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后还赔钱赔钱该记过记过,但这一架在专业里打出了点动静。梁阙身材高挑长相出众,没几个月就来学校里混个脸熟,再加上临春向来抵触男生示好,不少人就把他当成临春的“编外男友”,导致她接下来的两年身边都挺安静。
即便事后当事人哭笑不得,解释对方顶多算是自己哥哥,也没人在意。
久而久之,她也懒得解释。
临春达到学校已经下午三点,梁阙抱着手臂,十分不满:“我以为你说的是吃完晚饭。”
“三点多哪来的晚饭,”临春明眸皓齿,笑出一嘴银牙,“谁让你突然过来,我都放了穆潋卿鸽子。”
梁阙眼皮一掀:“那你去找她。”
“得了便宜还卖乖,”临春瞪他一眼,“我随时都能约她。”
北京能玩的地方他们几乎都跑过一遍,需要预约的地方当天也不能去。
临春回了趟寝室,补了下妆。同屋的室友回来,笑着问她是不是男朋友来了。
“都说了不是,”临春轻轻拍她一下。
室友啧啧称奇:“你们这暧昧期挺久啊!”
临春无奈翻了个白眼:“算了,不跟你说。”
她踩着单鞋下去,梁阙在宿舍楼下等她。
临春小跑着到他身边,和平日里小情侣下楼相见时的流程一模一样。
但不是的,临春在心里叹一口气。
梁阙应该也知道。
“我刚才看见你室友了。”梁阙边走边说。
临春好奇:“你们打招呼了?”
“没有,”梁阙面无表情,“她看见我笑了。”
临春无语:“那还不是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梁阙冷笑一声。
“我们关系太复杂了,都懒得解释。”
梁阙偏了偏脸:“复杂?”
临春在脑子里算亲属关系图:“你是我的…小叔子?还是单纯的弟弟?”
梁阙嘴角一抽:“叫哥。”
临春嘻嘻一笑。
两人个平常一样在学校周围逛逛,到了饭点随便找家路边摊子吃饭。
聊天提及以后,临春拿出她北大的校园卡:“以后参观不需要排队啦!”
梁阙讪笑:“你就为这?”
“当然不是。”临春把卡收回。
虽然没有继续说着原因,但梁阙手上一顿,却也知道。
“他回来了吗?”
“没有。”
“有消息吗?”
“没…”
“能回来吗?”
“…别问了。”
梁阙:“他不回来你就这样?”
临春挫败地戳着碗里的面条:“怎么着就那样吧。”
蒋以声回不回来她这个大学不还是要上,研究生不还是要读,写不完的数据报告和案例评析,跑不完的流程和难对付的法院工作人员。
算了,想想都烦。
吃完面,天色还早,临春懒得走了,准备看部电影。
只是出来碰巧遇见同门师兄,她有些惊讶,老远就打招呼。
“师兄!你不是回家了吗?”
“有点儿事,推迟了。”
纪宇清的视线扫过姑娘家身边的男生,两人视线相撞,彼此脸上都挂上丁点礼貌微笑:“又和哥哥出来玩?”
哥哥。
咬字挺重。
“去看电影,”临春笑着说,“老板好不容易放我假,跑一天了都。”
“行,那你们去吧,”纪宇清也没多什么,只是分开前又转头叮嘱,“电影院冷气一般比较足,注意别感冒了。”
“没事儿,”临春冲他挥挥手,“我贼抗冻。”
双方分开后,没走出几步远,梁阙回头看了一眼:“还追你呢?”
“没了,”临春揉揉鼻子,“现在是好朋友。”
“好朋友,”梁阙冷哼一声,“放屁。”
结束电影时已经是晚上,临春手里还端着半杯奶茶,梁阙送她回了学校。
“明天你就走吗?”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看我室友。”
毕业旅行,得跟团走。
临春点点头,嘱咐一句路上小心便进了寝室。
等电梯的空档,她拿出挎包里的手机,锁屏显示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半小时前,都是穆潋卿发来的。
临春和别人一起时没有频繁看手机的习惯,直到现在才把它点开。
“叮——”
电梯到站。
可临春停在电梯前,一动不动。
【蒋以声回来了,在徐拓那。】
【我过去估计要有一会儿,小区地址我先发你。】
【[位置]】
电梯门重新合上,临春转头就走。
几步之后,她甚至开始跑起来。
齐腰的长发被风带起,在出门时不小心擦碰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女生。
“对不起。”临春慌乱的道歉,头也不回。
宿舍外,梁阙还没走远,他几步追上临春,拉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蒋、蒋以声回来了。”她匆匆偏了下脸,说话含糊不清。
游移不定的目光里充斥着多变且复杂的情绪,震惊、慌张和明显的迫不及待。
她急急忙忙地甩手,梁阙下意识松开,目送临春直直地往学校大门跑去。
他很久没见她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
像是一瞬间回到了五年前。
那个卡着塑料发卡的女孩第一次旷课,忐忑不安地捏着一张机票,踩着时间赶去车站。
这一次,她应该会见到想见的人。
也是真的,不会回来。
第80章 80
临春出校门后打车过去, 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
这是个内环别墅区,进去门禁很严,她输了穆潋卿给的密码, 在迷宫似的小区转了半天, 最后还是巡查的管理人员带她过去的。
停在门口, 临春没立刻按门铃,她停了会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着。
当时收到信息时非常匆忙,她其实应该换件像样的衣服。虽然短袖长裤也并没不妥, 见蒋以声也不需要那么庄重,可是有一些小小的在意,少女暗搓搓的心思, 总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一点, 尤其去见喜欢的人。
而一旁的管理人员看她半天没有动静,警惕地也跟着多停留了一会儿。
临春那边还在原地罚站天人交战, 旁边的人却先他一步按响了门铃。
临春猛地抬起头。
话筒那边是一个阿姨,问了临春的名字后就挂了通话。
临春抿了下唇, 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报了名字。
她有些忐忑,不自觉抬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帆布包。
院内很快有了动静,院内的大门被突然打开,鞋子踩在木质阶梯上面, 发出夯实的闷响。
徐拓还穿着室内拖鞋, 在铁艺院门里看见临春,眼睛瞪得老大:“我去,你怎么来了?”
明显两人认识, 旁边的物业随即离开。
“蒋以声回来了?”临春往前一步,徐拓打开院门。
“老穆跟你说的?”徐拓抓了把头发, “哎,先说好,我没想着瞒你。”
临春本想着往里走,听徐拓这么说,硬是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偏头看向对方,轻咬着下唇,有点儿委屈:“他不让你说。”
其实这种情况临春不是没有想过,甚至这样似乎更加合理。
虽然之后临春还是自己跑去了北京,但当初拒绝和徐拓一起过去时,就已经伤了蒋以声的心。
徐拓自觉说错了话,及时补救:“声哥也没这个意思。”
有一瞬间,临春是想离开的。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三层小楼,双脚灌了水泥似的,迈不开步子。
这么多年,两千多天,每每想到蒋以声,临春总是会避开那些不好的负面情绪,鼓励自己,也努力拉低心理防线,准备应对着各种各样的情况。
她怕临到最后自己率先放弃,没有胆量,不敢面对。就像现在这样,分明心墙高垒,却连进门的勇气都少之又少。
不该这样。
“先进去吧,”徐拓转身进屋,“我们弄烧烤呢,他在三楼休息。”
一楼的小院里摆了几个烧烤架,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正玩得热火朝天。看见徐拓领了个姑娘进来,都嗷嗷着起哄。
“别理他们,”徐拓说,“以前的一些朋友。”
他们穿过大厅,按下电梯上行键,在自己上去喊蒋以声下来还是把临春送上去之间做了个选择,最后决定他们俩的事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参与,和临春叮嘱几句就打算原地开溜。
“蒋以声今早才下飞机,在屋里倒了快一天的时差,晚上才起没一会儿,下楼吃了点东西又回去了。”
“不是我瞒着你啊,我以为他会联系你,这事儿我不好掺和,你懂吧。”
临春明白,如果蒋以声不乐意见她,徐拓这一通知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当初徐拓在机场时吃过这个亏,没道理抛弃多年兄弟和她一条心。
临春也没怪过他。
她只是有点担心,自己贸然上楼会不会打扰到蒋以声休息,毕竟长时间乘坐交通工具还挺累人的。
很轻的一声“叮”,电梯到站。
透明的轿厢停靠一楼,里面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
即便没有看清面容,但只消一眼,就能让临春心跳漏了半拍,连呼吸都忍不住发颤。
双开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的男人稍一抬眼,连带着眉梢也跟着扬了半分。他穿着随意,白t短裤,双手插兜,半阖着眼,浑身上下围着的困意还没消散。
五年未见,蒋以声高了不少。男人皮肤白净,宽肩阔背,脸部线条凌厉,弯折有角。大概是前一秒还在睡觉,额前碎发遮在眉前,略微柔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漆黑的眸浸在里面,如海般幽深,像蛰伏的豹。
几分颓懒几分锋利,记忆中的少年也终是变了个样子。
这扑面而来的陌生感打得临春措手不及,她的眼眶在那一瞬间红了,避无可避。
徐拓在旁边挤眉弄眼,嘴巴努努临春,准备原地开溜。
蒋以声侧身走出电梯:“等会,我饿了。”
对于临春的出现,他似乎没多大反应。留住徐拓后才偏头和她对上视线,像是礼貌地照顾到对方,勾唇笑笑:“好久不见。”
临春立刻把头低下,睫毛在那一刻眨得飞快,茫然几秒不知所措。她稍偏了偏脸,强行逼退眸中热意身,僵硬地勾起唇角,再次抬头:“好久不见。”
蒋以声眸中不掩惊讶:“变化挺大。”
这四个字仿佛洪水泄闸般冲进她的脑海,几乎把曾经的所有记忆一并给撞了出来。
临春本想接话,和蒋以声一样保持这种随意的状态。可她实在没那个能力,嘴巴张了又合,像是突然又变回了哑巴,不知道怎么出声,怎么说话。
“那什么,不是饿了吗?”徐拓及时岔开话题,“小春儿,你吃饭了吗?”
临春跟在徐拓身侧,点了点头。
老友般礼节性的寒暄之后,三人一起走回客厅。
“要不再吃点?”徐拓尴尬得脚趾扣地,“声哥也吃点?都…都吃点?”
蒋以声偏头笑了:“你什么毛病。”
徐拓双手一摊:“出去吃烤肉?还是让阿姨临时做点?”
“烤肉太腻了,”蒋以声眉头微皱,以前的少爷病一点没少,“就早上那虾饺还不错。”
徐拓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找阿姨。
蒋以声拉开餐凳坐下,看临春站在一边,便也替她拉开身边一张:“别拘着,随便坐。”
临春应了一声,把帆布包摘下来放在凳子上,规规矩矩坐在蒋以声的身边。
她微微侧目,能看见对方高挺的鼻梁,和有些微青色的胡渣。他的下颚折线干净利落,耳后头发推成短短的一茬,蒋以声褪去了以前的那份少年气,身上散发着的,是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沉稳与慵懒。
足以让临春再次感受到这份陌生。
“还要什么自己说啊,”徐拓叮嘱阿姨完毕,从他们身后一闪而过,“我嗨去了。”
落地门是隔音的,开启时有明显的吵闹声。
但当门锁相扣,发出“哒”一声,那些热闹和疯狂,又完美地被阻隔在了屋外。
屋里静悄悄的,之余暖黄色的暗光,以及远处厨房里传来的细微的做饭声响。
临春蜷起食指,虚握成拳,低着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种场合她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她该说些什么,无论是道歉还是道谢,最起码蒋以声就在这,他能听见。
“我…”
临春尝试着开口,抬头看见蒋以声正点着手机。
一闪而过的手机屏幕,像是个聊天窗口,临春思路猝然被打断,半张着嘴呆愣片刻,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蒋以声关了手机,把一角抵在桌上:“我现在说话你完全能理解是吗?”
临春认真点了下头:“我也可以说话。”
“嗯,”蒋以声似乎颇为满意,他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低头看了眼,“一会穆潋卿过来,你们两个女生一起,可以出去玩玩。”