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金主——长柏岁【完结】
时间:2023-09-26 14:37:10

  也许还会有些意外收获,比如今天。
  池间整日温和寡言,很少袒露心声,没想到他面上不显,心理活动倒还挺多。
  晏嘉禾躺进椅子里,车开上宝泉山的盘山大道,低矮的灯桩依次闪过,这是独独指引她的光路,已经可以看到晏宅的灯火辉煌。
  像是驶向城堡的马车,池间就在那里等她。
  晏嘉禾看着冬日里温暖的灯光越来越近,薄凉的唇角勾了起来,指甲划过兜里打火机的雕花。
  想到他的温顺矜和,心忽然有些热。
第24章 泥沼
  晏嘉禾进了屋,正看见池间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英式奶茶,手边的小茶桌上,还摆着邓福准备的小点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一同回来,看样子,池间在等她。
  “怎么还不睡?”晏嘉禾脱下外衣交给佣人,松了松内搭衬衫裙的领扣。
  池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她一步步靠近,隔着茶桌站在他面前。
  习惯了他不说话,晏嘉禾也不在意,只是明知故问道:“今天晚上开始放假是吧?去哪儿了?”
  池间低声说道:“去疗养院看我妈妈了。”
  晏嘉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状似随口问道:“哦,有没有和你妈妈提我?”
  池间垂下眼眸,看着白瓷杯里加了奶的红茶,“…没有。”
  “没有?”晏嘉禾笑了,挑了挑眉,边解着袖扣边绕过茶桌,逼近他反问道:“你不和你妈妈提你的救命恩人,有些说不过去吧?”
  池间双手握紧了茶杯,看着她低头摆弄着袖口,解释道:“我妈妈又不认识你,等她醒了我再和她介绍你。”
  晏嘉禾笑得几分顽劣,“真的么?”
  池间心下有些慌乱,好像被看透了什么似的,他不明所以,小口小口地抿着奶茶,避开了她打量的目光。
  她今晚有点反常的兴奋,池间很敏感地察觉出她眼里暗藏的肆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打算玩弄一番。
  他原本是想等等她,左右无事,哪有主人家还未归,客居的人倒先睡了的道理。
  可是此时,又生出些许因直觉而产生的惧意。
  他想要离开这里,可惜晏嘉禾就在他身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镶了银边的细瓷茶杯很小,也就两三口的量,他已经尽量慢慢地喝了,可还是很快见了底。
  这就难办了,用来躲避的理由没有了,她却还没有上楼的意思,池间有些发愁。
  晏嘉禾早看出他的打算,就在他举着空杯发呆的时候,她伸出手,不容反抗地拿过他手里的瓷杯,顺手放在茶桌上,转身撑住沙发靠背。
  一楼全是欧式装潢,真丝天鹅绒的沙发背上还有软包,前凸的曲线贴合脊骨的走向,舒服是很舒服,却让人微微前倾,避无可避。
  晏嘉禾低头看他,径直挑明了,笑道:“你在等我?”
  池间的脸骤然红了,立即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那你换了睡衣为什么还不去睡?更何况这些宵夜你可是从来不吃的。”
  晏嘉禾拎了拎他颈前熨烫平整的睡衣领子,松手时脆弱的丝绸就被压出了褶,像是娇嫩的花瓣纹路。
  池间想了很多理由,可是都不能很好的解释,他为什么穿着睡衣在一楼的客厅里吃点心。
  既然说不出来,他只能一言不发,妄图用沉默让晏嘉禾放过他。
  可惜这正中下怀,晏嘉禾笑道:“你知道吗?你在我面前最常做的两件事,一个是说‘没有’,再就是不说话。”
  池间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想说没有,刚张了张嘴,抬眼撞进她眸里,好像就是在等着似的,又立即咽了回去,忍了忍,忽然抬眼看着她笑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池间心想,略有几分被说中的羞涩。他从来主动掌握自己的人生,没有想过会在一个人面前这么被动。
  他被逼到底,在这一瞬间忽然想通了,面对她的调弄虽然仍旧无措,可是不再采取躲避的方式。
  他笑容温柔清澈,丝绸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修长的脖颈白皙如雪。
  可是即便被人圈在沙发上,即便衣衫被弄乱,他也坐得很挺拔,初初可见男人的风骨。
  既然我已经被你看透了,那我就在这里,坦诚地也看一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又要如何。
  晏嘉禾的目光自上而下,微微垂视着他,从眉间一路滑到下颌,描摹着他清俊的容貌,起伏蜿蜒如浅溪玉漱。
  他们离得极近,近得她可以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可以看清他淡红的唇线。
  近得适宜做任何事情,无法反抗,唾手可得。
  晏嘉禾在上山的路上,倒还真的是这么想的,他既然想帮她,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无法被救赎的黑暗。
  太过天真的人,活该被成人的世界教训。
  可是现在看到他被半圈在自己身下,露出浑然不知危险的笑容,坦然地注视着自己,晏嘉禾今晚躁动的心情,倏忽地放松下来。
  她到此时才恍然发现,他一直有种很罕见的,柔软但不懦弱,无声又坚韧的力量。
  像是一杯温水,太容易让人忽略,洞察如她,也是今晚咫尺之间,陡然心惊意动。
  晏嘉禾忽然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安宁恬淡,她什么都不想问了,也不想再逗他了。
  她只想去触碰这种温柔。
  她伸出手,食指的指尖做了先锋,轻轻碰了碰他黑细的眉尾,看到他没有反抗,剩下的手指才划向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过于细滑,还没等晏嘉禾品出什么,手指就已经划到他的下颌。晏嘉禾捏住它,向上抬了抬。
  池间知道,反抗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他温驯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是不是每一个猎物都想知道猎人在想什么?抑或是正因为这份单向的探究,才注定成为了猎物。
  这么近的距离,呼吸相缠,远远超过了以往,足可以打破池间的一切预设。她能做出什么,池间都不觉得奇怪。
  可是池间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到肮脏的欲望,果然如此之后,是更大的困惑。
  那她留自己是为了什么呢?她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
  晏嘉禾握住池间的下颌,轻轻地摩挲着。
  说起来他做替身不是合格的,虽然表面和顺,但其实自主意识顽强。即便和小乔长得相似,但是性格一点也不一样。
  如果她有的选,这样的性格在身边,是不是更有利?
  可这时骤然的大提琴铃声响起,打破了各怀的心事,池间心里一惊。
  晏嘉禾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可是她没有离开他,也没有去接。
  池间移过目光,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荧亮,铃声这么近,晏嘉禾不可能听不到,他知道她有她的考量。
  一通未接电话响过,直到自动挂断,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沉寂的客厅里流淌着倾诉般的乐曲。
  短暂的中断后,立即是第二通电话。
  晏嘉禾这才有所反应,放开池间,看也不看地划开手机,缓缓问道:“小乔?”
  离得很近,池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清亮的少年音,光听声音就能想象他的愉快,“姐姐,我放寒假了。”
  晏嘉禾低低地嗤笑,“你刚上学?往年都未同我说过,怎么,今年的寒假格外新鲜?”
  电话那边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笑道:“好像是有点,这几天打算和宝珠一起过。姐姐,你帮我瞒着我妈点。”
  池间敏锐地发现晏嘉禾绷紧了身体,握着手机的指节有些泛白。
  晏嘉禾淡淡说道:“不至于吧?”
  只是在监控下摸了摸其他人,不至于搬出你的小女朋友气我吧?
  晏嘉乔明知她不高兴了,声音里有着不容一点委屈的骄纵,还是硬碰硬地顶了上来,“姐姐,你说什么呢?”
  晏嘉禾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后退半步离开了池间,侧着头对着听筒,重复道:“不至于,小乔。”
  说完,又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可以了。如果太过分,阿姨那边我没办法瞒住的。”
  她清冷的瞳孔里化不开的浓黑,池间有种感觉,这种冷然不止是对电话的那一头,也是对着她自己。
  这是审视己身,自我厌弃的冷意。
  对方还待要说什么,晏嘉禾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噙着一抹狠戾的笑容,“小乔,你知道我的底线,你不可以和沈宝珠单独出去。放假就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去。如果我回去你不在,从你五岁开始,你一直都知道后果的。”
  她说完,将手机偏开几寸,径直挂断了电话,忍了几息没忍住,骤然把它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晏嘉禾注视着地上的手机,像是临深渊站定,旁观一片泥沼。
  而池间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大概是她的样子太落寞了,大概是胸前空了下来,明明她总是清冷又强势,可他的心里却忽然漫上共情般的哀伤。
第25章 行长失踪
  池间第一次失眠了,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在被子里拽住了晏嘉禾靠过的睡衣衣襟,想了想,终究还是不能放心。
  池间推开被子,侧身下床,赤脚走到窗边,用遥控器把窗帘拉开,看着天上的繁星。
  大概是离市中心有些远,光污染还不是很严重。这里看得到北国冬季的夜空,星辰如洗,明亮闪烁。
  就像是隔壁的那个人一样,发光却又寒冷,遥遥不可及。
  池间一直以为她是经济独立,搬离了家庭自立门户,这曾经让他很佩服,可是今天的电话让他明白,显然不是这样子的。
  他之前以为的家庭和睦,很可能是暗潮汹涌,他以为的自力更生,也很可能是流放。
  一旦从这个角度开始理解,池间陡然明白了上层阶级的波云诡谲。
  还有,池间垂下眼眸,她最关心的弟弟呢?
  池间掏出睡裤兜里的怀表,就着星光反复地查看。镂空的花纹繁复精美,金属在黑夜里划出刺眼的光线。
  童年的事情还能作为惯例保留到现在,足可以见她爱护之情,用心颇深。
  可是真的接到弟弟的电话,池间敏感的发现,她其实反而不是那么的高兴。
  或许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件事一定是对她影响极深的。
  池间收回怀表,立在透明的窗边,夜色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暗影,轮廓沉寂静谧。
  他们的阶级相差太多,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每当他以为了解了她一点点,紧接着就会有更大的隐秘浮现。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
  第二天赵刚收到基建银行的通知,就连忙开车赶过去签单。
  马胜生倒是挺够意思,没有醒了酒就把之前的话推脱得一干二净。
  金额不小,海丰一共从基建处借了二十个亿,每天产生的利息就是一辆车的钱。这年头,每个银行都缺钱,账和金库不可能对得上的。海丰这一下,可是狠狠地掏了基建一笔。
  手续当然也更复杂,赵刚从下午踏进行长办公室,一直待到天隐隐发黑,才终于抹平了账,抱着文件走了出来。
  他将文件袋放入副驾驶的储物柜,开车去往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安全地方,将单据妥善地收好,这才放心的回到家。
  刚到家,还没解开领带,就接到了马胜生的电话,拜托他帮自己跑一趟,去奥体那条街买瓶进口的新酒。
  赵刚一听,连忙应承下来,挂了电话,心里闪过狐疑,可是琢磨琢磨又没什么不对,拿起车钥匙下了楼,开车去往酒吧。
  正是华灯初上,人声鼎沸的时候。
  越往奥体,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就越多,像赵刚这种中年大叔,开着灰扑扑的一辆小轿车,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这种奇怪的违和感,随着车在街上越开越深,在赵刚的心里渐渐放大。
  像是两个体系被强行联系起来,变成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赵刚强压着心里的忐忑,按照马胜生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名字和灯牌都很时尚的酒吧。
  还未等熄火,后排的车门忽然被粗暴地打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扔了上来,随后紧跟着上了两个人。
  赵刚还没反应过来,陡然发现副驾驶也出现了个黑衣人。
  赵刚张了张嘴,刚想质问,可惜对方是个果断的人,根本不给他机会,一个白毛巾蒙上来,赵刚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停在酒吧前的小轿车震动了几下,然后恢复了平静,紧接着开始掉头,缓缓驶出街道。
  **
  这一夜,相关人家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海丰银行行长闹市街头无故失踪,又涉及二十亿的往来资金,若是能够发新闻,绝对是轰动全国的爆炸性消息。
  燕京市公安局局长蔡涛当夜就成立了专案组,第一个要摸排的线索就是赵刚最后接到的电话。
  很快就查到马胜生身上,可是马胜生矢口否认曾打过这个电话。
  一查他的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装了不知名插件,能够监听和自动拨打电话,而内容则是从他以往的通话中剪辑拼接而成,相似度高达九成以上,再查基站地址,发现是在非洲刚果金境内。
  通讯组进展不顺,监控组也不是很轻松,小轿车一路开到郊区乡下,小路四通八达没有监控,而刚巧那附近是个几个汽车村,专门从事汽车维修,二手车买卖行业,每日进出那片的车辆上万,简直就是一滴水掉进了大海,想找出来困难重重。
  这本来是和晏家没什么关系的事,可是当天后半夜,池间听见隔壁门锁打开的声音。
  这两夜他都在想着晏嘉禾,睡也睡不踏实,听到动静立刻就清醒过来。
  他在黑暗中听见晏嘉禾清冷的声音,她仿佛是在打电话,路过他门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她问道:“这不就是在赵刚找后路的时候给他挖个坑埋了?”
  “腿断了?那他整个寒假都可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了。我要去医院,估计阿姨马上就要给我打电话了。”
  小羊皮的拖鞋在地板上无声无息,池间只听到这两句,再往后走得稍微远一点,隔音便听不到了。
  池间的黑眸静静睁开,注视着紧闭的门扉,在夜里藏着暗光,他想了想,利落地翻身下床,站在窗边向下看。
  过了一小会儿,果然看到黑色的宾利从车库的方向开到门口。驾驶室没有降下车窗,看样子并未做登记,只是等闸门开启,便慢慢驶出,向山下开去。
  池间默默地目送着这辆车开远,再看不见,回想起她刚才的通话,和昨天的话仿佛相互呼应,那么腿断了的人是谁,已经有了答案。
  池间的心中有些不寒而栗,隔着衣料握住了兜里的怀表。
  宠爱幼弟和痛下杀手,究竟哪一个才是她,而她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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