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逻辑上自圆其说,临春觉得好像也没之前那么心虚。
而且这几个月给蒋以声塞情书递纸条的小姑娘也不少,估计对方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蹲在书店门口给边牧的狗碗加满狗粮。
商场的兑换券在周末已经分发出去,但是生意却意外的没那么火爆。
临春在奶茶店也就上下学的时间忙活一阵子,到了晚上就跑来书店这边打扫卫生。
顾伯最近很关注他的花田,整天就差把自己也给种地里去。
临春坐在休息区望窗外看了会儿,从口袋里掏出试卷来,找了本草稿本开始写解题步骤。
答案还是下午蒋以声写给她的,思路非常惊艳,简直就站在临春读的十几年书上扇她的脸。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教育差距还是很大的,最起码这种方法,临春见都没见过。
低头写完最后一行公式,余光瞥见身侧有光影微动。
她下意识地抬头,蒋以声已经走到桌边,拉开凳子坐下。
没一点避讳,就坐在临春的身边。
临春立刻垂下目光,就连握着笔的指尖一并往手心里蜷了蜷。
蒋以声手上卷了一套卷子,随手放在临春面前。
临春凑过去一看,是打印出来的近年奥赛真题。
年份都很新,六道大题,题型和初赛的一样。
“先写前四道。”
蒋以声的手指点在第四题上,又撕了临春的一张草稿纸过来。
他甚至都没带笔,摸了两下外套口袋,又去柜台翻找。
临春闷头做题,没管他。
蒋以声也在写题目,但半个多小时就写完了。
他没打扰临春,伸手拿过桌上的英文原著,时不时翻过去一页。
一小时多几分钟,临春把四道题目演算完毕。
蒋以声一手拄着侧腮,另一只手扽了扽纸张,老太太穿针眼似的,皱着眉一目十行地把步骤看完了。
都做对了,还挺牛。
蒋以声抬眸,对上临春亮晶晶的眼睛。
本来还想继续有的“小脾气”在胸膛打了个转,被那流露出来的干净的期待给融成一团团暖意,心口憋了会儿,浑身都通畅。
蒋以声把那张纸一折,打了下临春的额头。
临春闭了闭眼,抬手把草稿纸摘下来。
她右手伸出拇指,向旁移动一下,眼睛看着蒋以声,是在询问。
{对吗?}
一秒后,她似乎又明白对方大概不懂手语的意思,于是准备拿笔写下来。
可蒋以声却也抬了手,五指收拢往下一抓,再重复了临春刚才的动作。
{全对。}
临春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蒋以声屈起食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他把圆珠笔的笔芯摁回去,刚才写了半页的草稿纸是剩下两题的解题步骤。
留给临春回家写。
临春珍而重之地把答案叠起来装进口袋,蒋以声把书本放回原处,起身离开。
十一月的月初,屋外新月如钩。
临春忙不迭地收拾好卷子,匆匆和顾伯打了招呼,小跑着冲出书店。
蒋以声还在逗猫,再长巷里慢悠悠地走着。
临春的步子放慢些许,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她迈开脚步,追去了对方身边。
{谢谢。}
她抿着唇,是很真诚的道谢。
蒋以声微微勾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来。
临春接了过来。
橙子味的真知棒。
蒋以声自己也有一个,几下拆开包装,嘴里叼着。
他走得很慢很慢,拿出手机,轻点着屏幕。
临春收到了一条信息。
【蒋以声:数学底子不错,以后想学这个吗?】
临春看完信息也,又看看蒋以声。
两个人并肩走路还发信息,有点儿微妙。
蒋以声抬抬下巴,示意她这样交流。
临春点开输入框,半天一个字没写出来。
她能想到最远的“以后”,大概就只是一年半之后的高考。
至于以后能学什么,想学什么,她甚至都没有个具体的概念。
未来好像全部浓缩成一个六百来分的数字,而数字能给她换来什么,不知道。
【临春:学计算机。】
【蒋以声:为什么?】
【临春:容易找工作。】
蒋以声微微抬眉,和檐上的橘猫一起停在原地。
巷道悠长,青砖灰瓦把天空切割出狭长的一段。
临春困在里面,只知道月凉如水,看不见满天繁星。
【蒋以声:有想去的大学吗?】
临春低着头,手机都快捧到她的脸跟前。
有是有,只是对于她来说不是很好考。
【临春:有,但是不一定考得上。】
【蒋以声:哪个城市?】
临春缩缩脑袋,把手机放下。
这些问题好像,有点儿超纲了。
她就算祖坟冒青烟也考不到到北京去,而蒋以声竞赛满分的实力也不该留在这里。
或许是她想多了,或许蒋以声也就只是问问。
但是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她现在好像已经误会了。
握着的手机提醒有未读信息,临春却装进口袋,没准备再继续看。
她冲蒋以声指指前方,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可惜前脚刚迈出一步,后脚就被人揪住衣领。
蒋以声抓小鸡似的把临春拎回自己面前,竖着手机强迫她看屏幕。
【你跟梁阙怎么回事?】
临春直接把眼睛一闭,原地装瞎。
蒋以声差点没给气笑了。
“睁眼。”他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后脑勺。
临春往回扯着自己的衣领,右眼眯缝出一条缝来,又赶紧闭上了。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打打闹闹跑过一个菜市。
最后蒋以声还是没犟过临春,在她脑袋上摁了一下,放人跑开了。
临春一路小跑回家,卷子捂在胸口。
完全无视屋里正在写作业的临冬,一头扎进自己的床上。
发丝上似乎还残留着分开时对方的体温,临春胡乱摸了一下脑袋,感觉自己行为变态。
“怎么啦?”临冬八卦地凑过来。
手机又收到了新的信息,临春钻进被子里,看着那一小片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蒋以声:不许早恋。】
第47章 47
桐绍一入冬, 气温就垂直往下掉。
临春感觉前几天自己好像还穿着单褂,今天早起临夏就让她套袄子了。
提前晒好的衣服带着股蓬松的阳光味道,临春里面穿了件毛衣, 原本还是敞着怀的, 出门被冷风一吹, 登时就把扣子给扣上了。
顾伯最近早上起得晚,临春通常都是下午过去,蒋以声晚饭后都会过去看书,闲得没事还能给她讲几道题。
临春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 疯狂进步。
同时,她的单词本在十一月中旬正式结束。
只是有了奥数在其中横插一脚,就难免有些背着后面的忘着前面的。
临春近几天睡眠不足, 记忆力似乎也有所下降。
她打算把单词再从头到尾复习一遍, 正琢磨着要怎么安排时间,却出了档意外。
当派出所的警察找到奶茶店时, 临春还以为是梁峻的同事找大姐有事。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找自己的。
简单问了几句, 有关半个多月前李瑶瑶给她联系的卖头发的事。
临春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只是稍许犹豫,没有说出蒋以声来。
等到警察走后,临夏又重复质问。
她妹妹那点小心思, 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她。
{你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临夏表情不悦。
临春连忙摇了摇头:{没有, 我只是和他一起参加了比赛。}
{之前不是比过了吗?}
{那只是初赛而已。}
这几天临春晚上熬夜刷题补进度,白天就去找蒋以声问错题,睡眠时间被她压榨到不足六小时, 再不结束比赛人估计就要崩溃。
临夏将信将疑,但仍然有些不放心:{马上就高三了,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要有数。}
临春动了动唇,本想为自己近期的行为辩解一二。
可手都抬了起来,却又垂下目光,沉默着应允。
也的确是要有数的。
-
像这样的叮嘱,临春感觉自己听过好几百遍,鬼打墙似的,是个人都要跟她说一遍。
当天下午晚饭后,警察又来了趟奶茶店,把临春带去派出所指认犯人。
原来那两个人不光骗了临春,还骗了不少其他的女孩。
其中有得了手的,对方发现后报了警。警察循着线索顺藤摸瓜,这才找到临春。
至于具体骗了什么,警察没具体说明,临春就没有追问。
大姐在奶茶店走不开,让临冬陪着临春一起。
姐妹俩一起到了派出所,结果还碰见了蒋以声。
蒋大少爷半个月前一打三的光辉事迹还是被路人抖落了出来,这会儿正坐在办工作前做笔录。
女警听出他口音不像本地人,就多聊了几句。
“北京人到桐绍来念书,还真稀奇。”
这话落在临冬耳朵里,好奇地问临春是什么意思。
小孩不懂但临春明白,她只是按了按临冬的肩膀,让她保持安静。
等临春单独指认完犯人,出来时没看见临冬。
蒋以声正在大厅里等她,见人出来后和身边的民警打了声招呼,走过去把临春领了出来。
“小冬先回去了,”蒋以声边说边走,“我跟你一起去书店。”
临春鼓鼓腮帮,虽然她今晚的确要去顾伯那里,可是总觉得好像被拿捏住了行程。
有点儿别扭。
“你们这快递站在哪?”蒋以声在手机上划拉出一个地点,“能带个路吗?”
临春不知道什么快递站,但是她认得蒋以声要去的那条街。
半个月前她还欠对方一个人情,现在拒绝实在是说不过去。
离派出所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
蒋以声从站内拎了一黑塑料袋东西出来,临春低头盯着看,似乎非常好奇。
“网上买的,”蒋以声解释道,“就像穆潋卿之前卖小冬勾出来的针织花。”
临春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字问道:【你买的什么?】
蒋以声笑笑,却不急着回答:“好东西。”
两人格外默契地一同往书店方向走去,临春跟在他身边,依旧好奇:【什么好东西?】
到了书店,蒋以声拆了快递。
“好东西”在院里堆了一小摞,大蒜头似的,还带着土。
蒋以声岔开膝盖,蹲在土地田埂边,随手拿了一个“蒜头”,拇指搓掉上面半干的泥土。
另一只手点点手机,打出一行字发给临春。
【这是一种花的种球,叫伯利恒之星。】
【白色的六瓣小花,很好看。】
他发完信息就开始挑选种球,临春握着手机,也凑过去看热闹。
“这个怎么样?”蒋以声拿了个大个的问临春。
临春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顾伯拎着水桶路过,看几眼又离开。
临春不太好意思一直和蒋以声呆在一起,便起身跟着顾伯过去帮他浇水。
种下去的郁金香还没有动静,忙活一阵回来,看蒋以声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个花盆,正在筛土拌肥准备种植。
顾伯看着他那挖了个坑的田,忍不住道:“谁让你挖我地了?”
蒋以声头也不抬:“一会儿给您填好。”
临春抿着唇,扭头看看顾伯一脸不耐烦地进了屋。
小老头最近脾气有点暴躁,往常处事不惊的性格遇见蒋以声好像就容易炸毛。
但以临春的了解,顾伯愿意由着蒋以声乱来,多半也是默认对方的行为,本质上还是愿意惯着的。
就是不怎么给对方好脸色,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觉得奇怪,就去问了蒋以声。
“我也很纳闷,”蒋以声耸了耸肩,“我第一天来这他好像就不待见我。”
临春摇摇头:【顾伯应该也很喜欢你,不然不会让你铲他的地的。】
蒋以声准确地捕捉到了关键字:“也?”
临春看看手机上的信息,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大少爷看样子又要开始逗她,干脆早点溜之大吉。
“回来。”
蒋以声拉住她的衣摆,又把人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