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消失半个多月的孟雨柔回来了。
而让蒋以声震惊的是,与她一同站在蒋家客厅的,还有顾轻白。
那一瞬间,他立刻就明白了。
郁金香和花田,或许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巧合。
顾轻白是蒋以言的生父。
-
那张机票徐拓没带走,就这么留在了临春的手里。
她在晚间夜起,偷偷拿出来看。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外屋的门边一言不发。
只是看,能看好一会儿。
临冬抱着薄毯过来,盖在她的肩头。然后蹲在临春的身边,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并起的膝盖上。
“姐,你去吧。”她闷着声说。
临春听不懂,也不想应答。
一夜未眠,临春坐得胃里胀气。
她慢慢站起身,大姐还没醒。
可能是孕妇嗜睡,最近临夏早上越来越起不来。
奶茶店里雇了个临时工,专门早晚去煮奶茶。徐凤娟也转了性子,时不时拎着补品和高汤来家里探望。
临夏照单全收,也没对方一个好脸。
其实徐凤娟这样低声下气也就为了临夏的一个肚子,等到孩子生下来,估计又要换另一幅嘴脸。
这个道理临冬都明白,更别提临春。只是暂时的和平也没必要闹翻,大人的事情她也不用插手。
她趁着还早,把粥煮好。
再切好临夏爱吃的酱黄瓜,拌上香油放进冰箱里。
一通忙活下来,天空微亮,泛起小片的鱼肚白。
临春睡不着,便随便收拾了自己,准备去书店一趟。
她带着那张机票,想放进那个万花筒的盒子里。眼不见心不静,或许让蒋以声的东西离自己远点,就不会总是想起他。
只是不太凑巧,临春刚出门没走几步,迎面遇见了拎着保温桶的梁阙。
对方短袖短裤穿得清凉,似乎正晨跑路过。
“我妈让我带的。”他把保温桶递到临春面前。
临春“哦”了一声,双手一起接了过来。抬手比了个“谢谢”,再转身回去。
把汤放回餐桌再出门时,梁阙双臂抱胸等在路边,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临春歪着脑袋过去:{怎么了?}
“你去学校?”梁阙问。
临春摇摇头:{去书店。}
梁阙眉头一皱:“又找蒋以声?”
临春愣了愣:{他走了。}
梁阙没想到蒋以声真的会走,他以为对方大概会像蒋以言那样,阴魂不散似的时不时就回一趟桐绍。
对于这个话题,临春实在提不起兴趣,她也不想深究蒋以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回答完梁阙的几个问题后就闷头往前走。
“你怎么了?”梁阙几步追过去,在她小臂上拦了一道。
临春如惊弓之鸟,猛地缩回手臂。她的动作又急又快,转身时两眼发黑,那一瞬间头重脚轻,不受控地往路边踉跄几步。
梁阙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臂,临春虚出一脑门薄汗,吓了梁阙一跳。
“喂!临春!”他揽住临春肩膀,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匆匆忙忙想跑回家,却在半路被临春抓住胸前衣料,说什么都不愿意。
{头晕。}
她白着唇,努力比划出来。
{糖。}
“什么?”梁阙看不懂。
“糖。”临春含糊的说道。
自从昨晚他就没怎么吃饭,这会儿大概是有点低血糖。
梁阙又连忙跑去路边的早餐摊,给临春买了一杯热豆浆。
他自己多加了很多糖,临春一口喝下去,腻得头皮都发麻。
趁着她喝豆浆的时候,梁阙又跑去小店里买了一兜糖果过来,托在掌心里给临春挑。
花花绿绿一堆糖果,偏就单单没有橘子味的棒棒糖。
临春坐着小凳,咬着吸管,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顺着下巴滴滴答答,把梁阙都给看傻了。
“你哭什么?”他收起糖果,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临春抹了把脸,睁着她的兔子眼说瞎话:{没有。}
梁阙:“……”
短暂的沉默后,他多少也猜到了些。
“至于么?”
临春摇头。
不至于,但是眼泪控制不住。
可能是这几天天气太差了,她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
“既然走了就别想了,他要是真喜欢你也不会走。”
临春盯着梁阙,只想把他的嘴给堵上。
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落井下石。
可梁阙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我说的不对吗?”
临春握着豆浆起身离开。
梁阙怕临春又会晕倒,便拎着两根油条不耐烦地跟过去。
六点刚过,菜市刚才开张。
临春绕过板车人群,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往里走去。
她的步子快了很多,或许当事人还没有察觉。
梁阙跟在临春身后,甚至有一种快要追不上她的错觉。
“你怎么有书店钥匙?”梁阙许久没来,看哪都奇怪,“那两只狗呢?”
临春转头看他的嘴巴,梁阙皱着眉:“你来这干什么?”
两人一起进了店里,临春把灯打开,去柜台后取下装有万花筒的礼盒。
梁阙手臂搭在柜台上,半倚着身子看过去。临春把机票折好,和说明书放在一起。
托梁阙的福,她的动作很快,并不能停在这里睹物思人。
“那是什么?”梁阙问。
临春不回答,把礼盒装好重新放回原位。
梁阙也不恼,手指勾着油条,递到临春面前:“吃了。”
临春比了“谢谢”,接过来剥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她接下来还要浇花、锄地、打扫卫生。
要是再晕的话那可太丢人了。
临春拿了小桶,去后院接了点水。抹布晒了几天,挂在晾绳上像风干了的咸鱼,临春摘果子似的把它们扔进桶里,只是还没来得及湿好水拿出来,就看见梁阙站在窗边,指间还夹着她刚安顿好的机票。
“为什么不去?”隔着一张窗户,梁阙问道,“他给你买的吧?”
“啊!”临春气到乱叫,{你怎么可以动我的东西?}
“看不懂,”梁阙拍开她乱扑腾的小手,“现在去市里还能来得及。”
临春动作一顿,突然就安静下来。
她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梁阙。这种自以为是的男生,果然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瞪什么?”梁阙眉头一拧,没好气道,“我是为了你着想。”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蒋以声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喜欢的前提是尊重,自己也应该不介意别人喜欢她。
“想去就去,别留遗憾。”
临春眨了下眼,眸中涨潮似的蓄上水汽。可她偏偏有股子拧不弯的脾气,抬手狠狠擦一下眼睛,用力的比划:{不想。}
“你不是喜欢他?”
临春狠狠咬一口唇瓣,不明白梁阙干嘛要这样咄咄逼人。
梁阙大概也知道自己僭越,转身进屋,把那张机票归还原位。
只是这一次他看到那个万花筒,手指擦过表面,是厚重的金属质感。
他猜测是蒋以声的东西。
梁阙其实也不知道临春在别扭什么。虽然出于私心,他甚至期望蒋以声一去不回。可当临春掉眼泪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发堵。
烦躁间,他把合上万花筒的礼盒,把它重新放回柜台后的书架上。
那里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纷繁杂乱,什么都有。梁阙随便瞥了一眼,却意外发现了一抹熟悉的绿色。
他皱着眉,弯腰将那一小片东西捡起,很意外,是临夏奶茶店的兑换券。
-
六点半刚过,临春把地拖完,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梁阙端了两个小凳出来,坐在书店的后门门边,冲她招了招手。
临春晾好拖把,走了过去。
“聊聊。”梁阙拍拍凳子。
临春狐疑地坐下:{聊什么?}
梁阙:“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临春站起来就要走。
梁阙抓着她的手臂重新把人给拽了回来。
“觉得他不喜欢你?”
临春低着头抠手指,说实话,和一个男生聊这种话题还是挺难以开口的。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字。好歹对方还给她买了油条豆浆,就当是还早上那个人情。
【他不适合我。】
梁阙身体微微倾斜,看皱了眉。
【而且大姐不让我高考前谈恋爱。】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不能和蒋以声在一起的一千个理由,可最直接也最关键的,还是家庭上的天差地别。
小地方的姑娘头脑简单,谈恋爱差不多就奔着结婚。
梁峻那么喜欢临夏,但牵扯到家人依旧护不周全。
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两个家庭的事,临春没有信心能让蒋以声的父母满意,她也不想去尝试,增加自己家庭的负担。
【他可能也没那么喜欢我,认识没到一年,很快就忘了。】
这个世界那么大,总有蒋以声没见过的更好的风景。
他们这个年纪,别说是五年,五个月不见都难以维持双方关系。更何况,她也没有什么能让人念念不忘。
【我不想做他的负担。】
风就该自由自在,一往无前。
不需要归宿,也不用回头。
他吹过桐绍就好,知道那里有一朵小花,正迎着他盛开。
“可我觉得他挺喜欢你。”
梁阙面无表情地打断临春。
话音刚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摞崭新的奶茶店兑换券。
临春瞬间睁大了眼睛,把东西接过来:{你怎么有?}
不仅有,还这么多。
按道理来说兑换券都过去小半年了,不应该这么新。
“柜台下面有一堆。”梁阙说。
临春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来,小跑着进了店里。
她想起以前统计兑换券时大姐总是紧拧着眉。
发出去的多收回来的少,准备了很多的原料压根换不出去,她们还以为是桐绍这边的人不爱喝奶茶。
这样只赚不赔的生意着实蹊跷,临夏只合作了两次就没再继续。
原来那些发出去的兑换券都在这里。
“唔伯…”临春下意识地说。
但中途她又停住了,不可能是顾伯。
“羊…”
她的发音还不标准,蒋这个姓太难读了。
“还有你的耳蜗,”梁阙把一份文件袋递给临春,“在最里面。”
那是一份医院的资料,里面不仅有她做过的全部检查结果,还有她所佩戴的耳蜗的厂家、型号、保修时限,零零碎碎的发/票夹在纸张里。临春一时懵了,掉了一地。
梁阙蹲身捡起地上的资料:“他给你配的耳蜗?”
不是!是医院正好有实验名额,是临夏让梁峻拿的钱!
温热的泪划过脸颊,她却连说服自己都无能为力。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去吧,或者给他打个电话。”梁阙垂下眸,“别让我再劝了。”
临春吸了吸鼻子,把那些资料全部收起来。
她把书店的钥匙留给梁阙,自己飞奔跑回家里,临夏刚要去奶茶店。
“姐!”她把那包资料一股脑塞进临夏怀里,取下耳后的耳蜗,焦急地指了指,{是蒋以声吗?}
她把手语最简化,问得驴头不对马嘴。
可临夏偏偏懂了意思。她甚至都没打开文件袋,单是看见耳蜗,整个人就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间,一切都明了起来。
眼泪汹涌而下,临春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
她蹲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把脸埋进双臂之间放声大哭。
第77章 77
梁阙在店外等了约有十来分钟, 临近上课的点,果然看见临春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他指间夹着机票举高,临春伸了手去够, 没够着。
“大姐让你去?”梁阙问。
临春抿了抿唇, 这事儿她没告诉临夏。
梁阙叹了口气, 把机票交到临春手里:“我送你去市里,你让他在机场接你。”
临春虽然配了耳蜗能听见声音,但目前也做不到与人正常沟通。
既然没告诉大姐,那梁阙也不能让临春这么个小哑巴一人跑那么远。
临春有点惊讶, 看着梁阙不敢置信。
“看什么?”梁阙不满地蹙眉,“需要我打字给你看?”
临春摇摇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梁阙现在有点不太一样。突然变得那么讨厌, 又突然变得那么好了起来。
{谢谢。}她狐疑地打着手势, 又往远处指指学校。
梁阙抬头看了一眼:“旷了。”
虽然嘴上耍帅说着旷课,但梁阙还是给赵老师打电话请了假。
借口随便找一个, 反正双方谁都不会当真。
他们搭乘了去市区最早班的高铁,临春在路上斟酌了半个多小时, 才给蒋以声发出去一条短信。
【我会把机票用掉,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