宝袋，居然连核桃夹子都有吗？莫不是真的还有驱鲨剂？”
罗宾：……
这不是核桃夹子，不过驱鲨剂倒是真的有，谁叫哥谭什么奇形怪状的超反都有。
苏西也不在意罗宾有没有回答，一边拿着钳子拆核桃，把核桃仁专门用了个纸杯装出来，一边解释：
“这是毒藤女结出来的鲜核桃，口感和晒干后的有些不一样，不过都能补脑。”
听出苏西话中内涵的罗宾又想摸飞镖了，好在苏西适时放下核桃，回了厨房处理牛奶。
罗宾闻见飘散的牛奶味中还夹杂着辛辣味，看了眼厨房，手上动作不停地解开鲁班锁又原样装好，突然警惕回头，看见一道红披风直直飞来。
是超级小子。
他看起来有些怨气。
“罗宾！我帮你出来是因为你说今晚我们一起巡逻，但你居然中途丢下我跑了！”
被抓包的罗宾镇定道：“我陪你巡逻完了大都会。”
“我在意的是这个吗？！”，超级小子落到窗台上，小脸气鼓鼓的，“重点是你在伤没好的情况下还独自行动，下次我才不会帮你逃蝙蝠侠的禁闭了！”
面对软绵绵的威胁，罗宾很淡定。
众所周知，氪星人总是拿蝙蝠系没办法。
果不其然，几秒的功夫，超级小子的气就消了，他又提起另一件事：
“我学会了定位你的心跳，以后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我就能第一时间赶来帮你了。”
罗宾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他视线扫过一脸认真的超级小子，避开那双真挚的蓝眼睛，看向靠着厨房门毫不掩饰听墙角的苏西，冷声道：“听够了吗？”
苏西忍不住回嘴：“我说没听够你们还继续讲吗？”
罗宾：盯――
感知到罗宾眼神中的威胁之意，苏西自觉闭嘴，拿着一壶热牛奶和一叠纸杯走出来。
有只纸杯里盛着小半淡黄色汁液，散着辛辣的姜味。
苏西将姜汁分成三杯，端起牛奶壶快速将牛奶撞入姜汁，液态的牛奶很快凝固结块，成了乳白软糯的白玉豆腐，姜味也散了不少。
“姜撞奶，冬天吃姜，发汗驱寒”，还发着低烧的苏西如是说。
她往每只杯子里放了只一次性勺子，又怕两人吃不惯，另取了两只杯子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自己端起一杯姜撞奶示范性吃起来。
和苏西打过招呼的超级小子好奇地端了一杯，吃下一口，眼睛一亮，戳了戳罗宾。
“你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拗不过热情的两人，罗宾皱着眉试探性尝了一口，入口即化，奶味浓郁，姜味浅淡到几不可察，口感意外地很好。
“你们知道嘛，我们华国一向以食养人”，苏西垂着眼睛盯着杯中的奶块，不自觉露出怀念的温柔笑意，“以前我一旦感冒发烧，我妈就想着给我灌生姜水，那味道小孩子可不爱吃，我妈就找了这个法子来唬我吃姜，后来还把这当成甜品加到我家餐馆的菜单里。”
罗宾静静听着，没说话。超级小子手里拿着罗宾给他的鲁班锁，一边听一边把玩，一下没注意力度，咔哒一下就把木质玩具掰断了。
超级小子连连道歉的紧张样子像极了一只自知拆了家的小金毛，规规矩矩端坐着担心责罚。
苏西怎么会忍心批评一只可爱的氪星小狗勾？
“只是碎木料做的小玩具，坏了就坏了，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她压了压内心的激动亢奋，难为情地掩着嘴说出请求，“请尽可能让超凡双子组合长久留存下去，别突然一下长大好吗？”
超级小子：？
两名小超英大概在苏西这待了十几分钟，便准备告辞离开。
苏西叫住罗宾，将扎好的夹着缴费单的一叠钞票和一张单独的五美元递给他。
“请帮我把这些钱交给夜翼再转交给迪克格雷森，这五美元算是跑腿费，很抱歉我只剩下这点钱了。”
听到夜翼的名字，罗宾敏锐追问：“格雷森是谁？”
“帮我付医药费的好心人”，在打算拜托罗宾转交的时候，苏西就做好了应对质问的准备，“我记得救我的是夜翼，既然他能让那位好心人送我去医院，说明他大概是认识或者是能找到那位好心人的。”
罗宾没从苏西的表现中发现什么端倪，瞟了眼超级小子，而超级小子微微摇头，表示没发现有说谎的生理变化。
于是罗宾最后看了眼表情自然的苏西，搭乘他的氪星人专机离开了。
第27章
送离两个小孩, 两只小鸟也住进新房子。
苏西开始打扫散落着木屑的房子，并顺便清点了一遍收藏品。
毒藤女的留言卡、小丑女的病历本、夜翼的签名、下水道里的蝙蝠镖、领班给的假氪石……
知道氪石是假的后，苏西便大胆地把它拿出来细看。
刮掉表面的荧光涂料, 她发现这并不是一整块铅块, 而是由许多小块拼凑而成，衔接紧密。若不是荧光涂料渗进缝隙，将每一条接缝都鲜明标示出来, 她是怎么也发现不了这密不可见的交接处。
她还在铅块的某处发现一个七角星形状的小孔，顿时敏锐察觉到这兴许就是打开铅块的钥匙孔。
本着谜团附近必有谜底定律, 苏西拿起蝙蝠镖, 将刮下来的涂料抹在上边。
果然, 蝙蝠镖上也出现一道道由荧光涂料标示出来的纹路。
她只觉得心里发凉。
将世界最佳拍档的标志物互相关联是她会有的思路, 和事实撞上也能说是凑巧, 但问题是, 氪石是领班给的, 蝙蝠镖却是偶然捡到的。
至少是她以为的偶然。
而偶然背后是必然。
苏西想到了领班的黑棕两色皮鞋, 想到了那些不协调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
为避开蝙蝠家的监控, 她拿着东西进了被藤蔓装点的卫生间, 仔细端详蝙蝠镖上的纹路, 几经尝试，将尖角折平，拆分又组装，拼成一只有着七角星尖头的小锥子，刺进铅块上对应的缺口, 旋动, 铅块便像个惊喜盒子一样炸散架，骨碌碌滚出一颗金灿灿的小石头。
藏在铅块里的小石头, 让氪星人都没有发现的小石头。
金色氪石，能消除氪星人超能力，彻底杀死超人的道具。
苏西默默把金氪石放回去，原样拼好铅块，又把蝙蝠镖也还原，刮干净上边残留的染料，唤出小藤蔓让它卷着两样东西塞进天花板隔层。
然后，她才像突然失去力气一样扶着墙慢慢坐到地上，将脸埋在手里，企图用冰凉的手给过热的脑子降温。
领班将金氪石藏在榫卯机关球里交给自己，而自己居然巧合地捡到机关钥匙。
她尽可能保持冷静。
但这种自己每一个随机选择背后都有人在暗中推动的感觉让她惶惶不安，心烦意乱好一会才勉强平静下来继续思考。
苏西知道自己的木工技能来自这里的同位体，且从未在领班面前表现过服务员职业需要以外的技能，领班把机关球交给自己，难道就确信自己能打开？
她努力回忆往日领班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因为领班面部毁容，她的微表情观察技能在领班身上并不好使，所以在第一次见到领班的时候，她才因为不能区分对方的善意恶意而本能地后缩。
而现在，她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领班很有可能认识自己的同位体，也就是过去之人。
过去之人曾提到蜂巢思维，以她的大脑为主脑构建意识网络，还有开发功能这种用词，苏西很怀疑过去之人是不是接受过实验。
如果真是这样，就有可能不止过去之人一个拥有蜂巢思维。
她怀疑领班是蜂巢思维下的子集个体，所以才会出现前一刻才和黑皮鞋领班分手，下一刻就碰见在房间里抽了半天烟的棕皮鞋领班的情况，又能解释二者的记忆共享。
而领班对自己表达善意，接近自己，都是因为别有目的的计划。
不过这只是个人猜测。
苏西想起黑皮鞋领班杀死女医生的时候，曾从她的脑子里取走了什么。
还有女医生毫无反抗，像被操控一样的行为。
是否他们曾在脑中植入过什么东西，才能组建出蜂巢网络共享意识，是否是子集之上的主脑控制了女医生，她才会表情匮乏、动作僵硬？
她不自觉摸了摸脑袋左侧的细长疤痕，指尖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疤面。
她也知道自己抗拒医院，抗拒身体检查，尤其是抗拒能看穿身体的透视检查，但眼下，发现自己脑袋上有做过手术的痕迹，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怀疑自己脑子里有异物的恐惧感挥之不去。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次全面详细的身体检查，以及一些必要的心理治疗。
也许她该向他人请求帮助了。
不过，在解决个人问题前，她得先找到能让自己吃上饭的新工作。
毕竟她把刚从领班“遗孀”那拿到的钱和之前的存款都一口气交给了罗宾，再一次身无分文了。
但拿着这钱的罗宾只觉得烫手。
他有检查过钞票里有没有夹杂微型仪器，却没想到这批钞票还被做过放射性标记，一进蝙蝠洞就被入口处安全装置检查出来，全数上交蝙蝠侠处理。
谁也不知道蝙蝠侠什么时候装了这么多检测装置，而中招的罗宾此时正为没发现苏西的欺瞒而恼火。
“这是神盾局的标记”，注意到罗宾情绪变化的蝙蝠侠多解释了一句，然后伸手，示意罗宾交出私藏的五美元。
“这张又没被标记，而且这是我挣的跑腿费”，罗宾躲开蝙蝠侠伸出的手，不满地抱怨，“我有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才不需要时时刻刻的监控保护。”
蝙蝠侠盯着罗宾额角的伤，语调低沉：“你应该待在房间里，而不是唆使超级小子打破防御系统。”
“只是小伤，根本不用卧床休息，我又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我了解我的身体”，罗宾在蝙蝠侠暂时禁止他出任务这一点上毫不相让，坚决捍卫自己夜巡的权利。
“你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有更清醒的认知――”
见蝙蝠侠和罗宾之间的气氛逐渐紧张，一向在家族中担任润滑剂角色的夜翼赶紧插入话局打圆场：
“好了好了，小D，我们当然相信你的能力，同时我们也很担心你的安全。昨天晚上的事把大家都吓坏了，我们都很害怕会失去你，才会不希望看到你在伤还没好全的情况下就重新靠近危险。”
被夜翼拽了一下的蝙蝠侠沉默一会，没有戴面罩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稍纵即逝的柔软，他沉声道：“当然，罗宾，你们一直是我的骄傲，但是――”
听见蝙蝠侠的但是转折就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毁气氛的话，夜翼火速转移话题，问起罗宾钱的来历。
“这是要通过夜翼转交给迪克格雷森的钱”，罗宾照着苏西的原话如实转达，末了还挑剔一句：“这么轻易就让人发现夜翼和格雷森之间的联系，你水平下降了吗？”
知道这是自家人别扭的关心，夜翼笑着揽住不情不愿的小弟的肩膀，摸着下巴，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他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可从没想到过会有人这么记挂着他的帮助，还通过如此迂回的方式返还谢意。
白日抽空休息了半天，又被韦恩集团的繁重工作从被窝里拖起来的红罗宾没精打采地加入话题：
“她不是还送了红头罩一盆多肉，就因为红头罩在冰山俱乐部打了惹事的顾客。说真的，红头罩才是他们餐厅找茬最多的恶客吧。”
夜翼立马为红头罩鸣不平，“杰森做的事，哪叫恶客，那叫见义勇为。在冰山俱乐部找茬闹事，那能算找茬吗？那叫因地制宜、机动反应。”
罗宾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
红罗宾晓得大哥夜翼看家里每个人的时候都带上了浓重滤镜，不想和他多争辩红头罩的行为和一般的找茬行为区别在哪，重新看起公司文件，暗戳戳将部分文件推向蝙蝠侠那边，抱着微渺的希望，期待韦恩集团名义上的所有人能良心发现，替本不该承受这份重任的自己分担一些。
瞟见越来越近的文件堆，蝙蝠侠不被发现地微微僵了一下，面不改色，像没看见一样镇定道：“到睡觉时间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做不完的明天再做。”
正好阿福端着睡前牛奶进来蝙蝠洞，闻言，挑眉。
“那看来布鲁斯老爷是做好喝牛奶的准备了。平常的时候，我还得再等个几小时才能听见老爷您说去睡觉。”
布鲁斯这一次的僵硬没能藏住，死死盯着被阿福塞进手里的牛奶，恨不得把它做成表。
提姆也拿到一杯，趁阿福不注意，往牛奶里倒了半杯咖啡，然后一口闷。
迪克和达米安倒是对牛奶接受良好，但得小心布鲁斯偷摸着往他们杯子里分摊牛奶的险恶行为。
最后在阿福平淡又看穿一切的目光中，布鲁斯还是硬灌下让他深恶痛绝的牛奶，带着低气压，通知娜塔莎标记钞票已经被处理了。
收到蝙蝠侠通知的娜塔莎也没太过意外。她在发现监听器失灵后就根据定位找到苏西的住所，在隔着一段距离的楼顶用望远镜监视过一阵，看到罗宾和超级小子，就知道苏西在蝙蝠侠那肯定会有备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