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金主(下)——长柏岁【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26 14:36:23

  有庞大集团背书的总裁亲笔推荐信,在其他公司面试时,一定是个加分项,而直接引荐更是普通员工求之不得的机会。
  华国企业的特点是一把手具有绝对的权力,晏嘉禾到底姓晏,只要晏家不倒,她和业内相熟的老板打个招呼,想塞个人进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眼见这样的蛋糕在前方放着,员工内部立刻沸腾了,即便是已经私下拿到其他公司名额的人,也不再急着离开,反而想方设法延长在职时间,试图借此攀上更好的公司。
  池间在时不过是起了个卖楼卖地兼拍板决定的作用,让公司不至于散了架,他年纪太轻,事事亲力亲为,这个总裁的位置在他手里,其实和个销售员也没太大差别。
  然而晏嘉禾回来不过用了个小手段,便使得整个公司上下士气重新高昂,人人脚下生风,听到一个客户有意向,恨不得连夜做出三个方案来。
  运筹帷幄之中,人事蜂拥自成,到此这个位置才真正发挥了它的作用。
  池间在公司见到这样的景象,对晏嘉禾的钦慕溢于言表,激动了半日后,忽地又有些失落。
  晏嘉禾从不是成长型,她很早很早就已经是完成体了。自己能帮到她的,也只是她偶然迷失的短暂的一瞬间,在这一瞬间过去后,她其实再不会需要自己。
  被爱的人需要无疑是最幸福的事,可她恢复了往日的强大和不可接近,自己固然欣喜,却也有几分被抛弃的恐慌,尤其是在亲密接触之后,反而比一开始更加患得患失。
  见过光后的落寞,比从无光亮更加难以忍受,然而不管怎样,属于她的东西,是永远属于她的。
  晏嘉禾洞察人性,但从不体恤人情,她没有注意到池间的低落,反而对他说道:“你最近身体一直不好,要不要把手里的工作交上来,去医院休息一段时间吧?我听说你还办了休学,过几天我请人去和校领导说一下给销了,等你出院,你就回去上学?”
  池间垂眸点了点头,手里的工作是自己一点点摸索打磨出来的,费了无数心血,可若是抓着不放,就像是要夺权了,他总是不愿她起疑的。
  更何况还是这个回归交接的节骨眼上,公司也都在看着,一点不顺都容易打散刚聚集起来的士气,他更是得顾全大局。
  他只能沉默着一退再退,眼见集团就要一飞冲天的斗志和繁荣,都与他无关了。
  “我再陪你坐坐,下午再去医院,好吗?”池间终究有些不舍。
  晏嘉禾笑了,“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她这样说,却没时间陪他,接了几个电话,每一通谈起来都是半个小时以上。
  池间在旁听见,有些是他知道的,确实是公司的业务,但更多涉及到的内容,他却是闻所未闻的。
  独坐着没什么意思,池间下了楼,到附近的生鲜超市买了些菜和面包,晏嘉禾的办公室有料理间,可以做一些简餐,只是两个人之前都没有时间去使用。
  一直到中午午休,晏嘉禾才得闲,刚放下手机,眼前就摆好了热乎的食物。
  晏嘉禾笑道:“怎么今天倒想起来用它了?我带你出去吃也是一样的。”
  池间把筷子递给她,“我以后就不来了,到最后也没用过怪可惜的,今天试一试。”
  “你就是太惜物了,那套仪器就算放着生灰,也没什么可惜的。”晏嘉禾话锋一转,“想吃你做的饭,我们以后有得是机会。”
  听到以后两个字,池间微微笑了,怅然散去不少,“以后怎么样呢?”
  晏嘉禾边吃饭边随意说道:“以后你在我心里,我的心是什么样,以后就是什么样。你总说我傲慢,那我以后就护住你的骄傲。你要嫌住着不敞亮,那我以后就学着坦诚。”
  “横竖它在你手里,以后你想怎么改,都随你。”
  池间撑不住笑了,“我没什么要求,你总说得血淋淋的干什么。”
  晏嘉禾夹了口菜放进碗里,“血淋淋么?我不这么觉得。”
  她尾调逐渐轻缓,带出了金铁之意,一句便打住了,没有向他解释。
  他们的本质便是野兽,爱不过生死一环,而这生死本身就是透骨入髓的暴力和占有,是无法逃脱的索取,一旦盯准了,怎么可能不见血。
  她是,沈天为也是。
  晏嘉禾想到这里,面上不显,心下更加狠戾。自己可不是池间那样柔软的性子,沈天为若是定要挡在前面,那就一定得除掉他。
  池间对此一无所知,想了想又问道:“我方才听你说些行政抵押的话,我们还有这些生意吗?”
  晏嘉禾微微颔首,“是我手里的一些暗账。”她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才接着说道:“也没什么不好告诉你的。”
  “小的地方政府非常容易出现财政危机,美国政府不就经常停摆么,你当华国没有?只不过各寻门路解决了,没抬上明面而已。有些去找中心拨款,还有一些出于各种原因不去找中心,而是来寻求我们这种人的帮助。”
  “我手里就有一些作为抵押物的运营资产,例如各级收费站和自来水厂等等,抵押年限期间收缴的钱都是归我的。现在轮到我们缺钱了,我正在想把这些收费权直接转出去,还是加收费用来钱更多。”
  勾官结贵里的种种猫腻,数不胜数,往日所见不过一二。
  池间闻言才明白过来,心下一寒。当初他豁出命去逼她,她如何状似忍让,好像不得不拿出来的那张存储卡,原来也不是她的全部。
  他满心以为和她挨得近了,如今回头看,当时甚至远远没触及到辽阔海面下的巨大冰山。
  那么现在呢,池间没有半点把握,她除了这些暗账,手里还有没有更多的东西。
  他甚至不敢去问她,这次要他去医院休养,是否也是有意为之。
  池间一层一层地接近,却总是不等歇息就发现下一层,他从那天起再不敢笃信她什么。生性多狡,深不可测,我的爱人是这样的人,我又该如何呢?
  但是,纵使她的一切都是假的,假模假样,假情假意,唯独她还活着的这一件事是真的。池间并不是刨根究底的类型,他所求的也不多,只这一点真就够了,足以支撑他的一生。
  池间勉强笑道:“我觉得转出去会比加收更好。一来普通人的利益不受损失,二来,若最后真的加收,我也不希望这罪名落到你头上。”
  晏嘉禾看向他眉目微弯,光华流转,“你既然说了,那就都听你的。”
  池间明知她在故意逗他,低头一笑,在她对面安静地吃饭。
  吃过了午饭,池间把料理间都收拾好,转身和晏嘉禾告辞去医院。
  晏嘉禾站起来,理了理外衣,说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池间摇摇头,“你也忙,我自己过去吧。”
  晏嘉禾立住了脚,把手插进兜里,“也好。不过我有些话得嘱咐你。”
  她向前几步,低声说道:“你剩下来的资金缺口很小了,加上我手里的资产,完全可以喂饱傅连庭。然后我先送你出国。”
  池间诧异,“为什么我先?我想我们能一起。”
  晏嘉禾笑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涉及到她,池间不能不追问,“什么事?”
  当然是沈天为的事,可是这个到底不好和池间说。
  “没什么。”晏嘉禾有些别扭,手在兜里摸索着,想转点什么压一压,然而摸进去口袋空空。
  他送的刀弄丢了,幸而他没有发觉。烟和打火机是自己扔的,因着他留了个容易咳嗽的后遗症,她也就决定都戒了。
  她这样琐碎的动作瞒不过池间的眼睛。她戒烟是为了什么,虽没有明说,自己总是清楚的。
  他极易满足,有这一分甜意,别的就都能不再提。
  看她为难,倒后悔问了,“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先走,我得和你一起。”
  晏嘉禾见扭不过他,使出了拖延这招,含混道:“到时候再说。”
  池间下了楼,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倒不知晏嘉禾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解决。
  不料转过一个角落,迎面正撞上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满脸参差不齐的青色胡茬,露出的手背上还缠着脏兮兮的绷带,很疲惫地佝偻着身体喘息。
  池间仔细一看,正是消失多日的姜汲。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天为线收线。
第54章 警告
  池间见到姜汲大吃一惊,随即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口,连忙问道:“姜大哥,发生了什么?”
  姜汲本是十分戒备,见到是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言简意赅道:“我找到了沈天为的罪证,快带我去见晏小姐。有人在追踪我。”
  一看情况紧急,池间边听边让开身子,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停住了。
  池间心如电转,立刻说道:“既然沈天为的人发现了你,那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走之后嘉禾她和傅家有了分歧,她现在保不了你。”
  晏嘉禾的公司坐落在燕京最繁华的中心,不在郑阳的管辖范围内,郑阳只得派出便衣暗中保护,人数和力度都有所减弱,若是沈天为调人过来,根本无法抗衡。
  原本还有些奇怪沈天为为什么没有动作,原来是他忙于处理姜汲。
  池间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沈天为要是下定了决心,燕京没几个人能拦得住。”
  “那怎么办?”姜汲问道。
  池间说道:“只能去找陈谷了。”
  姜汲十分困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出了暗巷,池间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池间拉开车门,飞快地对姜汲说道:“我在张主编那里得到了消息,陈谷至少不是我们的敌人。现在嘉禾帮不了你,傅书记在外地视察,即便你到了傅家,以傅连庭优柔寡断的性子,说不定都能被沈天为的人找到机会下手除掉。”
  “我们只能赌一把陈谷了,他现在在陈家本家。我替你拖住沈天为。”
  听了这番话,姜汲心里才有了底,他点了点头,“好,我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还有,沈天为的线索在卫门市渤海港,那里非常危险,要过去至少要派警队。”
  池间暗暗记在心里,送他上了车。陈家本家的地址在军中不是秘密,姜汲对司机报出目的地后,小轿车一路疾驰而去。
  池间特意在附近转了几圈,吸引了暗地里的目光,郑阳的人也分了两个跟上了他,这才赶往医院。
  做了一套检查下来,肋骨已经愈合,只是两侧不太对称,至于偶尔咳嗽和气喘的后遗症,则是缺乏休养的表现,过多久能完全恢复,医生也不确定。
  检查结束后,池间换了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住进了病房。不料傍晚时分,病房里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居然是沈天为本人。
  这是池间第一次见到沈天为,这个之前只闻其声和活在阴谋背后的男人。
  池间半坐在病床上,薄被搭在腰间,静静地看着一屋的便衣,和缓缓走进病房的沈天为。
  面前的男人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肩宽腰窄身量很高,眉目平淡随和,但是短短几步路,凝视着池间走得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池间暗想,他年近三十,足足比自己大了十岁。他见过这个圈子里这个年纪上下的,单看外貌,陈谷桀骜而外露,能看出心里有伤,隐隐罩着层灰。傅连庭倒是光鲜英俊,香车美酒,如同绣花枕头。
  而沈天为仿佛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完全无法从他的表情和穿着判断出他的任何喜恶,池间甚至有几分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这两种感情。
  池间到底年轻,手藏在被子下揪紧了床单,但他不愿生衅又深知圈内的规矩,主动叫了一声,“沈先生。”
  相比于市长,或许沈天为更想要普通点的称呼,池间最擅长首先递出交好的善意。
  沈天为恍若未闻,停在了离他几步的距离,拒绝了下属拿过来的病房椅子,几个动作过后,才回过头说道:“叫我什么都行。池先生,听说你病了,小禾工作忙,我来看看你。”
  一番话自然得体,毫无因果的两件事也能被他串联在一起。池间不愿争斗,礼貌道:“谢谢沈先生关心。”
  “这次住院是什么毛病?医生怎么说?”沈天为视察般关切。
  池间微笑,眉目温润,“不严重,只是车祸的后遗症而已,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天为了然,“是和傅家的事吧。我听说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小禾的公司才没有混乱,她也能在长庆区安心休息不被打扰。”
  池间坦诚道:“都是同事们的功劳,我年纪轻,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分内的一些硬撑而已。幸好晏总及时回来,要不然我也撑不下去。”
  “这话未免太谦虚了,以池先生的能力,到哪里都能重用。”沈天为缓缓笑了,“小禾她卖楼卖地,连宝泉山的别墅区都挂牌卖了,不知道池先生出院后住在哪里?”
  池间心下一凛,“自然是住我自己的家。”
  沈天为想了想,“长庆区太旧了,池先生出院后,不如搬到我的住处同住?”
  池间摇头笑了,“我怎么好意思麻烦沈先生呢。”
  “怎么是麻烦呢,”沈天为故作轻松,“小禾喜欢你,我想她一时半刻也不想离开你,你要是搬过来,她婚后说不定也好受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池间的笑容有细微的勉强,仍是平静地问道。
  沈天为凝视着他,淡淡说道:“小禾是要和我结婚的,晏青山和唐静都很满意,沈家也同意,我们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至于你,家庭雇员是可以和雇主一起生活的,你不如搬过来替我工作一段时间,做我的秘书和商企不同,你接触到的都将是政府机要。你这么优秀,我不会亏待你的。”
  池间到底不如他习惯这种虚与委蛇,温和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心里涌起了极大的不适感,以至于要反胃。
  这个方案从利益上讲是无可挑剔的,沈天为既得妻子,又得助手,也给了晏嘉禾一个心理过渡。以沈家家风之严,佣人无数的盯着,以自己和嘉禾的性格,也绝无偷情的可能。
  可是这帮人是从来不考虑道德伦理的吗?三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别说一段时间,就是一天,他也接受不了。
  等一下,池间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问题的本质,沈天为要的或许就是自己接受不了。
  晏家和沈家联手,似乎晏嘉禾和沈天为结婚已成定局。自己接受不了就退出,倘或先不说其他,单说接受了,嘉禾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自己也是输了。
  更遑论其间种种权势诱人,沈天为只消用上几个手段,要么套自己往谁也不屑的卑鄙下流走去,要么反手把自己送进监狱。
  怎么看,前方都是布满陷阱和黑暗。在这种强权面前,自己的希望和力量都太弱小了。
  池间看着沈天为淡漠随意的神情,愤怒压倒了谨慎退让,揪住被单的手缓缓松开。你们以为爱是什么,你们以为人的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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